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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聊赠一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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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风看高晦颓败的样子终于心有不忍。可想到他今后做了姐夫,再这样藕断丝连纠缠下去终究不是办法,索性快刀斩乱麻,一次说个清楚。

    她放下肉串,看向高晦柔声道:“阿晦哥哥,我九岁那年大病一场,虽然好歹留了性命,但身体却不好,又忘记很多事情。我初醒时,祖母病重了,母亲忙着照顾的她,大姐姐理家又忙,二姐姐自来同我是玩不到一处的,大哥哥考秀才掉进了书袋里,二哥哥整日只同关大哥疯跑,只有你……”

    想起刚穿越过来的艰难岁月:江老太认定江风本就该死,哪有没了气息还能复活的人!江风醒了,她却病了,这不是要抢她的阳寿嘛!如果之前只是讨厌,经此一事便升级为怨恨了!老太太病中阴郁,便到处找茬,稍有差池就是家法伺候。江家家规孝大于天,为了照顾病重老人的情绪,即使知道江风受了委屈,全家上下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风抑制不住的有些难过。

    她顿了顿,继续道:“只有你同我顽,我跑得慢了只有你等我,哭鼻子了就哄得不哭为止。我挨打、罚跪成了常事,你便到处搜罗止疼化瘀的药膏。不管我想到什么难弄的东西,你都想着法子找来,那些小玩意,到现在也都好好留着。范老二和窦鼎只爱欺负我,每次也是你帮我出头,打输了鼻青脸肿,打赢了回家也要挨伯父的一通鞭子。”

    “所以你就再也不同他们玩了,每次遇到躲得远远的,实在躲不过,迎面碰上也不使性子硬来。你告诉我,要在战略上藐视他们,战术上重视他们,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服输一点都不丢人!”高晦喃喃补充。

    “可你总不听话。那年大雪,窦鼎玩闹将我埋在雪地里。当晚便发烧了,糊里糊涂烧了一天一夜。”江风道。

    “我气急了,跟他狠狠地打了一架,我被他打得鼻青脸肿,他也被我吊在后山的树上冻了一夜。刺史家寻不到他,便找上门来。”

    “伯父把手臂粗的棍子打折了,你只咬着牙不肯说出窦鼎在哪。”

    “母亲说,我若不说,你祖母就要把你饿死在祠堂。”

    “大人们找到窦鼎时,他冻得只剩最后一口气。你们俩交恶多年,最近才又交往起来。”

    “可从那以后,你也不大理我了。”

    两个人想起孩童时快意恩仇仿佛就在昨天。

    江风用袖子试了脸颊,看着屏风上怒放的牡丹花,似是想到了更久远的事,说道:“还有你捉的那两只小兔子,我们养了两年多。我开始只固执地喂他们胡萝卜,将将饿死,还是你用白菜救了两个小家伙。”

    “后来朱丽叶病死了,罗密欧不吃不喝绝食而亡,你哭得眼睛像桃子,我再弄来两只更可爱的,你却再也不肯养了。”

    月华如练,晚风袅袅。两人眼角的泪,干了又湿。回忆着那些玩笑无忌的过往,江风终于狠心说道:“阿晦哥哥,这些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会一直一直记在心里。可是,也仅此而已。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当作亲哥哥一样,从来没有一刻动过别的心思,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女孩抬起头,温柔又坚定地看向高晦,一字一句地说着。

    高晦只觉得那红唇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似一把刀子,在他心上狠狠地剜上一下,痛得掉下泪来。他懊恼、悔恨、无力、不甘,种种情愫翻涌上来,击得他连连后退。最后踉跄着扶住一棵槐树,望着夜幕下的心上人,哑着道:“我不信。我知道你做不得主,他们都逼你。我不会放弃的!”

    江风还要再劝他,高晦已转身而去。

    江风将已在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端起桌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刚撂下杯子,旁边的两个婆子就跪了下去,顺着看过去,李隆业已立在那里。

    唐朝的男人恁地难缠!!刚刚赶走一个,又来了一个更难缠的。江风借着酒意既不行礼也不理他,自顾自翻着手里的肉串。

    李隆业免费看了一场郎有情妾无意的好戏,心情大好。走上前来道:“今日宴会又是姑娘手笔?”

    江风从一把肉串中,挑出糊得最厉害的,拿起来递到李隆业嘴边,用几乎命令的口吻喝道:“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长了嘴!吃掉!”

    地上跪着的婆子,先听江风出言大逆不道,后见那黑黢黢的一团,身子都如筛糠。

    李隆业不敢置信,先看着无法无天的江风,又看看那串东西,粲然一笑,竟真的接过去吃起来。

    江风看他真吃了,也心里发怵。他艰难地咽下,吃罢一块终是没有勇气去吃第二块。

    江风赶紧从他手里夺过剩下的半串“黑暗料理”,说:“这也是我的手笔,王爷吃着怎么样?”

    李隆业违心道:“也还行。”

    江风听他这样说,有将剩下的黑炭塞他嘴里的冲动。

    可她又实在没有那个胆量,只得没好气的问:“王爷屈尊降贵,来我家做什么?”

    白白扰了一家人的兴致。

    李隆业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不被欢迎。他也不生气,只笑道:“见姑娘一面难于登天啊。自上次酒月楼一别,已数月有余,姑娘足不出户,只在这见方的院中。江府院墙不高朱门不厚,却生生难住了本王。”

    江风听他说得直白,更没好气:“王爷巴巴地找我做什么?”

    “你说呢?你说本王找你做什么?”大胡子走得更近了,高大身躯投下来的暗影几乎把江风包裹住。他的眼睛如火如炬,声音低沉,竟带着说不出的暧昧气息。

    两个婆子恨不得割了耳朵,头垂到了地上。江风想不到大胡子众目睽睽公然调戏妇女,登时怒目圆瞪,脸颊霞云飞起。

    李隆业见她这副模样,也不敢太过,只笑道:“自然是问姑娘讨要谢礼了。”

    顿了顿又苦笑着说:“若是别人知道本王追到姑娘家里要谢礼,名声不保啊。”

    两个婆子轻轻喘了口气,原来是姑娘欠了人家东西,总算不用削耳朵了。

    江风也缓了口气,这棵烂桃花不要再开了。

    大胡子说完,便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就在女孩面前。

    斤斤计较的大胡子!

    照这个讨债情形,如果今天不还礼,怕是过不了这一关!可送什么呢?所用之物必是不能送的,书房中都是翻了好多遍的旧书不便送,其他的小玩意又看着不像话……

    江风正一筹莫展,见四周紫薇叶青花盛,突然灵光乍,折了最红最大的一支,捧到李隆业跟前,声音噬魂摄魄:“我把夏天送给王爷!”

    折花夜半明,寄与姑射子。谅余无所有,聊赠一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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