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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入我相思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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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风出了醉月楼仍心惊肉跳,也不觉着热,迈开大步就走。吕嬷嬷和悠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得紧紧跟着。刚转过街角,后面便有一男声道:“姑娘请留步!”

    江风回头,见是一马车夫,吕嬷嬷问道:“何事?”

    那车夫指着她们来的方向道:“那位爷雇了我的马车,要我把姑娘送到城北的江家。”

    车夫手指处,李隆业正负手站在醉月楼前。

    江风见状,也不示意致谢,只毫不含糊地三步并作一步上了马车,身姿之灵巧,动作之矫健实属罕见。

    帅不过三秒!因为太着急紧张的缘故,一头撞到车门上,后面的丫头婆子赶紧上前搀扶。

    李隆业后面的近卫不厚道地笑出了鹅叫声。

    竟然也没被责怪!

    李隆业也觉得这一幕让人很舒心。

    江风一头扎进西厢房,连江绯拿胭脂道歉也拒绝了。

    这个李隆业目灼灼似贼邪,绝对居心不良。那绝对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物,王孙贵胄们妻妾成群,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此刻身处凉州苍凉,一时贪图新鲜也是有的。她只求躲他远远的,再也见不到,也许便罢了。

    她恨不得立刻要去江母的佛堂去拜一拜,祈求在这个万物繁衍的春天,让大胡子的荷尔蒙少分泌一些吧!

    她知道柳姐夫没事,便更宅了,每日只是摆弄她的画册子,一本《红楼梦》、一本《哆啦a梦》,上辈子的模仿大王现在翻身成了原创。

    江母不在,江老太见了就想收拾她。江风不见得怎么样,老太太先气得吃麝香保心丸。

    索性不见她,不理她,省了她的日日请安她。江风也乐得自在,只自顾自地消磨着时间。

    等江兰孕吐好了胎像稳了,柳夫人从任上赶回,江母终于脱身回来。看着家里井然有序不禁暗自满意。又瞧江风生生瘦了一大圈,便叫悠然去问话,这才知道一个多月茶饭不思,一天若能吃一顿已是好的了。

    江母不知道,江风如今内忧外患,外面躲着李隆业各种门道送来的帖子;家里要警惕江老太的“大家来找茬”,心中忧惧烦恼不已。

    江母教育江风素来单刀直入,一概安慰引导全无。现在因为她没有好好吃饭,骂道:“你从小身上就吊着药罐子,我费了多大的精力把你拉扯大!你倒好,我一日不在就要出幺蛾子,竟连餐食也不好好吃了。瞧你这副瘦骨伶仃的样子,哪有一点福气相!”

    江母骂着骂着就成了人身攻击,江风抬起头,对上眼里喷着怒火的江母,缓缓道:“为什么?”

    江母停住滔滔不绝的pua,仍厉色道:“什么?”

    江风喃喃道:“因为我活着而弟弟死了么?因为我害您不能生儿子傍身,而在祖母跟前抬不起头么?还是我不肯嫁给表哥,您没办法维系与娘家的关系?”

    江母攥紧了扶手,表情怪异。

    “您与舅舅不相往来,不是因为您亲自断了大姐与那二世祖表哥的婚事么?如今到我怎么就不行了?”江风追问道。

    “清远荒唐,可元和却规规矩矩,怎能相比?!”江母找到破绽,回道。

    “那元和表哥比之高晦呢?”江风继续逼问。高晦样样都要比元和出众,按照江母的逻辑,合该让她嫁给高晦才是。

    “高晦同你二姐是小时候定下的亲事!你虽是我亲生骨肉,但我断没有为你抢别人姻缘的道理!”江母道。

    “既然是定下的亲事,可有信物?高家或是我们家,有谁当场听见了?说我们两家定了娃娃亲,只是祖母一家之言,母亲跟着附和罢了!”江风挺着脖子回道。

    “啪!”江母没说话,站起来就是狠狠一个巴掌。

    瞬间耳内呜呜作响,嘴里一股腥甜。她忍住眼底的泪水,也不去管那红肿的脸颊,直着腰板道:“所以,您对哥哥姐姐们疼爱有加,他们也当您做亲生母亲一般,你们才要做长长久久的母子。只是看我生厌,想远远的打发了我?”

    江母抖着发麻的右手,心被江风一连串的质问砸出来一个窟窿,疼得厉害。她看着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十几年来第一次怀疑自己做法。也终于第一次软下心肠耐心解释道:“你自己也知道,阿晦是你祖母看下的!你那两个哥哥是阿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那才是真正的血浓于水。我若压着他们让你嫁了阿晦,这娘家你这辈子就回不来了!你再也没有娘家可以依靠了!”

    江风面露讥讽,道:“女儿真是受宠若惊,母亲这般筹划竟然是为了我好?可是母亲自打嫁过来,因为大姐姐的婚事早跟舅舅断了联系,也没有娘家兄长可依,母亲过得难道不好么?我若嫁人,身后的娘家、父母兄长,只当我是累赘,从不为我出头撑腰,这样的娘家,要来又有何用?”

    “你年少意气,很多事都不懂。”江母喃喃道。

    江风心里苦笑,毫无诚意的敷衍,还有什么是她不懂的吗?她不是随便就能被哄骗的稚子。

    这一个月已经看清处境:李隆业风流浪荡,王府内一位正妃四位侧妃满满当当;她和高晦绝无可能,江老太先不说,若高家知道了李隆业的心意,高伯母再不会娶她做媳妇。

    而沈顾行是天山云月,她是地上蝼蚁。她虽从不妄自菲薄,但也清楚两人的云泥之别。

    所以,如果不想去给李隆业做妾,元和表哥是她唯一的选择。

    这是她经过一个多月垂死挣扎,认命般的决定。

    可这个决定,让她生出无望的情绪来。

    她怼了江母,心里反而舒坦。放平心态,收裙敛裾盈盈拜倒,缓缓道:“母亲,我答应嫁给表哥了。若不能尽快嫁过去,先定了亲也是好的。”

    江母诧异,女孩眼神坚定。

    为什么?怎么突然就变了心意?

    磨了许多年,一朝同意反倒让江母犹豫起来。

    是夜,江母吞吞吐吐地和江父把事情说了。半晌,江父才道:“你就一个女儿,也舍得嫁那么远。”

    江母强打笑颜道:“怎么一个女儿?阿兰阿绯也是我女儿。”

    江父不再说话。

    又过了些时日,等江绯被刺史夫人拉着去了几场宴会,她的婚事终于又传出风声来了,江父还是属意高晦。

    然后在盛夏到来前,柳讷之和江佐一前一后回来了。柳讷之平乱有功,升任轻车都尉。

    江佐官授秘书省校书郎,不日便要走马上任。

    江家捷报频传,江老太高兴得皱纹深了几许,也不病病殃殃的了。

    江佐前脚回来,后脚江父江母便打发了管事的去长安。江佐以后要在京城做官,他们要给儿子在首都买房。

    江老太拉着长孙细细看,十几岁的少年客居长安,虽同沈顾行关系要好,可到底寄人篱下,还是清瘦很多,不觉掉下泪来。转念又觉江佐比之以前,更加丰神俊朗,还中进士授了官职,定是前途无量,复又喜极而泣。可怜的江老太一会高兴得流泪一会伤心得流泪,直把眼睛哭成了两颗桃子。

    江母虽然是继母,但一直对江佐疼爱有加且赋予重望,虽然不能像江老太那样,放肆宣泄情感,但也慈母心肠,潸然欲泣,绯、风两个跟着红了眼睛。江父诸多感怀,但是还算克制,正色道:“我儿此番蟾宫折桂光耀我江氏门楣,为父很是欣慰。”

    说完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也用广袖擦拭眼睛,这下子连江佑的眼圈也红了。

    江父擦拭后,继续殷切嘱咐道:“今后入朝为官定要勤勉克己、朝乾夕惕,上报皇恩浩荡下恤黎民百姓……”

    待还要再忠君爱国大义一番,终是不忍儿子风尘仆仆,只得说道:“一路风尘快去洗漱吧,再来说话。”

    江佐听罢告辞下去,江佑屁颠屁颠地跟了出去。江父见两个儿子意气风发、各有前途,两个女孩亭亭玉立、乖巧懂事,终于可以慰藉半生蹉跎。便对江母说:“阿佐不日就要进京,今后只恐聚少离多,咱们家也是许久未热闹了,不如借这个机会,亲家母新从任上回来,阿兰的胎相也稳了,只叫了亲家、高家大哥并关将军等要好的,聚一聚才是。切不要大操大办,若外人知道问起来,也只说家宴就行了。”

    江母思忖片刻,也觉得可行,遂自去布置不提。

    江绯、江风和江佑在房间摆弄着江佐从长安带来的土仪,江风看得认真,江佑只对那把镶嵌着宝珠的短刀爱不释手。江绯心不在焉,不时向主屋探头探脑道:“大哥找父亲和母亲说些什么?还非得要撵我们出来。”

    江风正研究着一个小巧的鲁班锁,头也不抬地说道:“定然在谋划着怎么给姐姐找个如意郎君,不然姐姐去听听?”

    还未等江绯说什么,江佑便把短刀握在手里,焦急道:“阿晦今日做东,要请大哥在望山亭喝酒。窦老二还带了两个从扬州买来的歌女。现下大家都已去了,只大哥不知在同父亲母亲说什么,许久还不出来。”

    江绯啐道:“整日和窦鼎混在一起,还找了唱曲的跟着!你们就没有些高雅的聚会么?小心父亲知道了抽你鞭子。”

    江佑心想这些人里头,就属他和高晦洁身自爱了,听曲这事离道德底线还远着呢。

    “远处青山苍翠,亭下流水潺潺,美人余音绕梁,兄弟把酒言欢!这事不高雅么!父亲断不会为这个打我鞭子!”江佑笑道。

    江风笑道:“不要玷污‘高雅’这个词了,你们这样顶多算是附庸风雅。你们这群人,怎么高雅得起来!”

    江绯连忙点头称是。

    要论口舌之争,江佑自认不是两个妹子的对手,也懒得跟她们争辩,只说:“你们两个小屁孩懂什么!我先去找阿晦了,大哥出来你们同他说一声。”

    说着,掀开门帘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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