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黑子离家出走了
到了第二年的春节,村里的气氛一如往年般热闹,徒弟们都回家过年去了,铁匠铺也按照惯例在初五之后才会重新开工。然而,就在初四这一天,铁匠却收到了一份来自军队的紧急订单。
“这一百把铁锹是工兵连急用的,五天之内必须打制出来。”军队的人语气严肃,不容置疑。
铁匠心里明白,这活儿推不得,谁都不敢得罪军队。他立刻派人去把徒弟们都从家里叫回来,开始紧急赶工。然而,当他清点人数时,却发现儿子黑子并不在其中。
“黑子去哪儿了?赶紧把他找过来!”铁匠急促地对妻子芙蓉喊道。芙蓉迈着小脚,在村子里到处寻找,一边喊一边找。
跑了一大圈后,终于在村东头的根生家找到了黑子。几个男孩正在玩纸牌,黑子玩得正开心。芙蓉走进屋,笑着对黑子说:“黑子,快回家吧,你爹正着急着让你去干活呢,一会儿脾气都上来了。”
黑子看了看芙蓉,又看了看其他孩子,心里有些不情愿。但想到父亲的脾气,他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纸牌,跟着芙蓉往家走。
铁匠在家里等得心急火燎,看到大半天才找回来的儿子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顿时怒火上涌。他抡起手里正烧得发红的铁钳子就往黑子身上扫过去。
黑子慌忙躲闪开了,心里又羞又恼。羞的是父亲和徒弟们都在直愣愣地看着他;恼的是大过年的,父亲不仅没有一句好话,还要动手打他。
没等父亲骂出第二句话,黑子转身飞跑了出去。他一边跑一边委屈地流下了眼泪。他漫无目的地向村外跑去,一路向东,不管不顾地飞跑着。
从八岁下煤矿开始,黑子就像一个陀螺一样不停地转着。一年之中,只有过年这几天可以休息。别人家的孩子八岁时还在家里玩耍,而他早已开始为生活奔波。从煤矿回来后,他和父亲一起经营铁匠铺,每天辛苦地抡大锤为家里赚钱。
他只上了一年多的私塾,而弟弟现在已经九岁了,每天都可以去学堂上学,家里什么活儿也不用干。父亲也从来没有打骂过弟弟。这些让黑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眼前一直晃动着那两条烧得通红的火钳的光影,就像两条皮鞭抽打着他不停地向前奔跑。直到他两条腿都抬不起来了,才停下来。此时的他已经身心俱疲,瘫坐在路边喘息着。
就在这时,一队人正好从这里经过。“把他带回去。”一个像是长官模样的人说道。不容分说,黑子被他们拉着一起走了。被拉走的还有好几个人,一个个都是面容憔悴。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像是连队模样的地方。被拉来的人被同时关进了一个房间。这时黑子才感到了恐惧。“你家是哪儿的?你是不是吸毒了?”一个声音问道。“我家是郭村的,我从来没有吸过毒。”黑子回答道。“不承认是吧?那就好好地在屋子里待着吧,等你毒瘾犯了再说。”
黑子蹲在屋子的一角,偷偷打量着屋里那几个陌生人的面孔。有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和自己身高差不多,进屋没多久就开始哈欠连连,精神萎靡,好像三天没有睡觉似的。还有二三十岁的青壮年,也有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这会儿正鼻涕眼泪不停地往下淌。不大会儿,他的身体蜷缩得像个虾米似的,嘴里喊着“疼啊,疼啊,让我死了算了吧。”黑子看完之后浑身如同筛糠一般的颤抖着,汗水也很快浸透了衣服。
这时他才明白,人家是把他当吸毒的人抓进来了。在他们村里,他也曾经听说过有人吸毒,但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别人犯毒瘾。这几个人毒瘾发作后的表现虽然各不相同,但是共同点都是特别痛苦。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仿佛要把他的耳朵震裂了。
“有人吗?我要出去!我没有吸毒,我从来没吸过毒。”然而并没有人理他。这一晚上,几个人把他折腾得一直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熬到天快亮了,睡着了却一直做噩梦。
三天之后,看他们一直很平常的样子没有任何犯毒瘾的征兆,他们总算把他给放了出来。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心里开始揣测,不知道家里人现在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担心自己?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见前面熙熙攘攘地聚集了很多人,不由得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