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传奇的前奏
玻璃镜面的大厅里聚集着衣衫褴褛的信徒和猎手,中央的看台花纹繁复，空气潮湿。
一件带着神秘微笑的金色金属雕塑作品屹立在平台的喷水池上,极具蛊惑的声音在大厅响起,“你愿意为aeon献上生命吗？”
众人双手合十，高举过头，而后全身俯地，额头叩向地面，“我愿意”。
教堂钟楼，古铜吊灯里的人骨随风而动。一个红发影子浮现在钟楼塔尖的阴影中，俯瞰匍匐的信徒，“欢迎来到被神抛弃的世界”
“活下来”
“我们地狱见”
泽西习惯性的接上这段无比熟悉的话，从噩梦中惊醒。
轻盈冷峻的身形、古典与邪魅交织的气质、宛如从油画中走出来的迷人外表、手臂内侧的刺青……记忆的碎片再次聚拢，那个散发着忧郁、敏感、愤世嫉俗味道的红发人影逐渐清晰。
“又是他！”，泽西躺回床上，平复心跳。第三眼睑封闭了他慌乱的蛇瞳，映出窗外遮天蔽日的杀戮火光。
2170年12月30日凌晨3点，月球沦陷，外星生物mors全面入侵母星地球，联盟成立战时委员会紧急应对。
一名身着陆军军装的年轻士兵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联盟大楼，穿过手忙脚乱的行政人员、技术人员、警卫人员，来到联盟舰队指挥部会议室，敬了个十分完美的军礼，“各位长官好！遵从联盟最高议会命令，我来请李昂上将现在去总指挥部作军事汇报”。
鬓角渗出缕缕银丝的军官叼着雪茄查阅手里的电子资料，没分心抬头，只挥挥手让士兵离开。
“抱歉，长官，上级命令我等您”，年轻军士一板一眼的解释。
“你是谁的兵？”一个大胡子军官怒不可遏的站起来，“李昂上将是……”
李昂拍了拍大胡子的肩膀，打断他接下来准备以官威压人的话，转而用冷峻的目光望向年轻士兵衣领上的石中剑徽章开口，“特种舰队呆过？”
“是的，长官”，士兵以近乎激动的语气回答。
“特种舰队换将后，你们这种不加遮掩的荣耀感倒是好久不见了”，李昂丢掉抽完的雪茄，“去看看你们的前任队长泽西睡醒没，把他带过来。”
会议室里的众人脸上流露出丰富的神情：或震惊，或迷惑，或厌恶，或愤怒。身边的人小声提醒李昂，“上将，泽西还在软禁中，要释放他得走军事法庭。”
我手底下这些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听话，一个比一个死板，不知变通。李昂蹙眉沉思了一下，马上就不以为然的笑笑，“别担心，人是我要的，有事儿我担着”
年轻士兵站得憨直，有些犹豫又有些高兴。
“还有问题？”李昂问。灯光照着他威严的鼻子和嘴唇坚毅的线条。
“遵命，长官”，士兵行了一个利落的军礼，随即离去。
李昂转身问大胡子：“怎么了？”言下之意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焦躁，跟一个小辈计较。
“这是前线来的报告”，大胡子边说边把视频信号导入到会议室的全息投影上。
视频报告中，巨大的外星机器以摧枯拉朽之势大杀四方，人类在其面前毫无抵抗力。碾压性的科技轰炸下，大部分军队都无法幸免于难。
“它们太强大了，非常轻易就越过了我们的防线”，大胡子说。
“九十九年了，”李昂的声音变得疲惫又苦涩。
“什么？”大胡子问。
“在文明之间的科技等级存在绝对落差的情况下，物理手段无法战胜更高一级的敌人”，李昂瞥了一眼桌上的三维星图，接着说，“等泽西的同时，找几个科研人员过来”
大胡子紧绷嘴唇，尽最大努力强忍怒意，“上将，泽西背叛了地球，背叛了信仰，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
“背叛了信仰？”我们的信仰又是什么？李昂自我解嘲地笑笑，点燃一根长雪茄，“他没有背叛过人类”。
泽西是北极狐特种作战舰队最传奇的队长之一，讽刺的是，他数次以少胜多，从死亡线上救回同伴的事迹，只为他成为当今时代最年轻的“legend”做了一小部分贡献。为普罗大众所记住的，或者说津津乐道的，更多是他离奇的叛变行径和他出众的外形条件。
他有着一副贵族般随性俊朗的外表，棕栗色的卷发、饱满流畅的额头、高耸的眉弓骨、深邃的眼窝，高挺的希腊鼻，内敛的唇形、平而翘的苹果下巴以及恰到好处的健硕身材地球最权威的时尚杂志赞叹其拥有“太阳神般的漂亮容貌”，在他被李普曼改造为蛇瞳之前。
李普曼是银河系臭名昭著的太空海盗，传言他对人类的眼睛有着近乎疯狂的痴迷。
在泽西参与的最后一次军事行动（行动代号“夜莺”）中，和泽西一同执行任务的特种舰队队员全部消失，时至今日，依旧音讯全无。泽西却在一年后和李普曼的太空海盗成员出现在了一次抢劫事件中，并且带着海盗成员成功逃脱军方追捕。由于泽西的冰蓝双眼变成了金色蛇瞳，很多士兵还不相信那个真的是他们曾经视若神明的泽西中校。直到一年半后，泽西主动回到地球。
军事法庭的调查审判中，泽西声称，夜莺行动失败，参与任务的所有队员都牺牲了，包括他。但是，李普曼突然出现，把他带到了李普曼的大本营——潘多拉星球，并花费巨额医疗费用、耗费很多昂贵的医疗设备救活了重伤接近脑死亡的他。伤好之后，他为李普曼打工还债，所以在抢劫事件中遇到了地球士兵。现在，债还清了，他就回地球了。
这段声明惹得军方高层勃然大怒，“军人的骨气呢，军人的尊严呢，宁可站着死，也不能跪着活。我们精心培养的人才，竟然为了活命给太空海盗打工，军方丢不起这个人”。
泽西则坐在办公桌边上翻着白眼回应：“哪那么多事，一看就是没去过前线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仗打多了才知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况且李普曼确实救了我一命，咱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少扯那些假大空”。
泽西一番话说得痞里痞气，不知道的以为他是跟海盗呆久了，沾了一身流氓气质。熟悉他的人才知道，泽西就是这幅德行。不开口的时候，只看那张雕塑脸，都以为是哪个古老贵族家的少爷，一开口，兵痞子的本性立马暴露无遗。
夜莺行动失败，冲着泽西以往的战绩，军方可以轻拿轻放。但接受李普曼的非法雇佣，就是军方万万不能碰的底线了。而且他可以为了活命向李普曼低头，却在回到地球后，不向军方低头，这就让军方觉得他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虽然泽西真的不是这么想的，但这次事件要是没有他的老上司李昂上将多方周旋，他早就被扔到太空，化为星尘了。
在李昂看来，泽西最大的问题从来不是他和李普曼有牵扯的那档子事，他的问题在于，他不是个真正的军人，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可他却有一种令人头疼的“拜伦式英雄”的浪漫情怀，在个体和全人类的命运之间，他永远会选择个体，在军令和兄弟的性命发生冲突的情况下，他永远会选择去救他的兄弟，这也是他在特种舰队的威望来源。即使他现在已经被削了军职，还是个被软禁的囚犯，但只要他一声令下，照样有人跟他干，这对于一个军队来说很危险。
可泽西又是我最擅长处理极端险恶情况的部下，打赢这场战争需要他。李昂冲大胡子咧嘴一笑，“回头见面，记得把你刚才的叛徒评价给他重复一遍”。
大胡子将脊背挺得更直，表示不会屈服于泽西的淫威。他向来认为泽西那套“兄弟最重要”是在笼络人心，他心中都是家国大义，不会被泽西的小恩小惠打动到。
李昂将下属的不屑看在眼里，没有多做评价。不怪很多人看不上他，泽西作为一个军官，确实是“歪”的不像话。
直到多年以后，李昂才明白，泽西在个体和全人类之间对个体的选择，是源于他对人类未来彻骨的失望，或者说是因为他亲眼见过那个冰冷黑暗的未来。
海因大厦七十六楼，暗室。
泽西放下空酒杯，把剩下的半瓶威士忌丢进废物处理机，睁大眼睛第十三次确认窗外的爆炸不是幻觉，“奇了怪了，ghost那混蛋老说我脑子出问题了，难道……真有问题？不然这青天白日的，我脑子里的那堆鬼东西怎么都出来了？”
说魔鬼，魔鬼到，ghost欠揍的念叨着“兄弟，咱有病就得治”的身影立马出现在脑海里。
“滚滚滚”，泽西拿起乐器调音，试图把脑子里的ghost和窗外的杀戮机器一并“吵”出去，“都怪这鬼地方把我关太久了，当初就该跟着兔子去浪迹银河系的……”
“犯人0901号有访客”，冷冰冰的机器女声盖过音乐，打断泽西的妄想。
“除了ghost那个死不了的有空来羞辱我，也不会有其他不长眼的往我这儿蹦跶了”
房门打开，这句自言自语正好传到年轻士兵的耳朵，给士兵的激动心情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这就尴尬了，泽西心想，影响我英明神武的形象，他正了正衣领，迅速转移话题：“什么事？”
士兵尽最大努力恢复镇定：“泽西中校，李……”
“停停停，打住”，泽西打断士兵，“怎么还叫中校呢？我被免职都多久了”
“对我来说，泽西中校永远是北极狐特种作战舰队的队长”，士兵义正言辞。
泽西收起吊儿郎当，看了看士兵制服上的名字，一杠三颗星的肩章，回了士兵一个标准的军礼，“查宁上尉，请说明来意”
“李昂上将请您到联盟舰队指挥部讨论军情”
“讨论军情？”泽西心里咯噔一下，我看到的是真的，它们来了。
“是的，外星生物全面入侵……”
“走！边走边说”，泽西立刻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