第33章 关于他生病的碎片
这是一间九十年代装修风格的老房子。
一米二的单人床，床铺整齐，被子几乎叠成了豆腐块。
土黄色的衣柜占据了一整面墙，同色系的书桌和书柜摆放在对面的墙边。
书桌前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晚梦迈开腿走到季念念的身边。
他正在低头解题，她在一旁看了看，想起来这是高中学过的知识。
季念念的书桌很干净，一盏台灯、一个简单的笔袋、一部摊开的小说，剩下的就是这一本他在做的习题册。
苏晚梦无法得知更多与他相关的信息。
她转身看向书柜，试着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上面的书籍都是按照小学、初中、高中的顺序排列，最底层则放着许多国内外经典小说。
苏晚梦不得不承认自己毫无收获。
她不死心地将房间里能看到的物品全都过了一遍。
没有关于他的名字，没有关于他的学校。
季念念仍然坐在书桌前解题。
苏晚梦无奈地走回他的身边，陪他一起琢磨笔下的数学题。
经过观察，季念念的解题速度并不算快，反而有点慢吞吞，甚至有时候会停顿在某一处，就像突然卡顿的玩具那样。
好在正确率极高，苏晚梦看他对比书后的答案，很少有错误的地方。
写完一页，季念念继续写下一页。
苏晚梦的目光不再老老实实地盯着数学题看，而是时不时朝做题人的脸庞看去。
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呀。
前几次在梦境中相见，他还是小小的一只，现在都是一名高中生了呢。
个子长高了许多，感觉都有一米八了。
一头小卷毛倒卷得没有小时候那么厉害，不过还是瘦得连脊背后的骨头都深深凸了出来。
这小孩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呀？
房间的门被敲响。
季念念手中握着笔的动作猛地一僵。
他以最快的速度合上习题册，收进书桌的抽屉里去。
“请进。”
苏晚梦听到他闷闷地回应。
房门随之朝里打开，陆明磊走了进来。
苏晚梦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脸上的神情微动，心中的滋味竟然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一方面，她很庆幸季念念从那日在车站被接走以后没有再过以前那样寄人篱下只能睡纸箱的悲惨生活。
另一方面，她注意到陆明磊手上拿着一杯水和两个药瓶。
“陆叔。”季念念主动开口叫人。
陆明磊放下杯子药瓶搁在书桌一角，一脸慈爱道：“在看书呀？”
季念念平淡地回答：“嗯，闲得没事，就想看看书。”
“别看得太晚，早点休息。”陆明磊嘱咐完，低头拿起药瓶，拧开瓶盖，陆续往外倒出药片。
苏晚梦走到更近一点的位置，凝眸看清药瓶上的文字。
就和她猜想的一样，是医生开给妹妹那些药中的其中两种。
一种抗抑郁，一种安眠。
季念念伸出手，乖乖巧巧地接过陆明磊数好的药片。
陆明磊递去杯子，笑着说：“一鼓作气全部吃完。”
季念念低垂下脸庞，看着手心里的药片默不作声。
陆明磊安抚道：“快吃了吧，等吃了药，病就会好了。”
而在一旁的苏晚梦看来，季念念似乎是陷入了卡顿——
他人一动不动，僵停在那副“低头、捧着药片”的样子上。
等了小半天，季念念才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他听话地将手心里的药片全都丢进嘴里，抿一口温水仰头送服下去。
陆明磊紧绷的神经顷刻间放松了许多，他重新拿起杯子与药瓶，转身离开房间。
季念念静静地在书桌前坐了好久。
他之前是在犹豫，能不能让陆叔多给自己几粒药片。
事实上，不久前刚服下的药物对他来讲已起不到什么有效的作用了。
苏晚梦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他从卡顿中走出。
季念念终于有了动静。
他慢吞吞地拉开书桌的抽屉，从里头掏出那一本藏起的习题册。
苏晚梦想到陆明磊之前的叮嘱，不免有些着急。
这小孩怎么不听话呀？
吃完药就应该乖乖上床睡觉才对。
等她明天醒来一定要去告诉某一缕灵魂，他不乖。
季念念安静地垂着头，右手大拇指与食指捏起习题册的右下角，将其缓缓翻开。
苏晚梦集中注意力看过去。
下一秒，她便怔愣在了原地——
被不经意间翻开到某一页的习题册上，有着用红色记号笔写下的“怪咖孤儿”四个大字。
一时间，苏晚梦只觉得如鲠在喉。
心疼的滋味堵在胸口，鼻子一酸，眼睛跟着就红了。
她好像是捡到了一丢丢关于他生病的碎片。
这样的“恶作剧”时常会发生。
季念念轻轻眨了眨眼睛，捏着习题册的右下角继续翻去下一页。
他的脸色平静，眼中的情绪波澜不兴，好似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第二天下午。
苏晚梦困倦不已，坐在电脑前连着打了四个哈欠。
“梦梦！梦梦！”季念念端着一个浅口碗出现，“我用微波炉给你做了一个烤红薯，你快尝尝看。”
苏晚梦揉揉自己湿漉漉的眼睛，笑道：“好的呀。”
季念念忙不迭地将黄灿灿的烤红薯放到矮桌上，给她手里塞去一个小勺子。
“还很烫，要吹一吹，小口小口地吃。”他说。
苏晚梦点点头，不受控制地又要打出第五个哈欠。
季念念有点担心地问：“梦梦，你昨天晚上是做噩梦了吗？”
苏晚梦一边打哈欠一边摇头。
她昨晚一直都陪着季念念做题呢。
等到他好不容易肯上床睡觉了，梦境才算结束。
“没有就好。”季念念的屁股往后蹲，坐到了小卷毛专属蒲团上。
苏晚梦拿着小勺子挖了一点烤红薯送到嘴边吃下，说：“其实我昨天晚上梦到了读高中的你。”
季念念微弯的脊背猛地挺直，眼睛清澈明亮，双手合十在胸前，激动又期待地问：“那个时候的我有没有好好读书？同学老师都对我好吗？”
苏晚梦低头连吃两口烤红薯，随着软糯香甜的口感消失，她放下手中的小勺子，扭头对视上他的目光。
季念念歪歪小卷毛脑袋，意在追问。
苏晚梦倏地笑开，一本正经地告诉他：“那个时候的你呀读书可认真了，做题几乎全对。”
“同学老师也很喜欢你，对你很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