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让我来承受你们的愤怒
“早上好,维莉修女。”
“早上好,沃尔德大叔,今天你也是收获满满啊。”
“哈哈,最近天气不错,肉兽都察觉到暖阳跑出来活动了,来来来,大叔我分你一只肉腿。”
“不用不用,还是留着给学生们吧,他们正在长个子,我就算了。”
“哈哈哈,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去找阿丽娜了。”
“好的,最近村子里的积雪开始融化,要注意路面。”
“好的。”
看着离去的感染者,站在一座简易教堂边上的维塔莉娜松了口气。
一场好端端的猎蛇行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事情的发展还要从她半个月前醒过来的时候说起。
在做了一场有些奇怪的大梦之后,维塔莉娜总算是从和内卫战斗后的昏迷中醒了过来,只不过醒来看到的不是莱茵生命那种极具科技风格的金属天花板,也不是什么漆黑一片的野人洞穴,更不是地牢之类的地方。
而是陌生,安静,但是充满温馨木制小屋,屋外还能听到熙熙攘攘的人声,好像是在什么村子里一样。
“伊瑟又把我送到哪里去了……”维塔莉娜坐起身子,起身的动作让她注意到了盖在自己身上的那床有些破旧的被子,上面有很多补丁,但还算干净,这床被子的主人虽然贫穷,但一定是个细心又温柔的人。
“啊,队长你醒了。”就在她拿着被子根据观察判断的时候,房门被推开,穿着猎户服装的玫拉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长袍,看到坐在床上的维塔莉娜,眼神透露出一丝欣喜。
“玫拉……看来我还在泰拉啊……呼……”看到熟悉的人,维塔莉娜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的嘀咕让玫拉听起来有些奇怪。
什么叫……还在泰拉?难道队长昏迷的时候是会像哥伦比亚科幻小说里那样穿越到其他世界吗?
真不愧是能手撕内卫的女人啊!
没有在意自家队长说出的奇怪的话,玫拉把衣服放到旁边的桌子上,走到维塔莉娜的床边坐下。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没有吧,感觉没什么异常。”维塔莉娜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身体内的情况,没有任何源石感染不适,精神上也没有任何奇怪的感觉,整个人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那就好,今天塔露拉抓回来几个纠察队,这会大家都在广场上围观,你要去看看吗?”玫拉拢了拢耳边的长发,起身打开床榻旁边的衣柜,里面是维塔莉娜之前那套已经被烧毁的无标识版莱茵生命冬季制服。
黑马小姐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穿着的也是和玫拉类似的猎户服装。
“西莉卡呢?”
“她现在可是塔露拉身边的天字第一号军师,每天都要跟着她出去行动。”
“没想到联邦机动骑兵队的人也有佩服其他人的一天啊。”
维塔莉娜回想起在莱茵生命疗养院时候,那个联邦机动骑兵队少校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不由得摇头苦笑。
“对了,赛琳和雪怪怎么样了?”
“这个……赛琳发现了黑蛇的踪迹,目前正在调查情况。”玫拉从衣柜里拿出通讯终端,接着递给维塔莉娜,接过熟悉的莱茵生命款式终端,调出通信界面,赛琳只留下了很短的信息。
“发现疑似黑蛇的目标任务,我正在潜伏调查阶段,勿虑。”
该说不愧是莱茵生命的人吗,行动就是大胆自信。
“雪怪小队两个星期前离开了,霜星还来看了你一眼,只不过那时候你还在呼呼大睡。”玫拉接着又拿出一颗包装完好的红色的糖果。
“霜星留下来的。”
“哦……那个白兔子啊。”维塔莉娜接过,打开包装,里面是一颗红澄澄一看就不是正常口味的糖果。
苹果?草莓?
和红色有关的水果好像就这几种了……等等……那颗红彤彤的糖果放进嘴里,一点甜味都没有……
“为什么这么辣啊!”
玫拉耸了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
喝了一大杯水缓解了一下嘴里那种火辣辣的感觉后,维塔莉娜和玫拉听到了房外广场上传来的女性声音。
“——好了,大家安静,接下来,我就为大家做主,向这些纠察队做出正义的审判——”
维塔莉娜从翻下床,长时间卧床让她的双腿还有些麻木,但她就只是踉跄了一下,随即推开了想要搀扶她的玫拉。
拉开房门,在不远处临时搭建的广场高台上,穿着乌萨斯军官制服补丁版的龙女正站在台上滔滔不绝,她的身边,四个被捆成粽子的乌萨斯纠察队被胶布贴住了嘴,捆住双手,双腿离开地面,全部被半吊在空中。
“审判?”维塔莉娜看向玫拉,似乎是想从她得到答案。
“没错,她说这样才能平息感染者内心深处的怒火,才能让他们彻底放下仇恨。”
“堵不如疏,很高明的做法。”
“我和西莉卡讨论过了,这不像是她能想出来的办法,往常她都会直接把纠察队就地格杀,这次是她第一次带着俘虏回来,为什么会这样,我们猜测应该是那个叫阿丽娜的埃拉菲亚提出的建议。”玫拉指了指站在塔露拉身边,一脸微笑的小鹿。
“她的资料你们查到了吗?”
“一个普通的感染者,只是读过一些哲学书。”
“…………去看看吧。”
广场上的台子是临时搭建的,但是上面的刑具维塔莉娜却看到很眼熟——玫拉解释说,那是从矿场中拆回来的,之前准备拿来当柴火用,后来也是阿丽娜把它们留了下来,看来很早之前这两人就在计划着今天的审判了。
简单的环顾四周,两人很容易就能从周围红着眼睛的感染者村民身上发现名为仇恨的情绪,这些纠察队虽然不是他们流落至此的元凶,但和那些人也算是一丘之貉,理所应当的,他们就将压抑的仇恨和愤怒转移到了这些人的身上。
被吊在空中的四个纠察队员还在挣扎,显然塔露拉的话让他们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被堵住的嘴只能让他们发出呜呜的不明声音,在看守他们的感染者踹了几脚之后,这些纠察队员也老实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阿丽娜宣读着这些纠察队员所犯下的每一条罪行,虽然不知道她们是从哪里调查得知的,看那些纠察队员不断在空中扭动的身子,这些罪名应该八九不离十。
但塔露拉对于这些纠察队员的审判措施,却让维塔莉娜皱起眉头。
维塔莉娜惊讶的看着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十岁的感染者孩童在父母的带领下登台,然后在一脸懵逼的情况下,被父母操纵着握着匕首,狠狠地捅向最近的那名纠察队员的大腿,看着喷溅而出的血液,孩子直接放声大哭。
“不许哭!你要记住,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这片大地上活下去!”父母的呵斥让孩子止住了哭泣,但洒在他脸上鲜血和那无助的表情让维塔莉娜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应该是这样的吗?维塔莉娜看着一个又一个上台的村民,用武器向这些纠察队发泄心中的愤怒,下台后那如同松了一口气一样的神态,真的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吗?
台上的塔露拉面无表情,旁边的西莉卡和阿丽娜同样如此,只有那些手持武器的感染者卫队,看到自己的同胞拿起武器向这些暴虐者复仇,情不自禁的拍手叫好。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维塔莉娜的右手张开,潘多拉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窜了出来,又一次变幻成了那把魔剑。
“请让一让。”维塔莉娜用左手拍了拍前面村民的肩膀,后者恼怒地回头,还以为是什么人要提前插队,刚准备开口训斥,他就看到了维塔莉娜手中的武器。
“有人带着武器!!!!”
一声大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也中止了台上的虐杀行为。
塔露拉看到了被人群隔离出来的维塔莉娜,后者也看到了她。
“让她过来。”伸手拦住想要冲下去的卫队,塔露拉向维塔莉娜发出了邀请。
穿过分成两列的人群,维塔莉娜手持魔剑登上了这个为了审判而搭建的临时舞台。
“你是,雪怪的人?终于醒了啊。”塔露拉打量了对方一下,虽然很好奇为什么雪怪中会有一个不是感染者的库兰塔,但临走前霜星的确是将她托付给了塔露拉,并许诺一定会带着游击队回到这里,到时候,塔露拉才有机会整合雪怪,游击队和她手头上掌握的感染者力量,从而组建一支和整合运动截然不同,为感染者在这片大地上的生存而奋斗的组织。
“塔露拉,不应该是这样的。”维塔莉娜自然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那种强大力量,很明显对方和自己一样有着不凡的血脉,但这些并不能成为她随意操纵感染者们怒火的原因。
“你要我放他们走?”塔露拉指了指身边已经几乎快要没气的纠察队员。
“长时间的压抑需要发泄,但不是以这种近乎虐杀的方式。”
“呵,难道我还要把他们铐起来送到贵族法院去接受所谓乌萨斯的法律审判?”
“你这样只会让他们陷入到复仇的快感中!”维塔莉娜倒是直言不讳的指出其中隐藏着的问题。
“感染者和非感染者之间的仇恨我自然是了解,因为我弟弟就是一名感染者,但你知道你这样做,是会放大人心的阴暗面,是会让他们知道,因为自己是感染者,所以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对非感染者报复,到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
“…………”塔露拉不是傻子,她自然明白最后维塔莉娜口中的场景。
“难道感染者就应该天生被压迫吗?就应该压抑仇恨苟活吗!”
阿丽娜此时却突然开口。
“…………”维塔莉娜看向阿丽娜,像是确认这件事情的来源一般,紫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
“复仇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人走向极端。”维塔莉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突然低沉了下来。
“我的族人被乌萨斯毁灭,我的父母被内卫亲手杀害,在我人生的前半部分,复仇是我唯一前行的动力,但我从来没有让我的弟弟参与到这种复仇之中,因为我知道,哪怕我杀了那个内卫,哪怕我真正的毁灭了乌萨斯,我的父母,我的族人也不会回来。”
“我以为我一生都会为复仇而活,可当我真的杀掉了一个内卫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
“无论这些家伙再怎么惨叫,再怎么哀嚎,我所珍视的一切都不会再回来了。”
“那最初的爽快感结束之后,留下来的,只有空荡荡的内心,和对前路的迷茫。”
说着,她看向塔露拉和阿丽娜。
“肆意复仇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变成只会挥发怒火,坠入无尽痛苦轮回的扭曲生物,我并非是让大家放下仇恨,而是不想让大家像我一样一直纠结于过去的从而对未来充满迷茫。”
“明明有着更好的未来,为什么却要变成被某些有心人所利用的嗜血刀锋?”
“如果大家相信我,我愿意用我手中这把魔剑,承受大家的愤怒和哀怨,让你们亲身体验一下,那种复仇之后的空虚和迷茫,如果那时候你们仍旧坚持这种虐杀的行为,我绝无二话。”
维塔莉娜将手中的魔剑指向面前的沉默的感染者人群。
“只需要将手放在剑身上就好,跟随我的法术。”
沉默,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塔露拉没有出声阻止,阿丽娜也无动于衷,西莉卡更是双手环胸站在一边。
“只要……把手放上去就好了吗?”
一个老人从人群中走出,颤颤巍巍的举手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是的,只需要您把手放在剑身上。”
老人家慢慢的走到魔剑的身边,然后按照维塔莉娜的说法,将手放在了剑身上。
紫色的烈火突然燃起,沿着剑身快速蔓延到老人的手掌,看着这股诡异火焰,老人毫无畏惧,显然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但随着火焰和手掌的接触,他却并未感觉到任何的痛苦,反而……
十分温暖。
“瑟琳娜……哈尔……”
恍惚间,他的眼前出现了死在矿场的妻子和儿子,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本以为自己也会像他们一样死在矿场里,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的活到了现在。
所有人静静的看着老人的和魔剑之间的互动,看着那团略显诡异的紫色火焰沿着老人的手掌蔓延至全身,从那副年迈的躯体中抽离出的情绪实体,所有人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被火焰所包围着的不明物质中所释放出来的负面情绪。
那团发出尖锐嚎叫的虚影正是老人心底隐藏着的愤怒和哀怨所组成的负面情绪集合。
“老塔夫的心底,原来隐藏着这样的愤怒吗……”
在最后一缕愤怒的火焰被魔剑抽离体内后,那团诡异的紫色火焰连带着老塔夫的愤怒和哀怨一起,按照来时的道路返回到了剑身之中。
“老塔夫!”看着仰面倒下的老人,村民们连忙冲上去扶住老人。
“骗子!你对老塔夫做了什么!”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非感染者就喜欢搞这一套!老塔夫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拼了!”
“塔夫爷爷!”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被扶住的老塔夫在几个呼吸后就恢复了神智,那双浑浊的眼睛罕见的变得明亮起来。
“大家……她说得对,我能感受到,我现在的内心留下的只有平静,那些仇恨所带来的怒火并不能化作我们的力量,反而会让我们变得扭曲,塔露拉小姐的做法固然可以让我们发泄怒火,获得短暂的宁静,但如果一味的通过虐杀的手段释放,我想最后我们大概都会变成整合运动那样的残暴之人。”
老塔夫的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试试看吧,老塔夫都这么说的。”
“要去你去……”
“我去就我去!”
随着第一个人参与,村民们也都纷纷排好队列,依次接受维塔莉娜的建议。
塔露拉和阿丽娜相视一眼,不知道是赞同她的这种做法还是反对。
西莉卡则是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