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生
狭小的房间里,清晨的暖阳透过窗纱的缝隙洒落一地,床上的女人缓缓睁眼。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柔光照映在肤光胜雪的面容上,宛如画中。
阿瑶来到窗边,直视着这缕光线,却感受不到暖意,更察觉不到光线射入眼中的刺痛之感。
这时,随即木门咯吱一声,一个身着朴素的中年女性走了进来。
妇人生得慈眉善目,做事总不缓不慢,声色温润,言语中尽显温柔。
阿瑶转身对着云婶嫣然一笑。
云婶递来一件纯白色的长裙,说那是丈夫生前送她的生日礼物,她一个村妇,总舍不得穿,一直留到现在。
如今瞧着阿瑶的模样这般温婉,便想着这衣裳一定很衬她!
阿瑶换好衣服后,望向那柔和似水的眸底,略显生涩地说道,“多谢云婶”
在这里,云婶是阿瑶死而复生之后,第一个不嫌弃她、排挤她的人。
阿瑶飘无归处,所幸被云婶收留,她们一家为人和善,都很照顾她,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人间的温暖。
重生的她忘却了前尘往事,那种无根漂浮的感觉她至今难忘。
忘记、失去自我的那一瞬间,就像蚂蚁噬心,痛痒难忍,她如同行尸走肉,没有记忆、没有情绪、没有感知,又被人们当做疯子驱赶…
阿瑶不想再回到最初的模样…
那段日子,如死寂的潭水,泛不起波澜,很没意思。
当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开始变化,脑海中的空白逐渐有了色彩,便会想紧紧抓住这份温暖,沉浸其中。
……
阿瑶洗漱后,随着云婶来到了往常工作的地方,店里依旧是熟悉的样子。
她还记得第一天来到这里,茫无所知的自己,第一次见到铁桶里流出不同颜色的汁水,还有那方方正正的大铁箱里可以挤出粘稠状的冷物,一切都是新奇的景象。
后来,云婶耐心地告诉她,那些叫做果汁、冰激凌,有各种味道,在都市里很多年轻人都喜欢来店里品尝。
江桥最喜欢吃冰激凌,每次都会趁着云婶不在店里,偷着做几份冰激凌,分给阿瑶吃。
阿瑶看他那副满足的模样,一直不解这些花里胡哨的食物有什么特别之处。
于她而言,所有的食物都食之无味。
下午的时候,云婶出门了。
江桥一如往日,趁机偷吃冰激凌,贪吃的他还在隔壁商店里买了很多辛辣的食物,看着电视里的动画片,很快就全部吃完。
晚上闭店后,他开始面色潮红,一副恹恹的样子。
云婶说江桥生病了,阿瑶认为是那铁箱里的冰激凌害得江桥如此难受,于是,趁夜潜入店里吃掉了所有的存货。
她,想要保护江桥。
第二日,云婶调看监控,看到这一幕时,难以接受,凡是正常人吃这么多冰激凌,怎么可能会像阿瑶这样,第二天还活蹦乱跳的?!
这让她有些后怕,看着正在擦桌子的阿瑶,眼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
这日,阿瑶如常坐在后厨的小椅子上刷洗杯碗。
今天阴雨连绵,店里倒是没什么客人。
云婶下楼将怀中的流水放进学步车里,让阿瑶替她看顾孩子。
阿瑶看着正在嗦手指的流水,渐渐出神。
她在想,自己从哪来,以前又是个怎样的人呢,重生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愣间,流水的学步车磕到了桌角,就在学步车摇摇欲坠时,耳边传来云桥的惊呼声,将阿瑶的思绪拉回。
她连忙抬手一挥,本该摔落的流水,在眨眼间便落到她的怀里,而学步车重重的摔倒在地。
刚进门的云婶也看见了这一幕,此时已瞠目结舌。
之后的几天,云婶都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小桥也总是怯怯的盯着阿瑶,那皱起的眉头,胆怯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阿瑶异于常人的能力,连她自己也没办法解释,因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是,阿瑶不想被当做异类,更不想被云婶他们排斥,她的心底不禁泛起酸楚
寂静的夜晚,阿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股力量让云婶一家恐惧、胆怯,难道自己会被抛弃吗?又要重新回到那段黑暗的生活吗?
思绪渐渐回到重生那日
那是一个余霞成绮的傍晚,阿瑶在江滩上醒来,她缓缓起身,却在腹部摸到一把凉冷锈涩的匕首。
她不知痛般抽了出来,掀起身上破旧湿透的布衣,只见苍白的皮肤上独剩一道丑陋的疤痕。
阿瑶试图回想前因、自己的身世由来,可脑海里是一片空白,寻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她就这样不管不顾,浑身湿淋淋的走在路上,与喧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路人投来疑惑,嫌弃,鄙弃的目光,阿瑶不明白这些人眼中的情绪,就这样为了躲避这些异样的眼神,她找到无人的小巷子藏起来。
这日,阿瑶被当成了流浪汉,众人将她驱赶到云婶店铺旁的巷子里。
她就用角落的袋子将自己裹起来,尽量与黑暗融为一体,心想这样他们便不会在意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上布满了稀稀朗朗的星,阿瑶依旧一动不动的蹲着。
突然,明光打进黑暗,她逆光从缝隙里看见一个十岁小童走来,那人正是江桥。
当江桥瞪着圆碌碌的大眼盯着她时,果然如她所料般,一道尖利的吼叫声在耳边炸开,小孩拔腿向外跑去,不见了踪影。
又过去了许久,沉寂的黑暗里传来两三的脚步声,阿瑶抬起眼眸,面前依旧是那个一惊一乍的小孩,只不过这次他身边站着一个瘦高的女人。
她以为又会被谩骂,驱赶,可一双温暖的手拨开她脸上凌乱的碎发,云婶笑着说,“和我回家吧”
……
在云婶的一番拾掇下,阿瑶第一次干干净净的见人,随后她被带上小阁楼。
“将就一下,家里地方小,只能先把你安置在这儿了”,见云婶面露歉意,阿瑶连忙摆手。
云婶见她一路愣是没说话,便询问她是说不了话吗?
阿瑶微微一怔,生涩道,“我会说话…”
云婶看出了她的戒备,含笑抚摸她苍白的面颊,惋惜道,“看着你也不过十七八九的模样,唉,真是造了孽,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流浪街头了呢?你的父母得多担心啊”
“罢了罢了,你就先暂住这儿吧,等你恢复些,婶儿帮你找家人!”,话罢阿瑶默默点头。
这晚,云婶拉着她说了好多,神情多变,一会儿伤心,一会儿喜悦,一会儿又怜惜般的望着她。
云婶说那个十岁小男孩是她的亲儿子江桥,后来因为丈夫离世,她又领养了一个女儿,名唤流水,小桥流水是她丧偶后的唯一寄托了。
阿瑶闻言略显伤感,喃喃道,“你们每个人都有名字,但我却不记得自己是谁…”
云婶见状安抚,“既然暂时不记得了,你若不嫌弃,我们先叫你阿瑶,好不?”
“好!”
云婶离去时留了盏夜灯,阿瑶不太习惯,久久都无睡意,她只能两眼空空的望着天花板,就这样度过了平静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