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绝杀
墨者们剑法擅守,剑阵尤为擅守,昌平攻北,北面急退,其余三面抢上急攻;昌平攻南,南面急退,其余三面复抢上围攻。一时间,昌平剑术虽高,竟然对墨者们是无计可施,狂攻十余招之下,非但未能伤得了一名敌人,身上竟还添了三处轻伤。
“叮叮当当……”一阵金铁交鸣声中,武艺虽然不错的三名昌平卫士,各自负伤之下,身形已经不稳,根本经不住墨者们配合熟练的剑阵围攻,不过三五招即被击杀于地。
墨者们一惊,为了自救,轻喝一声,将手中弩弓猛甩出去,砸向来袭剑光。“喀嚓嚓……”一阵清脆的断裂声响中,六七把弩弓被狂暴的剑光击得粉碎,化成了漫天飞舞的木屑。
昌平等人一懔,心知自己的部下全部完蛋了,不由得有些绝望起来。
不一会儿,向导领昌平之意在燕武山下寻了个背山平坦之地,请昌平下车观看。
溪流旁,远远地看去,不时可以看到飞禽走兽在溪流出没饮水。数量之多,种类之全,令人叹为观止。昌平大喜道:“此地果然是行猎的好去处!赵卿,我们来一比箭法如何?”
黑夜里,忽地闪过两道寒光,两名楚军只觉后心一凉,眼前立时涌起一片黑雾,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昌平也持剑而立,飞快地一剑便将帐中的灯火击灭,霎那间帐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昌平等隐身黑暗之中,大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昌平下了车,用手搭了个凉棚、四下打量了一下,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看了看楚军们都已经又疲又累,便道:“就在此地扎营造饭!”“喏!”楚军们应了一声,便开始安营扎寨。
回到营地时,天以已晚,众人便开始生起篝火烤制猎物。不一会儿,营地上空便飘起了诱人的香气,在山脚下顺着清凉的晚风远远地飘散而去。与此同时,还有一股醉人的酒香在空气中久久地飘荡着……
忠心耿耿的护卫们临死之前发出的惨呼声让昌平红了眼睛,手中的长剑舞得如急风暴雨一般,发出一连串的凌厉杀招攻向墨者剑士。
扶苏打量了一下楚人,昌平身穿一袭墨绿色武士服,头戴朝天金翅冠,显得威武而潇酒。身后四名黑衣剑士,背插长剑,面色阴冷,显然是昌平的贴身卫士。另外两百余名楚军护卫则身着传统的黑甲黄衣,楚人勇悍,倒也显得杀气腾腾、威武不凡。
于是,一行人飞奔赶上,箭矢漫飞,无数猎物纷纷中箭,倒地嘶鸣……时近榜晚时分,众楚军们人人身上都几乎有着几只猎物,直弄了个满载而归。
进食完毕以后,昌平即留一二十人,其余近两百楚军即和昌平、扶苏等随向导入了燕武山深处。
昌平再无抵挡之能,当下一闭双目,脑海里绝望地闪过两个字眼:“完了!”
墨者们依无心部署,以大部兵力解决外围的楚军,大约三十名精锐则直捣中军。不一会儿,营地上空便悄悄腾起一股血腥的气息,外围营帐中的大批楚军在睡梦之中就被墨者们击杀在床铺之上,做的真是干净利落,悄无声息。
无心等人飞快地将这两名已死的楚军倚靠在营栅上,手中的长戟也仍然拄地而立,乍看上去,二人仍在守夜,不虞被夜间突起的楚军发觉不对。
虽然楚人多勇悍,但楚国的贵族却多是胆小怕死之人。而昌平虽在楚国贵族中向以勇猛、坚毅闻名,但面对如此几乎必死无疑的窘境,昌平仍然感到了一丝胆寒,一丝绝望。
看看将到山脚下,安车内的昌平好像也有些吃不消了,从车内探出头来唤过向导道:“还有多远才能进山?”向导恭声回答:“禀公子,前方两三里就是燕武山。现在时近中午,太阳炽烈,为防中暑,不如暂且在山下扎营做饭,等过午后再进山围猎!”
无心等人点了点头,墨者无所谓生死,这点小伤怕什么。便各自挺剑在对方胳膊或肩膀处刺了伤无关痛痒的伤口,鲜血激涌处,白衣一时变红。四人咬着牙,各自上了金疮药,止住了流血。
当下,二人一马当先,踏飞漫天草屑、湿泥,如同一阵轻快的风儿一般奔向猎群。
和五心等人潜在附近观战的扶苏不禁暗挑大拇指:“厉害,厉害。墨门能够纵横战国数百年,而且常以数百人对抗各国上万大军围攻,果有过人之处。适才的剑阵之犀利,就是我恐怕也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行!这才是我对墨门剑法十分熟悉之故呢!”扶苏不禁暗暗心惊。
“扑扑扑……”十余柄长剑一起递到,立时便将昌平刺得像个剑垛一般,杀得稀烂。
估摸着两更有多,三更不足的时候,扶苏翻身而起,低声道:“准备行动!”无心四人点了点头,众人各自一身黑衣轻装打扮,手执利剑,潜出了帐门。
由于路途不近,当下众人便不浪费时间,各自上马,出发向燕武山而去。
“花开并蒂莲,明月罩长空”——墨门剑阵果然犀利!
帐中有多人中箭了!
“谁?”当下便有人断喝一声。随即朦胧的灯火中,几条人影长身而起,手中长剑也“仓啷”出鞘。
扶苏见状不禁松了口气:“还好,楚人多不喜白衣,否则混在一起,倒也麻烦!”
昌平三名剑士脚步一稳,立时大呼道:“有——刺客!”但随声掩杀过来的却并不是楚军,而是一身黑衣的墨者剑士。
昌平笑道:“赵卿过谦!好男儿当盘马弯弓、姿情奔放,不该如此拘谨!”扶苏闻言被激起了斗志,笑道:“那赵苏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扶苏在‘中隐老人’门下,‘射’术也是很重要的一门学科。
扶苏举手作揖,对昌平笑道:“劳公子久等了,扶苏来迟!”
到了昌平馆驿时,昌平已经率一众武士准备完毕,正在等侯扶苏。
而令扶苏有点感动的是,扶苏一行人的寝帐,竟被安排在昌平的寝帐旁面,可谓对扶苏是爱护有加!
看看天色已经快亮了,扶苏转头对无心等人道:“把衣服弄破一点,各自带点伤,我们步行回蓟城,这样比较真实些!”
墨者们再不说话,身形急闪,三十名精锐好手,立即分成四拔,四人为一组对付昌平护卫,其余十余人联合起来组成剑阵将昌平围住。
昌平面露微笑,迎了上来:“赵卿来得正好,我们也刚准备完毕!”扶苏向昌平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示意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昌平会意,也点头示意了一下。
弩已上弦、锋利的箭头在月光闪烁着清冷的寒芒。随即一名墨者首领一挥手,近三十只弩箭霎那间“嗖嗖……”一阵轻啸,以一种令人惊讶的速度和力量撕破了脆弱的帐幕,一头撞进了营帐之中。
扶苏也不肯示弱,手搭两只利箭,用一只精制短弓,连珠发射。两箭同时而至,一中喉咙、一中胸脯,顿时将一只梅花鹿射杀在地。楚军们看见也是摇旗呐喊,为扶苏助威。
路上,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武士在前领路,观其衣着和佩饰显然是燕地土人。扶苏不禁心中暗道:“这昌平假戏竟然真做,一切行动都好像真的是去行猎一般!”
早已潜伏于附近的墨门剑士得到行动信号,立即行动,潜向营地而去。
当下,扶苏便看昌平指挥楚军扎营。昌平将两百楚军分为两部,一左一右分立崖下,而其中军寝帐则在其中。这样,万一有事,中军也可受到有效保护!
‘狗咬刺猥,无处下嘴’的昌平有些急了,灵机一动,剑光急地一变,从急闪狂攻变得稳守中庭、侍机而动。墨者们连速三次围攻,都被昌平一一击退,非但毫无战果,反被昌平侍机反攻,重创一人。
而原本一直平安无事的马群在这烈火中也惊吓得嘶声咆哮,作鸟盖散。
但是剑光也因此被阻,墨者剑士也借机拔出了腰下的长剑,一声不吭地便围了上来。
墨者们大喜,正要上弦做新一波攻势时,突然间中军大帐南面突然裂开一道大缝,紧接着一道闪亮的剑光从中飞跃而出,在夜光下像一柄跳着艳舞的死神镰刀一般扑向墨者剑士而来。
“夺夺夺……”一阵箭矢入物的闷响声中,响起几声惊痛的惨呼。
鲜血涌流处,扶苏面色虽然未变,无心等人却赶紧抢上来,帮扶苏止血上药。不一会儿,一切搞定。五人便步行上路,返回蓟城。
营地之上,灯火俱熄,静悄悄的有些吓人。扶苏抬眼观望处,见北、西、东三面空地都只有两名楚军守夜,便悄悄折向北去,小心翼翼地潜近北面的两名楚军。
墨者头领冷声道:“我们是什么人,无可奉告;杀你们是奉命而为,谁下的命令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你们,我们也不知道,总之,一切无可奉告!但是,你们此次必死无疑!”
昌平咬牙道:“你们是什么人?到底为什么攻击我们?说出来,我们即使是死,也不想做个糊涂鬼!”
墨得头领见营地上的楚人已被格杀一空,沉声道:“放火,然后各自潜回原籍,等侯下次召命!”“是!”众墨者们领命。
昌平见状笑道:“没想到赵卿的箭法竟也如此出色,若在我大楚统军助战,想必我楚国又会多一员名将!”扶苏心中暗笑,嘴上却道:“公子过誉了!如今猎物颇丰,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再尽兴一番如何?”昌平大笑:“正该如此!”
扶苏知道:新式骑兵的秘法早随着赵国游骑的四散而变得不是秘密了,便也大大方方地说道:“正是,主要是有新式马镫、马鞍和马蹄铁等物相助。如果公子需要,在下愿意帮公子打造这些奇物!”
忽地,随着墨者头领的一声断喝,四组墨者仍旧排成一支纵队,急奔杀来。剑光急闪处,当先四柄长剑当胸递到。昌平一惊,正欲挥剑力架,猛然间,便见四位当先墨者身后各自转出一名墨者,剑若毒|龙、急攻其下盘,随即又再各闪出一人,猛攻昌平胸腹。这攻击势头真有若千手观音一般诡异毒辣!
昌平紧张得咽了口口水,死死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他心知敌人即将发动新一轮攻势,这攻势必然更加凌厉。
次日一早,扶苏为了行事方便,只带了无心、无虚、无伤、无欲四人前去驿馆与昌平会合。而齐虹与无涯则留守客栈,准备趁夜刺杀黄武。
楚人们疲累交加,很快便进入了梦乡,睡得酣甜。而扶苏五人虽然帐中的灯火已熄,但众人无一入睡,都躺在帐中,静悄悄地消磨着时间。
扑出的正是楚国公子昌平,一见突刺没有见效,知道敌人十分辣手,不由得也一时未敢轻举妄动。就有此时,昌平身后的营帐破口中也飞快跃出三人,各自带着箭伤,伤口处鲜血簌簌直流,面孔都痛得有些变形。
霎那间,昌平剑光哧哧乱闪,杀向墨者剑士。身后三名护卫却也忠心,忍痛也怒吼一声,挺剑助战。
昌平大惊,十二柄剑一起杀来,如何抵挡,便即腾空而起,想要避过这轮致命的剑网。就在昌平身形刚刚乍起时,忽地便觉头上剑风一荡,最后四名墨者剑士竟然凌空扑来,封住了昌平最后的去路。
昌平心胆俱裂,长剑一阵急挥舞中,却也挡不住如此犀利的攻势,被四名墨者当即猛力砸回地面。趁昌平身形不稳之时,第一轮合攻未能奏效的十二名墨者剑士,轻喝一声,剑林分上中下三路再次攻向昌平。头上的四名墨者也借适才反震之力,再度当空扑来。
但当潜近中军的这批墨者们刚刚接近中军大帐时,虽然众人的脚步已经十分放松,却被昌平的护身剑士们警觉地发觉了不对之处:来人数量不少,但脚步却十分轻柔敏捷,营地之上根本没有这么多高手,唯一可解之处,便只有‘来者不善’这条解释了。
看来,适才的一轮箭雨虽然未能伤得了昌平,却杀伤了昌平三名护卫,击杀了一人,也算是成效显著。
那马蹄奔腾的惊雷声立时将溪边的动物们惊动,动物们感觉到危险,立时开始四散逃窜。一时间,漫视野都是狼奔兀突的上好野物!
昌平点了点头道:“也好,你前面领路,选一背山平坦之地扎营,最好视野要开阔些,而且附近最好有水流!”向导点了点头,头前领路。
进食过丰盛的晚点以后,天色已经很晚。游猎之中,晚上也没有什么好的节目,加之众人多已疲劳,便纷纷各自归帐安歇!
墨者们闻令,余下的十六名围攻墨者立时分成四组,列成了四个纵队,虎视眈眈的盯视着昌平。
扶苏笑道:“公子师从贵国名将项大将军,久闻项大将军箭法出神入化,一张‘裂日神弓’射倒强敌无数,在下怎敢和公子相比!?”
刚进山岭,便觉景色立时便为不同:只见峰峦起伏当中,青草遮地,绿树葱郁,奇峰突兀,飞瀑激溅,一条清澈的小溪正从中潺潺流过。好一个平安佯和的世外桃源。
墨门剑士也久受诸般严格训练,突袭本领非常高明,悄无声息的便解决了营地外围的其余四名楚军,平安的潜进了营帐群中。
昌平四下打量了一下,见扶苏一行人竟然还是精神抖擞的模样,不禁愣了愣,仔细打量了扶苏等人和所乘马匹,眼睛一亮,不禁问道:“赵卿好像精神很好!近闻秦国最近出现一种新式骑兵用于灭赵之战,此种骑兵战力突出,机动性、灵活性极强,而赵国也曾经训练过同样一批游骑。赵卿刚从邯郸来,难道也知晓此法?”
扶苏对无心道:“无心,你也刺我一剑,要做就做得像些!”无心吓了一跳道:“公子,这用不着了吧。我们四人负伤已经足矣!”
墨者头领见状有些焦急,显是未想到集十余名好手竟也一时收拾不下昌平,不由得沉声大喝一声:“变阵,花开并蒂莲,明月罩长空!”
搞定后,扶苏五人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来到了附近一所小山之上。众人先换了白衣,以免待会误伤。然后,无心打起火石,点燃一支火把,在山上发出了行动的讯号。
“嗖嗖……”昌平当先发射,二箭一前一后,立时将一只灰兔、一只松鸡射倒。楚军们看得真切,欢呼如雷,大声叫好。
楚人营上上空腾起一阵冲天的大火,在这夜色之中竟然是分外的美丽、壮观,直将天边映得火红火红的。而这一把大火也将这一夜的血腥和阴谋掩盖得干干利落,付之一炬!
墨者们如何会回答,事实上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哪知道为什么!众人一看无法强攻,不由得使了道眼色,众人会意,一起取出手中的墨家机弩。
这昌平果然甚有将才,扶苏不禁备加精细起来!
昌平闻言大喜道:“太好了,有赵卿相助,我楚国必然如虎添翼也!”
山路较为崎岖难行,二十余里路程众人紧赶慢赶也行了近两个时辰。楚军众人不禁面有疲色,而扶苏等人有马镫、马镫可以借力,却还是精神十足。
昌平狂怒道:“无胆鼠辈,一定是黄武这宵小奸贼!卑鄙魏狗,还我楚人命来!”说着,长剑一阵龙吟,带起漫天的剑风。
扶苏心中暗懔:“这昌平好生小心,游猎扎营竟然也遵遁兵法。我记得此人是王翦灭楚后,和项燕等人一道领导一支楚军抵抗到底的,此种人是我秦国心腹大患,如此有此良机,实不可不除!”扶苏不禁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机。
扶苏不悦道:“我怎能让部下受伤,而自己安享其成呢!快刺我一剑,这是命令!”无心苦着脸,无可奈何地挺剑在扶苏左臂上轻刺了一剑,划出了一道两寸多长的小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