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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江风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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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李隆业头一天便遣人报信,所以江府门口早有一堆人守着。

    虽然知道江母崴了脚,但江风仍对这家人将她一个人丢在山上心存芥蒂。劫后归来,看江母身形消瘦,不由得心中一叹,也没什么能怪他们的,也许他们只是单纯的认为,嫁到王府是一条很好的出路。

    江母这十几日度日如年,王府侍卫恭恭敬敬地说山上神医乖僻不让外人相看。可她哪能放心,便让江佑和柳讷之陪着去往邱山,可到了山脚下却被人拦住。江佑撸袖子要动手,却被女婿阻拦,“这些人是王爷的亲随,不可莽撞。”

    江母捶胸顿足,连日来寝食难安,李隆业此举已然司马昭之心。江父见此情景,将女儿嫁给李隆业的心思早已大动。雪上加霜的是,温家也传来消息,她“煮熟”的准女婿也飞走了。

    那边李赞正同江敬修说着话:“江大人不必客气,王爷说‘吾之胞妹九岁夭折,本王昼夜怀念,今见江三姑娘,竟如吾妹再生,当真欢喜!’如此,王爷才多看顾了些了,还请江大人不要介怀才好。”

    江父听到对方话风突变,提起来竟是兄妹之情,心里不免猜疑,难道邱山出现变故?当下更是惶恐,连忙行礼道:“小女如何敢比淮阳郡主,王爷抬爱,微臣受宠若惊。”

    李赞道:“大人不必如此,日后也要常常走动才好。小人不敢多留,还要回去复命,这便告辞了。”

    一众人连忙拱手相送。

    江风一圈扫下来,只有江老太神采依旧。余下的,江父万年不乱的胡子乱了,江绯神情委顿眼睛红肿像桃子,两个哥哥也颇现疲惫之色,最严重的还是江母,生生老了好几岁,眼角的皱纹几天之间便都生了出来。

    江风与江母之间少有亲昵,此时见江母犹神色,终是心有不忍。按捺住心里的抵触,攀上江母的脖颈撒娇道:“母亲别担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神医妙手回春,女儿的身体现在堪比…堪比拉犁的黄牛!”

    江母“呸”地啐了一口道:“越发胡说了。”

    江风又将山中趣事添油加醋地说了,在她绘声绘色的描述里,神医沾染凡尘,只是留着山羊胡子的害羞老头。反而飞禽走兽成了仙,朱鹮和鹰雕争抢巢穴甚至使用了“三十六计”;明明只是红羽野鸡,偏被她说成凤凰涅盘,其实就是她“烤全鸡”时把野鸡烤着罢了;还赞叹山中百鸟顺应自然规律,日日寅时啼叫,鸟叫一声天亮一寸,却丝毫不提她为了睡懒觉,指挥李赞一行人,追着斑鸠子满山飞……

    孙嬷嬷听了好生奇怪,明明她也看到了那些场景,为什么不如江风说得有趣?

    倒是江父听到种杏处感慨道:“我初读书时,读到董奉‘猛虎卖杏’的典故还只不信。如今年过不惑,方知这世上高人隐士何其多,那传奇之事自然不少,只是我们不能亲见罢了。阿风有此奇遇,也是大幸啊!”

    一家人围坐,各色事情总是说不尽。江母看了看时辰,就让下人摆饭,待饭菜上来江风馋得直流口水:油灼蓬蒿菜、白根炒素芹菜、茭白炒肉、三笋羹、虾子勒鲞、芙蓉肉、栗子炒野鸡、八宝豆腐。江父自来不喜铺张,日常家宴基本以简约、果腹为目标,此番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荤的素的竟一下子都全了,也是难得。

    江老太撇着嘴训斥江母浪费:“不过没节制喝多了酒,连累一家人鸡飞狗跳,她倒像立了大功。”

    江母低头,不敢申辩。从来看戏的江父难得下场道:“母亲这是哪的话,眼瞅着佐儿赴任在即,您媳妇也是要跟去的。这一去,没有一年半载回不得。趁着这个机会,咱们一家子好好聚聚,一是为着阿风大病初愈,二也是给您老尽孝道。”

    江老太面色好看了些,但嘴上仍不客气:“我一个半截身子要入土的老婆子,孝不孝道的,也不在乎。只是若有一天我去了,没得你们苛待绯儿。”

    江风如鲠在喉,试问为人继母还有比江母更称职的么?!

    江绯脸色薄红,略尴尬地搂着江老太的胳膊,强笑道:“祖母不是吃醉了酒?谁若薄待我,母亲是第一个不答应。”

    此地无银三百两。当人后妈真难!

    江老太虽然嘴上说着浪费,可是吃起来都毫不客气。因江母腿伤未愈、江风喝酒险丢小命不能饮酒外,江老太、江父并佐、佑及绯都喝了酒,也算其乐融融,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江母虽然行走不便,还是亲安置了江风歇息。回到主屋时,孙嬷嬷已在江父跟前回话了。向江母进来略一行礼,又继续说道:“老爷、太太,我瞧着王爷是对我们姑娘动了心思……”

    江母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听孙嬷嬷这么说,还是一阵心惊,急急地问道:“这几日阿风在邱山,我们几次想去看都未能成,没……没做下什么丑事吧?”

    “夫人别怕,这自是没有的。别说咱们姑娘是个守礼的,我看王爷也是发乎情止乎礼,除了……除了亲密些,从未见其他逾矩。”

    在邱山时,孙嬷嬷顶着李隆业带着刀子的眼神,巴巴地当了十几天的电灯泡,此刻当面再复述山中情形仍有不安。但她也知道江母心急如焚,只得扭捏着将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地说了。

    孙嬷嬷下去,江父的茶已经凉透。夫妻二人无语对望,江父先叹气道:“你和佐儿此番入京,尽快回绝沈家儿郎吧。”

    江母见江父已动了心思,便耐着性子低声劝道:“老爷,我们还是想想办法吧。以阿风的顽劣不堪,那王府如何能入的!若她能像阿兰阿绯周全懂事,我也敢去求那泼天的富贵!可我只是担心她的性子惹出祸来,到最后连累家里!要早知道如此,我就是拼着绯儿怨我恨我,也要早早定了阿晦。”

    “我又何尝不知那王爷齐大非偶绝非良配,可事到如今,我一个九品小官人微言轻不说。就是王爷此刻强娶了我们……我们怕也只有受着的份……”江父道。

    江母见江父不为所动,又软软地道:“阿风素来主意大,你只瞧她同元和婚事上所作所为就知道。那时她才多大?九岁上吧?知道我给她定了元和,抄起剪子就铰下来一大绺头发,若不是孙嬷嬷拦着……哎,经过那事,我竟也不敢强压着她定亲。便一直拖到现在,却没想到托黄了顶好的一门亲事。”

    江父听了也颇感怀,坐起来道:“那丫头看着温和,可在大事上却一点不含糊。可姨姐家哪能比得上王府,元和也难及王爷之万一,阿风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江母道:“我看未必。阿风与王爷见面不过一两次,一次是在阿兰的宴请上。”

    江母见丈夫坐得直了,正侧耳认真听着,便又道:“第二次是在酒月楼。悠然说当时王爷把他们都撵出来,单留了阿风在里间,俩人聊了有大半个时辰。那时候王爷也许就动了心思,阿风素来聪敏又岂能不知?可她对那事只字未提,就连着吕嬷嬷和悠然也被她唬住,没露出半点风来。巧的是,她一直抗拒同元和的婚事,可自见了王爷后就应了下来。各人有各志,我看她即使嫁给元和,也不愿嫁王爷。”

    江父怔住,半晌才道:“她一黄毛丫头,哪里懂其中的厉害关系。若照孙嬷嬷所说,王爷人品贵重,对阿风的话也有八九分是听的。这样的人来做夫君,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姨姐家的亲事她耍些性子我不怪她,可若王爷真的看上了她,是我家求都求不来得福分,我怎会由她胡闹!”

    江母从未见江父这么坚定,她从来几句话就能转圜丈夫的心意,今日磨破了嘴皮依然不为所动。

    可见富贵在前,其他的都要靠后了。

    但江母也不是轻易认输的性子,略一思忖便柔声道:“这些年也是我惯坏了她,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可老爷既然已定了主意,我们还是从长计议才好。不然以那丫头的性子,若真铰头发做尼姑去,我们怎么跟王爷交代。搞不好亲事没结成,倒得罪了上头。”

    江父想江风素来行事,也觉得她真能做出那样的事,心中也不由得一紧,但仍强硬道:“她要反天了不成!”

    江母趁热打铁道:“她不管不顾,我们却要顾及全家。”

    江父头大,抚着眼眶道:“今天小李将军也说王爷只把阿风当作妹妹,并未说死,且走着瞧吧,有别的机缘也说不定。”

    江母目标达成,只要江父心有怯意,不上赶着去巴结王爷就可以了。其他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下洗漱安置江父休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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