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椿神与笗神
军医熟练地一手把住阮明手腕诊脉，另一手扒开眼皮查看，又看了看他的舌苔，连连摇头说道：“恕在下才疏学浅，阮参军的脉搏、面色、舌苔都没有什么问题，在下实在是看不出他有什么病，也许近日竭力尽智，过度劳神所致……”
“你这庸医！”阮昭一把抓住军医衣领：“快再仔细诊治！”
军医被他吓得直哆嗦，凯尔拉开阮昭：“你跟他发火有什么用啊！现在想办法救阮贤弟要紧。”凯尔认识这名军医，此前救治冯怀毒伤的就是他，医术已经堪称精湛了，他要是都瞧不出来，阮明得的肯定就不是一般的病了。
军医拿出银针，死马当成活马医地在阮明头上几个大穴扎了几针，又反复揉捻：“现在只能这样试试了。”
“试试？”王安、刘福跳了起来：“你要给我们家少爷扎出其他毛病呢！？”
“医不好也断不会医坏啊！”军医也有些恼火，他在军中十几年来救死扶伤无数，哪个缺胳膊断腿的士兵转危为安后不对他感激涕零？阮明就算是皇帝的宠臣、军中的智囊、公卿家的少爷，那也是肉体凡胎，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道理？又哪有什么病都能立竿见影药到病除的道理？
就在众人焦头烂额之时，阮明竟长出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哎哟！谢天谢地！谢谢神医！你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啊！”王、刘二人又急忙磕头感谢，其他人也都松了口气。
军医瞥了一眼王安、刘福，心想这俩人什么毛病，一会冷一会热的，没有理会二人，而是继续揉捏着银针，对阮明道：“阮参军，现在什么感觉？头晕还是心悸？”
“什么感觉都没有，我没病。”阮明一脸木讷若有所思：“哦，麻烦大夫了。”
军医听他这么说有些尴尬：“哦，好，没病就好，我就说您没病吧。”他忙把阮明头上的银针收了起来。
阮明起身对凯尔说道：“凯尔兄，小弟有事想单独跟你说。”他又向张焕、索利、沃台等人施了一礼：“恕在下有事不能继续相陪，各位还请多饮几杯，一定尽兴。”说罢不等众人回应就拉着凯尔走出大帐。
阮昭担心阮明也跟了出来却被阮明劝阻道：“二哥，你还是先回去继续饮宴吧。”
“怎么？小弟连我也不能听吗？再说你到底有没有事，要不要我再多请几个大夫来……”
“二哥！我真没事了，你先进去吧！”阮明有些不耐烦。
“好吧，”阮昭不太高兴但还是顺着自己的弟弟，他转而对凯尔拱了拱手：“凯尔兄有劳了。”
凯尔会意回礼：“放心。”
阮昭点点头回到帐内，阮明又撩开帐帘确定没人偷听偷看，又拉着凯尔向远处走了几步这才放心。
“好了吧贤弟，到底是什么事？”
“凯尔兄你有事瞒我。”
“你我莫逆之交，我怎么会有事瞒你？”
“你既知我是跟你一样的人，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你都知道了？”凯尔满脸惊异。
“我方才虽然只昏睡片刻，但魂魄元神却在一处仙境待了几个时辰。”阮明回忆着自己遇到的场景现在还难以置信。
凯尔问道：“你见到‘羲’了？”
“没有，但‘椿’神说我会见到‘羲’的。”
凯尔疑惑道：“‘椿’神？”
“就是那日我二人赛马，以神谕的方式告诉你，我也是神选之人的那个声音。”
多日前凯尔与阮明赛马夺梨花，约定谁先摘得梨花一朵，对方就要答应胜者一件事，凯尔得胜后收到神谕，保留了这个赌注用作让阮明跟他去其他时空的条件。
凯尔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这个椿神就是‘羲’的手下喽？”
“不是，‘椿’是‘娲’创造的次神，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守护神灵。祂不能直接召见其他世界之人，所以就召见了我。”阮明表情严肃面露忧思。
“那你……”凯尔停顿了一下：“阮贤弟要跟我走吗？”
“我只能跟凯尔兄走了，”阮明叹了口气道：“‘笗’神已经叛变，做了‘熵’手下的新神，我若不随凯尔兄去，这里的冬天就会越来越冷、越来越向南侵袭，从今往后每十二年都会有一次大寒，到那时不仅我们陈国会颗粒无收，整个世界都会被冻成一块冰坨……”
“什么？‘笗’神也是九州世界的守护神吗？”
“是的，‘笗’和‘椿’是九州世界掌管万物生长和休息的次神，是‘娲’创造的，但‘笗’被‘熵’蛊惑了，混乱了这个世界的季节，‘椿’只能勉力维持，以后冬天会越来越长的，那轲莫顿也只是受害者罢了，唉，那个老萨满就是‘笗’的化身，现在已经不知去向，我们都被‘笗’玩弄在股掌之间。”
“那么饿狼、毒蛇和袭击村子的匈奴也都是‘笗’在捣鬼？”
“是。祂已经知道我们是神选之人，如果我们继续留在这里，不但救不了九州世界，敌明我暗，早晚还会遭祂暗算。”
凯尔狠狠咬牙又握紧双拳：“没想到身为神明也一样会背叛理想信念！我们要现在离开吗？乌桓还没有选出新王，鲜卑的拓跋大王也还没找到，你的《万物集》乐器篇还缺一篇军鼓没有写完，圣上还等着看，况且你也要跟家里交代一下吧。”
“凯尔兄……”阮明被突如其来的种种大事搞得方寸大乱，如果不是凯尔此前对他说过羲的事，他今日只会把一切当作一场梦，但匈奴遭遇的寒灾和此前他们遭遇的偷袭都无不印证了一切的真实性。
阮明摇摇头：“早走一刻是一刻，今年年冬情况会更糟，乌桓、鲜卑之事我会与张元帅商议好，冯将军他们也会妥善执行的；我每次出游长则半年，短则三月，家中倒也习以为常，若跟爹娘说这些事，他们断然是不会相信的，就更不会放我走了，只能先让二哥帮我给家里代话说我还要去交州；至于《万物集》……唉，孙大圣说得好：‘天地本不全，经文残缺也应不全之理，非人力所能为也！’写好的这些呈给圣上也够他看了，以后若还有机会，回国之时我再将它补全便是。”
凯尔见阮明为了跟自己一起完成拯救各自时空的任务，将平日在乎的事桩桩件件都暂时搁置不由得替他难过：“唉，贤弟为了苍生抛下了许多平生最看重之事……”
“苍生为众啊凯尔兄……”阮明表情逐渐坚定起来：“家中高堂、兄弟亲友是小家；著书立说、功名利禄是私事。我若牵绊在此，耽误了行程，日后整个世界寒风彻骨寸草不生，又有谁能幸免？走吧，我们走。”
凯尔会心地点点头：“那‘椿’神有没有告诉你，我们怎么离开？”
“交州之南的山岭中有株名为‘大椿’的古树，庄子曰：‘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那便是‘椿’的化身，我们到那里后在树下冥想，就可以坐照入神，离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