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极寒之地2
上溪镇
阿瑶和父母度过了几天平静祥和的日子，她都有些恍惚，觉得这里便是现实。
这日，唐已将做好的风铃递给阿瑶，“阿爹抽空给你做了个大的！”，她的心弦触动。
“真是！给女儿就是最大的！我的就这么小！”，李桃儿在一旁故作伤心道。
“好了好了，我今天进城给你买了几件新衣裳，你去试试合不合身！”
李桃儿喜笑颜开，“算你有良心！”
支走她后，唐已坐在阿瑶对面，问道，“月儿，你最近很奇怪啊，怎么心不在焉的？”
阿瑶抬眸对上他试探的眼神，凝视许久。
“你爱阿娘吗？”
“当然啊！”
“如果阿娘死了，你会后悔吗？”
“……你在说什么啊？”
“你会想尽一切办法复活她吗？”
“……”
唐已缓缓起身，垂眸看着她，冷笑道，“你果然不是幻境中的唐月凉！”
“你既然知道这里是幻境，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演这么久的戏？”，阿瑶淡然道。
“吾只是，有些舍不得这里的桃儿…”，罗灭眼神犀利道。
阿瑶拍桌起身，回忆起从前种种，眼含怒意道，“你如果真的这么在意她，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难产而死？！”
罗灭眼神微颤，怒指着她，“难道桃儿不是因你而死吗？！……吾离开时并未知她有孕，若是如此，断然不会留下你！”
阿瑶在听到亲生父亲说出这般话时，心头一颤。
这几日的浓厚父爱在此刻，破碎崩塌。
她鼻头一酸，强忍泪意，“那你这几日，对我的好……”
“在这里，桃儿面前，我会是个好父亲。”，罗灭打断道。
阿瑶轻蔑一笑，眸底凉意渐深，“你还真是……演的让人动摇啊！”
这时，身后便传来柔声，“月儿，我从来没有后悔生下你！”
罗灭回身走向李桃儿，面色换上原来的温柔，“桃儿，你先……”
“阿已！她是我的女儿！”，李桃儿坚定的看着他。
罗灭一时愣怔，只见李桃儿走到阿瑶身边，一脸慈爱的微笑道，“其实当初，我知道了你阿爹的身份，也知道若是自己执意生下你，你会死我也会死…”
罗灭难以置信道，“桃儿，你怎么会知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坚持…”
“阿已！我是一个母亲，她就活生生在我的肚子里！她有什么错？为什么不给她活着的权利？！”，李桃儿生气的质问着。
罗灭强忍怒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桃儿无奈道，“你消失的那天，有人来找过我…”
“他自称是你的好友，告诉我你的身份…”
“他说月儿不应该存于世，强行生下只会两身俱灭…”
“我便求他，让他帮帮我，帮帮这个素未谋面的孩子…”
“最后，不知道他给我身上渡了些什么，临走时说他的力量只能保住孩子。”
……
当初罗灭发动夺位大战后，他受伤而败，便逃到人间养伤，遇到善良单纯的李桃儿。
他不告而别是因为算到莲欢快到毒发之时，便准备回去一举攻陷魔崟殿。
罗灭刚来到镇口，便遇到了莲欢。
莲欢此时已知晓一切，摇着头道，“你还是如从前一般…”
“和以前一样阴险卑鄙对吗？你怕我登上你的帝位对吗？”，罗灭蔑视道。
“当初你心性暴戾，降你职是为了磨炼你的心性，如果你能改掉你那些臭毛病，这帝位由你来坐又如何？！”，莲欢一改往日的温和。
“你会不了解我吗？帝位于我而言重要吗？！”，莲欢自觉与他相识已久，竟不曾想，小人的谗言也能在他们之间挑拨是非。
如今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莲欢沉下心，淡然道，“我中毒了，命不久矣！”
罗灭眸底划过一丝愧疚，言语冷漠道，“是我所为，我借灏羲的手，只为杀你。”
“呵……我知道”，莲欢让开去路，“这帝位谁来坐，都无所谓，只是罗灭你记住，明君治国，先治己。”
这一让，让出了帝位，更让开了他们曾经的友谊。
之后，莲欢来到李桃儿家，本打算瞧瞧罗灭会为怎样的女子动心，却察觉到了阴胎的气息，心怀善意的他便出手相助。
他用尽最后的阴力护住了孩子，刚赶回魔崟殿，便毒发身亡。
罗灭拿下帝位，处理完战场，便回到上溪镇，却发现小院里围着好多人，他这时才知晓李桃儿有了身孕。
结局已定，他只能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李桃儿断了气息。
罗灭刚登位，还未坐稳，所以为了不被人发现，便先困住她的魂魄，前往黄泉抹去她的转世，然后将尸魂接回，藏在魔崟殿内。
思绪渐笼…
罗灭摇着头，指着阿瑶，隐忍道，“不是的…如果我早回去一个月，你就不会出生！桃儿就不会身死！…都是因为你！”
阿瑶看着眼前护住自己的母亲，心中一暖，抬眸望向那人，眸色恢复冰冷，“所以你恨我，你要杀了我吗？”
“……暂时，不会”，罗灭怎么可能浪费掉她强盛的阴力，心中早已有了盘算。
突然，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那我杀了你，可好啊？”
几人来到院中，只见邵络微手执灵剑，立于树下。
阿瑶拉起李桃儿，闪身到邵络微身旁。
“没事吧？”
“无碍！”
罗灭抬手唤出武器，一把玄黑的阴刀。
他看向邵络微，冷笑道，“仙人也要插手吾的家事？”
“你们撤出院中！”，话落邵络微瞬移到罗灭身后，挥剑砍向他的脖颈。
罗灭反应极快，抬刀震开他。
邵络微翻身落在屋顶，捏诀将仙力注入顶部的阵眼。
霎时，院中四处金光闪现，仙阵连成，罗灭被困在邵络微提前隐身布置的阵法中。
院外的李桃儿看到此景，便冲了上去，“阿已！”
阿瑶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母亲，“阿娘，危险！”
“月儿！救救你阿爹！为什么要杀他啊？”
见李桃儿泪流满面，阿瑶心中刺痛，欲解释道，“阿娘，我……”，话到嘴边，可又无法开口。
如果让她知道，罗灭为了复活她，打算牺牲掉整个鬼界和自己女儿时，她该有多痛苦。
罗灭的阴力正在被阵法蚕食，邵络微跳入阵中，抬剑向他刺去。
刀光剑影间，一仙一鬼，打得如火如荼。
突然，一股凌厉的剑气割伤了罗灭的手臂，黑血浸染了白色的布衣。
他咬牙道，“仙人修为真是大有增益啊！”
“单杀你，足够了”，话落邵络微催动仙力向他打去。
罗灭抬掌对上，一时不相上下。
看见罗灭受伤的李桃儿，转身摇晃着阿瑶的身子，“月儿！你真要看着他被杀吗？”
父女相杀，惨绝人寰。
阿瑶紧握着拳头，在母亲的苦苦哀求之下，挥手破开了阵法。
她飞身到两股力量之间，施法震开两人。
阿瑶飞落到邵络微身前，抬手挡住，而李桃儿飞扑到罗灭怀中，担心着他的伤势。
“阿瑶！你！”，邵络微不解的看向她。
“阿爹，你告诉阿娘，你真的，会杀了我吗？”，阿瑶直视着他。
“唐已！你能不能不要犯浑！月儿也是你的孩子！”，李桃儿捶打着他的胸口，哽咽道。
罗灭还未应答，便看见李桃儿周身魂魄动荡，他忙化出魂珠，发现沉睡已久的魂魄早已不在其中。
“你是桃儿？”，罗灭诧异地看向她。
“自从你进入这里时，我就苏醒了，我附身到你幻想中李桃儿的身上，便想和你真正安好的，过上几天平凡日子。”
几年前，李桃儿魂魄逐渐消弭，罗灭找到魂珠将她封存其中，维持住三魂七魄。
他无论去哪，都要带上此珠。
“快回来！”，罗灭看着她渐散的魂魄，着急道。
只见她执拗道，“你答应我，不会伤害月儿！”
“好！我知道了！”，罗灭一口应了下来。
见母亲的身体逐渐散为白雾，阿瑶心头不舍。
“月儿！成神是为了桃儿，你应该前来助吾，你难道不想见到真正的阿娘吗？”，罗灭想要说服她。
“你要如何成神？”，阿瑶眸底划过一丝悲凉。
“……成神就需要牺牲”
“包括我吗？”
罗灭想起李桃儿的话，“吾不会杀你，到时候桃儿醒过来，会怪吾的。”
邵络微并不想放走罗灭，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后面再想解决他就会难上加难。
“阿瑶，罗灭的话，不可信。”，邵络微传音道。
阿瑶打开天窗说亮话，到了如今的地步，也没有必要隐隐藏藏。
“你要成神，代价是牺牲整个酆都！你觉得阿娘会同意你这么做吗？”
罗灭眼底划过冷冽，“你全部都知道了？”
“停手吧，阿娘绝对不会愿意，你做到这般地步！”，阿瑶劝道，“如果你一意孤行，我定亲手杀了你！”
罗灭冷笑出声，看着自己的女儿，那张与李桃儿相像的面孔，优柔寡断的性格，真是一点也不随他！
“吾可以没有女儿，但吾不能没有爱人。”
话罢他释放阴气，将阿瑶与邵络微围困起来，他飞到空中，俯视着两人，冷漠道，“你既要毁吾之大计，吾便永绝后患！”
邵络微将阿瑶拉至身后，用仙力化出金符，抬手一挥，幻作无数金芒向逼压而来的阴力射去。
阿瑶召出阴蝶捏碎，随即施展阴力，飞身攻向罗灭，他见状大刀一挥，破开了她的阴力。
阿瑶向后退去，躲开了刀气。
罗灭紧追不舍，这时，邵络微运转仙力，让金芒化作细绳飞向罗灭。
只见罗灭回身，抬刀斩断金绳，阿瑶趁此机会，掌心运气，狠狠击中他的后背。
罗灭跌落在地，邵络微挥手用金绳捆住他，瞬身到他面前，准备将剑插入他的胸膛。
突然，身上传出魂珠破裂的声音，罗灭睁眼，只见李桃儿从珠中飞出，挡在了他的身上。
当时，银剑指在罗灭心脏处的几厘米外，魂珠突然从他怀中飞出，挡住了剑身。
如今魂珠破裂，李桃儿的魂魄无以维系，即将消失。
“不要！桃儿！”，罗灭起身小心翼翼地用阴力护住她。
阿瑶见状闪身而至，挥手用阴气护住母亲。
这时，六欲从白雾中闪出，快速的抓住罗灭的肩膀，倏地化作黑烟散去。
……
这边，朔魈与邵络微分头行动。
他找赤魅的时候，却发现此时的赤魅已失去了心智。
在赤魅心中的地方，是酆都的模样。
此时，莲欢还未上位，赤魅还只是鬼王手下的阴兵。
他的职责是像傀儡一样，为鬼王抓捕鬼魄，供其食用。
当时暴君执政，酆都荡乱，众鬼为所欲为。
有一次，赤魅在人间为鬼王“捕食”，却被修为更强的鬼盯上，他也成为了“盘中餐”。
千钧一发之际，有一只名叫珅的鬼魄将他救出，带着他逃回了酆都。
他们一路逃到虚无之境的丘墟后，珅气喘吁吁道，“现在哪里都不安全，连这虚无之境的阴兽都被捕杀光了。”
“你为什么救我？”
“救你需要理由吗？”
“你就不怕我抓你回去，献给鬼王？”
珅神情淡然的看着赤魅那张妖艳的面容，垂眸感叹道，“其实，你很像我生前的一位故人，仅此而已…”
赤魅好奇问道，“情人？”
“不是，是阿娘…”
“……”，闻言赤魅咧了咧嘴角，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将他迷晕，然后带回去让大人吃掉。
“如今在酆都，若是没有庇护和实力，根本活不过明天……你随我走吧，听闻鬼界有两位修为极强的鬼在组织队伍，打算讨伐暴君，我们也去，如何？”，珅的眼底重燃希望。
赤魅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他淡淡道，“若是他们失败，就会全部变成大帝的食物，我劝你还是慎重考虑。”
话罢他转身离开，珅也没有挽留他，只是站在原地，一直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
因为赤魅无果而归，饥肠辘辘的鬼王大发雷霆，他在赤魅身上嗅到了其他气息，冰冷道，“赤魅，你此次出行，一直待在你身边的，是谁？”
“没有”，赤魅的眼神飘忽不定。
“放肆！给你一天时间，要不他成为本官的食物，要不你代替他成为本官的食物！”
赤魅又回到了虚无之境，他没想到的是，珅竟还在原地。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我也猜到你回来的目的是什么。”，珅盘腿坐在石头上，双手环胸道。
对于如今的生活，赤魅早已麻木，每日像个傀儡一样，听命于鬼王，无论什么手段，都可以达到目的。
可眼前的珅，笑如繁星璀璨，明亮又闪烁，让他开始动摇…
珅看着赤魅欲言又止的模样，起身来到他面前，“如果在面临一死一活的选择时，我希望你选择自己。”
赤魅倏地抬眸，撞进他瞳中的柔波，一把推开珅，狠道，“你立马滚！要是下次再碰到你！我一定抓你！”，话落他狼狈的转身离开。
这一次，珅却追着他的步伐，离开了虚无之境。
殿内，鬼王正准备吃掉跪在地上的赤魅，突然，一股阴力将赤魅拉起。
珅闪身来到赤魅身前，看向鬼王，“大人，我才是你的食物！”
“你疯了！走啊！”，赤魅推搡着他。
珅转过来低声道，“我有个执念，就是没有救下叶娘，谢谢你，让我弥补了这个遗憾…”
鬼王抬手吸取着珅的阴力，赤魅被门口阴兵拖出大殿。
“不要大人！我愿意换他！我愿意！”，赤魅的手紧紧抓着门框。
最后，他亲眼看到珅的魂魄逐渐消散，弥留之际，珅的嘴一张一合，好像还说了什么。
之后日子恢复如初，赤魅又回到了麻木的模样。
……
朔魈赶到时，赤魅正伸手掐住幻想中的鬼魄，一脸诡异的笑着。
突然，他感应到阴蝶，便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直接将赤魅打晕，一气呵成。
朔魈拖着赤魅走出来时，却碰到了准备进入障雾的叁玖。
“行官大人？”
“鬼王大人？”
两鬼异口同声。
朔魈灵机一动，故作坚持道，“大人快来帮把手，赤魅受伤了！”
一头雾水的叁玖上前，将赤魅搀扶住，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自然是……”，朔魈突然松手，使出全力打向叁玖的胸膛。
猝不及防的偷袭，将叁玖震飞，面具被震碎，她咬牙爬起身，吐了口黑血。
“自然是来杀你的！”，朔魈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将阴力倾泻而出，向叁玖攻去。
叁玖起身，散出阴气形成保护。
突然，身后刚刚苏醒的赤魅，瞬身到叁玖身后，一掌打散了护体的阴气。
朔魈的阴力再次击中叁玖，强大的气波将她推靠在赤魅身上。
“你们竟然…”
“咔嚓…”
还未等叁玖说完，只见赤魅用阴力化作利刃，干净利落地砍下了极阴之体的头颅。
朔魈看着黑血喷溅在赤魅白皙的脸庞上，他猩红的眸子直勾勾看向自己。
朔魈咽了咽口水，心想到，真狠呐！遭了！这家伙该不会连我也要杀吧？！
赤魅倏地腾空而起，飞扑向他，兴奋的神情，像是捕捉猎物的猛虎。
朔魈一个瞬身来到他的身后，准备给他一记手刀，谁知赤魅灵敏的转身，挥掌打向他。
朔魈落到地上，嘴角渗出血迹。
这时，邵络微和阿瑶从障雾中走出，刚好看到这一幕。
“你们怎么自己打起来了？”，阿瑶上前扶起朔魈。
邵络微见赤魅走火入魔的模样，便施法制住他，随即将一丝仙气注入他的身体，净化了心中的魔气。
“…对不住了”，赤魅捂着头落地，看向朔魈。
“没事，多亏你，秒杀掉一个！”
众人顺着朔魈的手指，看向远处即将被大雪覆盖的尸体。
“罗灭被救走了…”，阿瑶叹道。
“什么？这下可麻烦了…”，朔魈托腮道。
邵络微抬手一挥，用仙气挡住迷眼的风雪，转身道，“罗灭如今阴谋被揭穿，李桃儿危在旦夕，估计他很快就会开启祭阴大阵！”
“那我们先回去商议！”，朔魈闻言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