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封建时代的教诲

    “卡洛尼斯？”凯尔说得越怪，阮明越是对他好奇，又见他身手不凡，还懂得匈奴语言，便想让他留在身边效力朝廷：“这么说，凯尔兄并非本乡人士？”

    “我刚来这个世界半天而已。”凯尔毫不掩饰，他也知道没人会相信，尤其是在九州这个较为蒙昧的时代。

    “哦？这么说凯尔兄神游到此？”阮明笑了笑，话锋一转：“凯尔兄若不嫌弃，可否屈尊与小弟同行，往李郡将府上盘桓几日？”阮明言辞甚是恳切谦逊，他心中盘算向当地郡守报知匈奴入侵之事，空口无凭带上凯尔也算个证人。

    村长一听阮明要去找定襄郡郡守李大人，赶忙对凯尔说道：“壮士不妨跟阮公子走一遭，日后有机会能为朝廷效力也是好事啊！”

    凯尔眼下无处可去，对九州世界的情况也知之甚少，索性同意了阮明的提议：“好，既然阮公子有请，我就跟你走一趟吧。”

    “爽快！匈奴犯境，事情紧急，待天亮我们就走。”

    次日天明，凯尔与阮明辞别村长和几位村民，准备出发，临别之际马儿哥还拖着病腿赶来与凯尔送别，匈奴劫掠时万幸马儿哥因腿伤没能出门，一家人藏在柴堆后躲过一劫，他拿了些干粮、衣物、火折等应用之物打成包袱交给凯尔，两人分别又是一番唏嘘。

    刘福、王安抬起鼓准备跟上阮明和凯尔，阮明回头摆摆手：“唉，鼓就留下吧，拿着它太耽误赶路。”

    王安挠挠头：“少爷，您从冯将军那要来这面鼓，我俩好不容易抬了一路，眼看都要到善无了，扔了多可惜啊！”

    阮明见凯尔一脸疑惑向他解释道：“凯尔兄有所不知，小弟正在写一部名为《万物集》的拙作，想将我朝大到宫殿庙宇，小到针头线脑，一应人造之物记录在册，乐器一篇还差这面高三尺的军鼓就完成了，可惜可惜。”

    阮明身为朝廷博士，却与其他五经博士不同，从不穿凿文字修经勘史，而是喜欢游历四方遍访民情，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十四岁开始，阮明每到一处，必详细访查风土事物，如今已有十年。二十岁时开始编修《万物集》，没用官居高位的父亲提携就官拜博士，虽不是俸禄千石的大官，却常在天子左右讲述民间趣闻轶事，深得圣宠。

    “《万物集》？！”凯尔眼前一亮，如果能详细了解九州世界的情况，一定能更快完成招募伙伴、找到下一个神选之人的任务：“能不能让我看看。”

    “看看？”不等阮明回答，高个子随从刘福就冷冷打断道：“皇帝老爷还没过目的锦绣文章，怎能轻易给你个来路不明的无业游民看？”

    “休得无礼！”阮明白了一眼刘福，又从怀里拿出几张写满文字的纸来：“凯尔兄昨晚说‘不会汉语’，却能跟我们交流无碍，不知道看不看得懂汉字？”

    凯尔接过文章，竟能通读知义，十分欣喜：“‘胡饼，凉西人称‘托喀西’……大如盘，便宜马上充饥，味甘咸……且以油、鸡卵、糖和之，上撒‘斯亚坦’……’阮公子的书稿写得真详细！”

    凯尔连连称赞，又翻到下篇：“大宛马，西域人称‘阿哈尔捷金’，皮薄毛细，奔走如飞……日行千里而汗大出，状如血流，故又名‘汗血’……”

    见凯尔看得入迷阮明打断道：“这几张只是草稿，已经修订在册的还有的是，凯尔兄若是喜欢日后慢慢看，我们该赶路了。”

    凯尔挠挠头将稿子还给阮明：“抱歉，公子的书包罗万象我看得太入迷了。”

    一路上，凯尔从阮明那里了解到了九州世界的许多情况：

    九州世界目前已知的国家就有七八十个，或大或小，吞并征伐，相互牵制，纵横捭阖，落后的茹毛饮血，拿树叶当衣服穿，不知礼义孝悌；先进的船坚炮利，万邦来朝，就如他们所在的陈王朝，据世界之东，执天下牛耳，国安民乐，海晏河清；西有高山大漠阻隔，却也通使西域，诸国敬仰，东有大海群岛星罗，仍能远渡重洋，彰显国威。就在一年前，伏波将军、镇海大元帅徐越将军，以及鸿胪卿、大陈钦差特使汤淼大人，率领大小战船三百艘，水军、船夫、侍从等五万余人，上载文玩、珍宝、火器等不计其数，自徐州出发，从交州返回，历经二十月，完成了周游列国、环绕九州世界的旅行，证明了世界是球体。阮明曾强烈毛遂自荐，想要跟随徐将军和汤大人一同前往，却被父亲以“年纪尚小，涉世未深，跋涉重洋，危险多难”拒绝，只得无奈留在国中。

    徐、汤二人返回后，皇帝龙颜大悦，大加封赏自不必说。航海图送到太学后，祭酒、太学生还有朝廷的博士们都大为震撼，他们按照陈朝地图的比例和经纬，以航海图为样本绘制了世界地图，将世界的大陆大洋分为九个部分，又以陈朝“州郡”之“州”的方式命名，将世界划为九州。

    汤淼与阮明之父素来交好，知道爱侄阮明因为没去成周游世界之行，跟自己父亲颇为不快，便将带回来的奇珍异宝、植物花卉挑了几样多出来的送到府上，还答应他等海波平稳、航道通顺、与沿海诸国关系也都稳定后带他出海。

    这是一个发现世界、认识世界的世界，九州世界的人们对他们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受到这次意义重大环球航行的影响，世界诸国也都掀起了航海热潮，他们纷纷派出使团向陈国学习航海、绘图、火器、天文乃至医疗、农耕、炼钢等技术，一时之间国中不乏出现了诸多外国人，他们衣着奇特，长相迥异，阮明虽在京中见过不少，但都不似凯尔这般，不但说话没有口音，而且样貌俊朗，行为古怪。

    相对地，阮明对凯尔所说的“卡洛尼斯”世界也颇感兴趣，在行程的第二天，换成凯尔给阮明讲述他的世界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阮明总能感觉到，卡洛尼斯世界虽然有着先进的机器并开发了更多难以想象的资源，但凯尔对卡洛尼斯世界并没有溢美之词，仿佛在说一个与他无关的世界。而当阮明听到那里早已没有国家的概念，而人们虽然处在和平年代，但还在为温饱问题挣扎时，他提出了质疑。

    “我大陈境内虽也有豪强富贾，但哪个敢不尊王法？我朝太祖皇帝陛下更是有遗诏明训：‘商人之后不可为宦，十顷之家不可拓田’，圣人有云：‘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你们那里的有钱人早已不能用锦衣玉食来衡量，还如此贪得无厌，横征暴敛，难道不怕百姓起义吗？”

    听着这来自超越千百年时空的教诲，凯尔无奈地叹了口气：“唉，阮公子，你我所在的世界不能等量齐观，跟你说实话吧，我就是起义未遂被处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