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困境

    上班，一切又恢复到紧张的状态，上面的任务安排密密麻麻的压了下来，让人们所谓的“节后综合征”这种矫情病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发作，治这种病就得以毒攻毒，不能有一星半点的心慈手软，否则只会越来越矫情。

    子祥编入新的项目之后，开始跟着组内一名老资格的后端工程师学习，部门之所以安排子祥跟他学，是看中他比较认真踏实，能沉得住气，这样的特质很适合做技术研究，虽然他现在基础还比较薄弱，但学习接受能力比较强，一点就通，这也是其中一方面原因。

    这名工程师已经35岁，进公司十二年，具备了出色的程序架构和开发能力，他参与了好几代产品的设计和研发，拥有丰富的项目经验和问题解决能力。他是福建人，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话语速又快，所以有时候大家很难听清他想表达的内容。智商高的人似乎都是这样，脑子转的速度比舌头快，中间省掉某些词句，让人听起来就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或许他们觉得把时间用在说话上是一种浪费，如果人类能发明一种无需语、表情和肢体动作的沟通方式，只通过脑电波就能把自己想要说的传递到对方脑中，那估计他们这一类人肯定是第一批使用者。

    子祥面对这位师傅时也十分头疼，他语速快，思维跳跃，讲话内容信息量大，子祥才疏学浅，有时候根本反应不过来，所以就经常打断他的讲话，想让他解释的更清楚明白一些。而师傅一开始也不知道子祥这位徒弟的斤两，觉得不应该连这点基本知识都不懂，所以就有些不耐烦，言语之总有那么些尖酸刻薄，“我靠，这都不懂”，“拜托，长点脑子啊，大哥”，“你干什么吃的”，“闭嘴，先听我说完”。这一系列打击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得子祥痛不欲生，他是一个内向的人，当然会往心里去，这一方面加重了他对自己能力的怀疑，怀疑自己是否能胜任这份工作。另一方面一贯的要强又让他开始给自己加油鼓劲，“操他妈的，这算个啥，这傻逼都能当专家，自己哪里比他差，你可千万别怂啊！”

    子祥对师傅的冷言冷语感到愤懑，也为自己能力不足而苦恼，但能力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提上来，他想着在这段时间内得先和师傅搞好关系，所以他准备请师傅吃顿饭，以表诚心。

    “师傅，下班后咱去吃顿饭吧，徒弟我还没正式拜过师呢。”子祥腆着笑脸说道。

    “不去，不去，没时间，你有功夫把那些基础知识补补，吃什么饭，瞎耽误时间。”师傅斜睨着眼睛，正眼都不瞧子祥一下。

    “哦，好吧，那下次再去。”子祥热脸贴了冷屁股，心中那个气啊，真想一大耳刮子呼上去。不过，这一气之下倒是让他想清楚了，妈的，求人不如求己，打铁还需自身硬，就不信过不去这个坎，千万别让这孙子给小瞧喽。

    从此之后，子祥就较着一股劲儿，该问的问，管他烦不烦，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好好带我，那到最后吃苦受累的也不是我一个。若是师傅不愿意理他，那他就另找高就，反正这些东西不光师傅一个人懂，于是他就去找张组、老赵、刘云飞这帮人请教。

    三月末，去年的年终奖发下来了，子祥因为是新员工，第一年的年终奖就只是一个月的工资，而老员工最少也有三万，钱虽少，但这也算是收假回来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春节回家花了一万五，回到北京又交了三个月房租，卡里的余额只剩两万，这让子祥的心里总是惴惴不安，仿佛余额的数字就是自己的血条，再往下掉就得gameover。好在，在这关键时刻二月份的工资加上年终奖及时给卡里补了血，他心里的安全感才稍稍恢复一些。

    天气日渐回暖，园区内的花草开始恢复生机，樱花桃花挤挤攮攮簇满枝头，小小的花瓣显得如此娇艳动人。迎春花也不甘落后，泼出一束束黄色的花枝，密集而热烈，如同一道道金黄的瀑布。花丛间蜜蜂纷飞，发出嗡嗡的声音，花心而贪婪的享受着这秀色可餐的甜蜜。寒冬退去，暖春登场，这又是一个轮回。

    现在，子祥手上的工作除了要定位问题之外，还要负责编写代码，其实这项工作说难也不难，在动手之前架构师已经把程序各个模块设计完成，所有模块的功能定义、资源分配、接口、数据存储等内容都清清楚楚的写在了设计文档上，只需要把它翻译成代码就可以。当然这也不那么简单，还需要充分考虑代码编写的规范性、执行效率、引入bug的风险等等因素，这需要在不断的实践过程中积累经验。

    至此，子祥也看了不少代码，瞟一眼就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但真到自己动手写的时候，这手却不听使唤起来，基本的语法错误很多，写了删，删了写，编译总是通不过，而且写的代码臃肿，啰嗦，执行效率很低。师傅看了之后，脸立马阴沉下来，叫道，“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唉，别说是师傅看不下去，他自己也知道这代码不行，面对师傅的指责，他也只能默默的受着。没办法，还是那句话，能力不够，加班来凑。按项目计划书，每一节点的开发进度写的清清楚楚，按时交付代码是所有程序员最基本的要求，为此，子祥有时候不得不草草赶工，以应付交付的压力。另一边，因为代码质量不高，bug就多，代码一交付测试就问题不断，紧接着定位问题又得占用掉很多时间，这就更挤压了他编写代码的时间和精力。

    压力之下，子祥的胃病又开始发作，吃饭没胃口，吃完就感觉胃不舒服，胃疼起来就是一整天，这段时间体重也掉的厉害。餐厅门口摆着一台秤，他上去称了一下，连皮带毛总共只有118斤，他175的个头，标准体重应该在130到140之间，如果把衣服鞋袜都除掉，估计比比标准体重得少20斤。在卫生间里，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突出的颧骨，深陷的眼窝，整张脸瘦得都塌了下去，他都不禁开始心疼起自己来，要是被父母看见，更得让他们担心。

    更严重的是他对测试部门来的电话产生了严重的恐惧心理，每当电脑右下角网络电话“噌”的弹出来，或者手机一响，就吓得他一哆嗦，头皮发麻，心跳加速。接起电话那一刻，他心如死灰一般，还没听对方说的是什么，就已经完全乱了阵脚，心里总是不由自主的哀叹，“唉，完了，完了。”中午休息、下班回家的路上、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总觉得手机随时会响，关机是不允许的，因为公司要求必须24小时开机。睡觉时，他总是绷紧了神经，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耳朵上，感觉鼓膜都开始发胀发疼，就怕手机会突然响起来。即便睡着了也经常做梦在找bug，甚至有时做梦梦见手机响也能把自己给吓醒。

    对此，他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只有熬着，撑着。在这种软弱的时候，他又想起了家，想和爸妈通通电话，只听一听他们的声音就好，对当前的困境却只字不提。他心想这总得有一个过程，急也没有用，百炼成钢，凤凰涅槃，熬过去了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