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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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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祥被当做重点培养对象,跟随领导谈业务接待客户的次数也就增多,领导有意要锻炼一下他跟客户打交道的能力,可他这个死脑筋、薄脸皮,就是跨不过说话这道坎。他始终放不开,一是怕说错了话,另一个是说不出虚的话,所以交谈的过程中脑子总是紧绷着,脑袋飞速的运转着想要找到合适的话语,再说出口之前也得再三思量是否妥当。他羡慕领导们可以谈笑风生,可人家毕竟是领导,有地位,有底气,无论说什么人家都会卖面子。这个社会谁有权,有钱,有地位,谁就有话语权,谁就说了算,其他人只能俯首帖耳,没钱没权耍嘴皮子只会被人耻笑,瞧不起。

    嘴上功夫不行,那就练一下牌技酒量,和客户打交道吃饭喝酒是家常便饭,子祥酒量不行,按同事和同学们的说法那是学费还没有交够,所以也得练。先说打牌,第一次和客户饭前打牌玩酒,子祥在众人的怂恿下,斗胆上桌跟王经理打联手。他学玩的时间不长,平常也少有练手的机会,他本想着等以后牌技稍好的时候再登台亮相,但又一想迟早都要拉出去锻炼锻炼,既然如此,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奈何他的牌技实在太臭,王经理和他竟然连输五局。按惯例,连输三局,输家就要底酒加倍,为的是快速挽回败局,也显出自家不认怂的气势。可王经理不敢叫酒,几局下来他就知道了子祥的斤两,知道这酒叫了也是自家喝。对家冷嘲热讽,连哄带骗的劝说加酒,王经理抵死不加,在子祥的牌技面前他也怂了,尴尬的笑道“搞不得,搞不得,这是自杀!”大家哈哈大笑,王经理苦笑,子祥尬笑。结果菜没上桌,两人就喝得水饱,王经理和子祥轮流着往厕所跑,搞起了拖延战术。从那以后,子祥开始苦练牌技,同事聚餐,朋友聚会就主动提出来打牌,可无论打多少回他还是不得其中精髓。这牌的玩法有好多弯弯绕,讲的是虚实结合、见招拆招,亏他还是理科状元,就是转不过弯来,回回输的很惨,还好只是朋友之间玩玩,要是在接待的饭局上,那估计又要把自家队友给坑惨了。

    再说酒量,子祥喝过一次白的就知道那不是他能驾驭的。接待一般都喝自家酿的小锅米酒,50°上下,入口辛辣,就如吞了一团火一样从嗓子眼一直热到胃里,烧心烧胃,而且上头得厉害。第一次喝,子祥只记得饭前吃了两口菜,饭局后面发生了些什么就完全没了印象。他吐了一整夜,整个胃都吐空了还是不停的干呕抽搐,就像有一双大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胃,每隔几分钟就用力那么一攥,攥得他全身缩成一团,紧接着又是一阵干呕,呕得他前胸后背的肌肉都发疼。自此以后,他就只喝啤酒,每一次都记着量,一般情况只能喝四瓶,最高也就六瓶。他的胃不好,在北京那上班那两年因为压力大患上了胃病,最近一次体检显示有糜烂性胃炎,在酒精的刺激下就容易呕吐,很多时候还没醉就吐的不行,只要吐过两三次,他就知道到头了。他懂得适可而止,喝差不多了就趴桌子上睡,或者到外面找个地方坐着醒醒酒。他讨厌酒桌上争强好胜,咄咄逼人的酒疯子,喝醉了非说自己没醉,还要追着喊着跟别人再来八杯,满嘴污言秽语,大放厥词,一冲动再闹个头破血流,丢人。就为了面子,值得吗?再说这酒桌上也不是证明个人能力的地方,喝得再多,第二天谁也不见得多待见你一眼。夸你牛逼那是在咒你,祝你喝出肝硬化,喝出痛风,喝出胃穿孔,喝得越多,死得越早。

    最让子祥受不了的还是酒桌上的奴颜婢膝和逢场作戏,什么座次排位、敬酒礼仪他都不懂,在他看来,既然都坐到一张桌子上吃饭,那就平起平坐,大家吃个开心,别整出一套宫廷里太监伺候皇帝的规矩来,搞得这么恶心,还怎么让人吃得下饭。在单位上是领导,到了饭桌上可没这职位,干嘛就非要人来伺候,是没长手还是没长嘴呀。再一个,人家当领导的也不一定就想被皇上一样伺候,可就是有那么一些人非要把自己当奴才,低三下四的给人家倒酒、敬酒,有时候还要为一表衷心替人家连干数杯。说到底,最可恨就是这帮狗奴才,正是因为他们一昧跪舔讨好,才助长了这些领导的歪风邪气。如果他们如此作贱自己是为了实现一己私利,那还佩服他们为达目的能够忍辱负重,如果只是因为对方是权贵就摇尾巴,这种人才真的是无可救药。再说这逢场作戏,一开始个个都笑脸盈盈,毕恭毕敬,几杯酒下肚,气氛逐渐热烈,彼此之间无所不聊,无所不能聊,大有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之情。在酒精的加持下,男人愈加大胆,女人也更加豪放,男女之间相互调侃,打情骂俏,好不欢乐。结束时,相互之间还不忘记要电话、加微信,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说这也没问题,那也包在身上,真到找上门的时候,他妈哪还记得当时放的狗屁。子祥不能喝,也看不下去这场面,喝到差不多的时候,他就靠在椅子上,偏着脑袋,眯笑着眼,静静的欣赏酒桌上各位的演技。他感叹这酒的威力,不是酒能醉人,而是能让陌生的一群人相互称兄道弟,让少言寡语的人变得滔滔不绝,让男人散发阳刚之气,让女人尽显娇柔妩媚。“酒逢知己千杯少”、“无酒不成席”、“醉翁之意不在酒”、“酒后吐真言”、“酒壮怂人胆”,这些句子在他脑海中飘过,只可惜他不胜酒力,更无法深入体会这其中的精髓。

    在一次外出谈业务时,子祥恰好遇上了之前的初中同学,他现在已经是单位里的副科级干部,业务上的合作就是他分管。这名老同学在省上读的一所普通本科,毕业之后回来就考上了公务员,他的父亲是市政府退下来的老干部,这就不得不让人联想到他的仕途也受到了父母的帮助。不过,人家也倒是客气,没有一点领导的架子,更没有趾高气昂的用鼻孔看人,从始至终都是笑眯眯的和子祥叙旧,关切的询问子祥近况,完全没有读书时候城市生那种傲娇和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前后聊了一个小时,子祥一行人才起身告辞,临别时老同学说改天约着一起聚一聚,子祥笑着连声答道,“好好好。”

    回来的路上客户经理激动的对子祥说道,“哎呀,没想到是你的老同学啊,要早带你来这个单子估计早就签了,子祥,你可要帮帮姐姐呀。”

    子祥笑着答道,“一定,一定。”

    嘴上说好,但子祥心里却一万个不情愿,要让他向老同学套近乎,希望人家卖个人情,对他这种脸皮薄的人来说比上街要饭还难。他孔子祥当年学习比人家好,考的大学比人家强,学历比人家高,本以为能够就此翻盘,等到进入社会就能超越这些纨绔子弟,让他们也尝一尝被人俯视的感觉。但没想到,两人命运再次交汇的时候,低人一等的那个人还是他,他不仅位卑,而且还得低眉顺眼,要是再让他为了公司业务而讨好人家,他怎么能表现得如此下贱。子祥心里憋闷,越想气就越堵,这老同学何德何能就坐上高位,当年他连考试都考不及格,大学也就一普通本科,比他能力强的人多了去,凭啥就他当了领导。要不是因为他爹是领导,对,肯定就是因为他爹在背后搞关系,才让他考上的公务员,否则就凭他那点水水,怎么可能pk得过几百号人呢。想到这,子祥心里稍微舒坦一些,拼爹他是拼不过人家,他也不稀罕搞这个,他鄙视搞歪门邪道的人,就算人家身居高位、腰缠万贯,他也从心底看不起这个人,他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唾弃这帮人渣。

    冷静过后,子祥仔细回忆了与老同学的交谈,人家始终对自己客客气气,没有表现出半点鄙夷,反倒自己先狭隘起来,成了度君子之腹的小人。老同学读书时是学习不好,也不谦虚,但那毕竟是年纪尚小,心智尚未成熟,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年,也许人家就变了呢,变得懂事、低调、上进、有格局,这也说不准啊。一个成年人稍微懂点道理,都不会像小孩子一样幼稚,再说人家父母也是有学识当过领导的人,在教育孩子方面肯定也不会如此浅薄,只要不娇生惯养,放任纵容,凭他们的自身条件,以后找个工作也不是什么难事。再加上他父母深谙官场之道,就算不出手相助,也能在思想上提点提点,大方向上帮他把握把握,这对他来说干出成绩,平步青云也并不是那么难。子祥感到羞愧,看来自己确实是狭隘了,不仅狭隘而且还幼稚,天真的以为读书好,考个好大学就能超越他们,唉,可笑之人原来竟然是自己。

    不管怎么样,子祥还是不太愿意出面和老同学谈业务,即使去也比较少说话,绝不表现出要勉强人家的意思。如果老同学看在他的面子上签了单,他就欠人家一个人情,他害怕欠人情,在他看来这人情债总是最难还的,别人帮你一两米,你得想办法还人家二两,接着人家又给你三两,你得还人家四两,越帮越多,总也还不清。如果人家不用你还,你就始终欠着人家,以后见人就得弯着些腰,说话就得客气,心里就一直这么挂欠着。要是到你还的时候还不上或者不好还,那可就麻烦了,你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从此你和他之间就断了情意,也就背上了骂名,你还没处讲理去。

    不过,这件事之后又激发出了子祥的斗志,他想别人能做到,他也可以,除了嘴巴笨,酒量差点之外,他有学历,有经历,有能力,人品也不错,自己哪点比别人差,就不信自己混不上一官半职,他也要让别人好好瞧瞧,当年的好学生、状元郎、研究生、前500强员工并非浪得虚名。子祥憋着这股劲儿,重新振作起精神,又一头扎进工作里。

    这一年,子祥负责的业务指标在部门上都排名靠前,年终绩效评了a。在部门里,领导同事对他的工作成绩都表示认可,这个结果是众望所归。

    子祥没有骄傲,一贯保持着谦虚的风格,他自己清楚这些工作自己出的都是苦劳,功劳那都应该记在公司领导和客户经理头上,签单多是因为领导的公关和客户经理的服务到位,他只是做好后勤支撑保障罢了。再一个自己手头的业务是公司业务的重点,客户体量大,产品稳定,资费灵活,容易出成绩,要是换做其他人来干,不见得会比他差。

    年后,部门人员做了大调整,王经理这两年在部门上业绩突出,调任区县公司当总经理,然后从其他部门调来一名新的领导,段经理。同时,公司加大了对集团客户市场的重视程度,决定扩充集团业务线条人员队伍,部门内部增设一名副经理,分配了两名新员工到部门上,客户经理团队增设主管一职。

    对这次部门内部增设的副经理一职,同事之间悄悄的议论开来,大家一致认为这个位子由何云涛来担任再合适不过,论资历和能力怎么轮也该轮到他了。

    “涛哥,春天要来了啊。”莫菲笑嘻嘻的说道。

    “得叫何副总,你看你。”子祥机灵的恭维道。

    “呸呸呸,你看我这觉悟,还请何副总见谅。”莫菲笑得更大声了。

    “何副总,以后得关照小的一点啊。”

    “就是,何副总,苟富贵勿相忘啊。”

    刘晓蕾和黄丽也跟着起哄。

    “何副总,怎么说,喜宴定哪里,小的好提前去安排。”吴昊也凑过来跟着调侃何云涛。

    何云涛脸上的笑容开始有些压不住,微笑逐渐在脸上绽放开来,甚至还不好意思起来。

    几天之后,竞聘结果出来了,果然没有任何悬念,何云涛还是没有聘上,而是从网络部提拔了一名过来,据说是公司考虑要提升部门在信息化业务方面的能力,以跟上集团信息化业务发展的步伐。

    这对何云涛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虽然表面上只是淡淡的一笑,表示公司有公司的考虑,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流露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懊丧,而且夹杂着一些想破罐破摔的愤怒。他已经三十岁,这在公司里是一道分水岭,近些年从省公司到市县公司提拔的干部都偏向年轻化,提上来的人基本都在三十岁以下,这意味着他以后的机会就更少了。

    子祥和同事们对这样的结果表示愤慨,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都不照顾一下自家兄弟,以后谁还愿意为公司卖命。愤慨归愤慨,谁也改变不了结果,对于何云涛,他们只能表示同情,但又不好直接安慰他,毕竟之前认为他能竞聘上只是私下的自嗨,并不是到手的鸭子被人抢了去。于是,他们把对何云涛的打抱不平转移到了即将上任的新副总头上。

    “他一个搞网络的连市场都没有接触过,怎么就能上呢,这他妈不是盲人打鸡蛋,瞎搅和吗?”吴昊首先质疑道。

    “就是呀,市场口这边放着那么多人不用,偏偏要舍近求远,真搞不懂上面怎么想的。”莫菲也跟着鸣不平。

    “肤浅,你们知道他跟李总什么关系吗?马上李总就卸任退休,走之前肯定要先把他去拉上去啊。”刘晓蕾是部门里的包打听,各种小道消息都逃不过她的耳朵,不过这也只是私下里的流传罢了。

    “唉,这公司都搞成李家私人承包了……”随即黄丽就扳着手指头数跟李总有亲戚关系的人。

    “等他来了,你们都说话小心点,别到时候被穿了小鞋,怕你们的脚塞不进去。”子祥也跟着说起风凉话来。

    “嘿嘿,我怕他,有本事就把我给开了。”黄丽激愤而轻蔑的说道。

    何云涛看到兄弟姐妹都站在他这边,心情稍稍有些好转,不过这没能持续几天。新的副经理到任之后,部门段经理和他商量讨论之后,对部门内部工作分工重新做了调整。段经理主抓客户经理团队谈业务,他负责抓产品和业务,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同时安排何云涛担任客户经理主管,子祥提为产品组组长,莫菲保持不变。

    这下何云涛就更难受了,竞聘聘不上,这下又要离开自己干了多年的产品组,现在要带着客户经理出去谈业务,这不等于要把他赶出这个办公室嘛。他的郁闷溢于言表,一举一动都带着严重的发泄意味,他开始摆起烂来,既然做多做少都一样的结果,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凡是与客户经理无关的工作他绝不染指,如果其他两个组随意指派工作给客户经理,他就立马站出来据理力争或者直接提出批评,他是老资历,没人敢跟他多争一句。虽然从团队协作的角度来说,这样做明显是不和谐的,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这种“护犊子”的行为不正是对那些不合理的随意安排做斗争吗?

    过了一段时间,何云涛的郁闷消散了不少,对部门里的人又客气起来,只是在工作上少了几分热情,他已经心灰意冷,既然这样,那就熬吧,反正都是混口饭吃,何必较真呢!

    工作上的调整还对另一个人造成打击,那就是吴昊。子祥后来居上,成了他的顶头上司,这怎能不让他难受。他比子祥早三年进公司,经手过部门内大部分业务,业务能力也不差,如果非要跟子祥比,那就是学历低了一点,他是本科。子祥是公司的重点培养对象,机会肯定优先让给他,如果子祥也只是本科的话,估计也就轮到吴昊来当这个组长。

    吴昊心里也不爽,他不认为自己比子祥差,只是公司重点关照他罢了,这种心里上的不平衡控制不好就会泄露出来,成为跟子祥的不对付。讨论方案的时候,吴昊喜欢挑子祥的刺;子祥安排工作的时候,吴昊表现出不耐烦,并且提出异议;写材料的时候,总要拖到时间节点之后才交。总之,吴昊就是不配合子祥的工作,你有能耐,是公司的红人,那你就发挥你的聪明才智好好干吧!

    子祥对吴昊的没事找事心知肚明,这组长又不是他张口跟领导要的,领导这样安排,他能还能说个不字。于是,他也只能听之任之,尽量保持一团和气,你不配合那就我自己代劳,实在不行那就跟领导汇报呗,看谁能挺得住。当然,子祥不愿成为别人眼中的告嘴婆,他也做不到跟知心姐姐一样找吴昊沟通谈心,只能先憋着闷着迁就着。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土也挡不住水,积压在子祥心中的郁闷最终还是爆发了出来。

    又到一个月一次的生产经营分析会,子祥安排下去的材料任务所有人都交了,就只有吴昊一个人拖在最后。

    “你几个意思,说好5点交材料,别人都交了,就你交不出来,你到底什么意思,有什么话今天就挑明了。”子祥双手叉腰站的笔直,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吴昊,眼里放出蔑视的目光。

    “我能有什么意思,事情那么多不得一件一件来。”吴昊仰靠在椅背上,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答道。

    “就你事多,别人不多,你平常不是很会说的嘛,这么几个字还不张口就来吗?来,你现在说,我给你记着,省得劳您大驾动笔,以后写材料你直接给我口述就行!”子祥也不知道自己一下子怎么就冒出这么一长串挖苦人的话来,旁边的黄丽和刘晓蕾都差点笑出声来。

    “老子跟你废什么话,后天才开会,你说几点就几点啊,你比领导还牛逼啊!”吴昊反呛道。

    “材料不要改吗?好,你对你写的有把握是吧,那后天你就自己交给领导去吧。”说完,子祥猛的坐下,发现自己气的手都抖起来。

    当天下班后,子祥收到了吴昊发来的邮件,附件是他交的材料,这让子祥觉得这一通火发的值,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非要把人逼到露出獠牙才能让你服服帖帖,这让他更加坚信对待别人的坏脾气就是不能惯着。有些人,你越是对他好,他就更加轻视你,要想让他重视自己,就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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