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节 赴约
不知道过了多久，易寒突然道：“宗师，你困了吗？”
斡道直应道：“不，这是我的终点站。”说着朝高不可及的天峰望去，问道：“你可知道这天峰之上住着什么人？”
曾被情爱纠缠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易寒，对待男女间的恩爱纠葛看的更开，更淡了，是的，对于一个经历了那么多爱情折磨的男人，得与失其实都不那么重要了，就像他已经忘记了奥云塔娜和彩云，她们是自己生命当中一道美丽的风景线，人生若是完美的，没有遗憾的，就不是人生了，他已经得到了许多，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或许这一刻，他才达到了一个浪子该有的境界，宁霜说的没错，他太痴情了，以致于他所有的东西都不肯松手，这样的举动最后折磨的将是他自己，而该放的时候放弃，心中虽有遗憾，一切却变得那么的美好，让人永远怀念。
斡道直哈哈大笑：“易寒，你又糊涂了。”
易寒笑道：“宗师在世人眼中已经是天人，何以如此自贬自己。”
易寒的表情看在斡道直眼中，却让他认为易寒好奇疑惑了，“一会你就知道了。”
斡道直笑道：“我们小的时候总是喜欢把自己的喜悦与人分享，我想你分享我的喜悦。”
“哦，兄台是西夏人？”
斡道直问道：“易寒，你怎么不说话了。”
易寒笑道：“你夸奖了，宗师也非凡夫俗子。”
中年男子哈哈笑道：“多谢了。”
斡道直问道：“易寒，你打算与我一起同行吗？”
斡道直笑道：“不妥，你还是直接称呼我的姓名吧，可我又该怎么称呼你呢？”
易寒笑道：“人的一生，对追求先是清晰，后是模糊，最后又变得清晰，我只能说宗师你的已经到了第三个阶段，返璞归真。”
斡道直道：“不，这天峰之上住着一个神仙，我只在瞻仰她的时候才会来。”
易寒笑道：“至少宗师你听的懂。”
易寒突然问道：“这天峰你是第一次上来吗？”
中年男子深深道：“是啊，不够圆，明晚才是圆月，人生就像一个轮回，每一刻都是不同的，就算在同样的地点，天上的月亮也会提醒你，曾经的已经过去的，这一刻是新的开始。”
斡道直道：“可是我的理由却以你的性命作为代价。”
“神仙？”斡道直闻言一讶，却笑道：“神仙永远是凡人无法触摸企及的，可是我却要试一试。”
易寒原本就是要上天峰去的，可是却没有告诉斡道直，突然脑子了出现一个念头，似斡道直这等人物见了婉儿师傅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婉儿师傅在他心中是高深莫测难以捉摸的，而眼前的斡道直也同样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或许似斡道直这样的人物才是和婉儿师傅同等级的人物，而自己无法掺和其中。
这天峰之上，除了婉儿师傅，易寒还真不知道谁算得了神仙，可婉儿师傅在易寒心中绝对不是神仙，她是一个魔女，能摄魂夺魄，让人生不如死的魔女。
斡道直应道：“好的。”
两人静静看着无边无际的星空，不知道是在赏着星空还是在赏着心中的一轮明月。
易寒毫无敌意，似乎把斡道直要杀他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斡道直笑道：“缺少美人在侧吧。”
斡道直似乎也不记得这件事情了，表现的从容自若，坐了下来。
隔日一早，易寒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借明月之感融入斡道直，就似两人之间突然间又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隔着。
易寒笑道：“可以，不过请先让我为你铺一个坐位。”说着腾出一般的枯草，扑了一个可以坐下来的地方。
易寒赞道：“妙言。”
“神仙？莫非斡道直口中说的神仙就是婉儿师傅。”
斡道直却依然如初，脸上挂着微微笑容，是一个温和友善的中年男人。
易寒笑道：“宗师想让我与你一起攀上峰顶，欣赏这高处不胜寒的美景吗？”
易寒淡淡一笑，问道：“宗师你何以在此落脚，难道这是你流浪的第一站？”
斡道直应道：“我父亲是西夏人，我母亲是大东国人，我随父姓斡道。”
斡道直突然道：“易寒，你想一览天峰之上的美景吗？”
中年男子笑道：“我可以坐下来吗？”
斡道直笑道：“我若自认不是凡夫俗子，那我就没有自知之明，我是个凡夫俗子。”斡道直却驳回易寒的话。
易寒笑道：“易寒。”
易寒淡笑道：“我不怪你，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由。”
斡道直笑道：“走吧。”因为他看到了易寒望向天峰的眼神，那是想到达的眼神。
斡道直道：“因为贺兰。”说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易寒微微一笑，他也觉得自己说了一句糊涂的话，喜悦不是食物，怎么会因为和别人一起分享而减少呢。
易寒终于见识了斡道直的本事，这天峰在他看来就似如履平地一般，登来没有半点难度。
斡道直笑道：“人心与这世间本来就是充满奥妙，或许用这种方式来印证，会显得更加的清晰，道理还是道理，是我们越想越多，才会变得越来越糊涂，可笑的是，人人自认自己阅历丰富，看透了人情世情。”
就似一个小孩子和一个老人吧，小孩子心中多充满活力激|情，可是举止却鲁莽冲动，老人心性平稳，做事睿智有分寸，可却没有活力激|情，见惯了太多，还有什么能够让他激动的呢，怕就是生死，也能够淡然面对。
斡道直笑道：“易寒，你知道我昨日为什么要杀你吗？”
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已经立于天峰之上，易寒心中又深刻了斡道直与自己不是同一种人的印象，就好似一个凡人遇到一个神仙，彼此之间是没有比拟性的。
弄了些吃的，点燃了一团篝火，铺了些枯草，易寒打算这样平淡度过这一夜，卧在枯草上，仰望天空，发现天空的月亮很圆，但是还不够圆，明晚大概就是圆月了吧，想想自己有多少日子没有这么充满闲情逸致的欣赏月色，自己这些年一直过的很忙碌，忙碌了一眨眼就过去了很多年，他的生命中有忽略了多少的美景呢？
易寒笑道：“明月虽美，但是我总感觉缺少什么？”
斡道直笑道：“那是他们的事情，与我何干？”
斡道直笑道：“我说过了，我只是个凡夫俗子。”
易寒笑道：“宗师是怕我听不懂，所以才给我打了这个比喻。”
易寒应道：“还不够圆，明天才是圆月。”
斡道直是被屹立天峰之上，所见所感而激动吗？易寒却感觉不像如此。
易寒道：“这又如何呢？”
“今天的月亮很圆。”男子先出声道。
易寒笑道：“愿闻其详。”
易寒道：“那宗师自便。”
斡道直直言道：“我叫斡道直。”
易寒心中虽有好奇，但是没有多话，一切等见到婉儿师傅的时候就全明白了。
突然脚步声轻轻传来，易寒回神，警戒的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是一个男子的身影。
斡道直笑道：“圆月高挂，总是让人忍不住挂念团圆美好的往事。”转身看着易寒：“我也一样。”
他为什么会来到易寒的身边，或许真如他刚才所说的，他想把心中的喜悦和别人分享。
易寒沉默不语，眼前的这个人，心境和睿智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就似自己一开始遇到玄观一样，说起话来很累，他还是喜欢通俗一点清晰一点的交流，却不太喜欢这种高深莫测话中有话的交流方式。
斡道直笑道：“不，我听不懂，我也无法理解，我心中的追求很清晰很明确，并不是像你所说的那般虚幻飘渺。”
两人又安静起来，过了一会斡道直道：“你困了就睡下吧，不必陪着我。”
易寒笑道：“宗师，恕我直言，和你说话没有什么趣味，我喜欢说些低级趣味的话题，宗师你一言一语无不高深莫测，充满深意，让我难懂。”
奇怪的是，这一会，易寒心态平稳，斡道直却让人感觉他有些激动紧张，他的表情，他的呼吸都无不暴露这一点，或许如斡道直昨夜所说，他只是一个凡夫俗子。
斡道直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别人这么认为，是因为比我更糊涂罢了。”
易寒点了点头，斡道直笑道：“我的外表虽然是一颗参天大树，可我的内心却是一颗青翠小苗，所以我的内心才会变得激动。”
易寒听到对方的声音，脑子里立即浮现起一个人来，贺兰和拓跋绰口中的宗师，那个高深莫测的中年男子，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易寒感到好奇，拓跋绰说过，他不会再回一品堂了，难道这是他流浪途中的一个落脚点。
易寒发现自己的心性越来越平稳了，变得不太容易就心潮澎湃，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易寒道：“宗师，月很园，我们赏月吧。”
易寒道：“但是别人不这么认为。”
易寒心中清楚，却笑道：“神仙吗？”
这一次西夏之行，虽然惹了些事端，但是易寒没有半点后悔，因为他见到了望舒和瑞雪，他的妻子和儿子。
斡道直笑道：“易寒，你这句话算不算高深莫测，充满深意呢？”
易寒笑道：“这两个字念来拗口，我还是随拓跋绰称呼你为宗师吧。”一句话立即拉回两人曾见过面的事实。
斡道直看着易寒，笑道：“易寒，你果然非比寻常。”
斡道直笑道：“易寒，你又忍不住想说话了。”
“或许如你所说一般”，这一次斡道直却没有反驳易寒，突然目光又瞥向高不可及的天峰，心情激动澎湃，多久我没有如此过，或许如易寒所说，我返璞归真，心境从一个老人又变成一个小孩子，或许这样才能解释我心中激动澎湃的心情吧。
易寒笑道：“宗师，你脸上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似宗师这种人该不会故意弄虚作假吧。”
斡道直笑道：“被你看出来了吗？”
站在天峰的脚下，易寒这会没有太多的感触和激动，就似回到家里一样，一种很平缓的心情，天已经黑了下来，易寒没有冲动的连夜登上峰顶，他竟耐下性子来，打算先在山下住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再登上峰顶。
斡道直笑道：“一颗参天大树，虽然枝叶茂密可遮风挡雨，屹立不倒，可却呈现枯老暗寂，一颗青翠小苗，虽柔弱易折，却给你茂盛的生机，易寒，你可有这种感觉过。”
易寒笑道：“追求是一种很虚幻很飘渺的东西，无法清晰。”
易寒笑道：“宗师不怕因为我的分享，而让你的喜悦减少。”
中年男子的话有很深很深的感慨，在这种时间这种环境下发出感慨，他的内心应该很复杂，而不是心静无尘，易寒看着天上明月，淡淡应道：“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好久没有静下心来欣赏明月皎洁了。”
与易寒同行，斡道直却没有感受到前几次到来时，那种压迫的他无法呼吸的紧张，或许是身边人一副轻松淡定的神态无形中缓解了他应该有的情绪。
易寒哈哈笑道：“我现在相信宗师你是个凡夫俗子了。”
易寒突然问道：“宗师，你何以如此激动，似你这等人物，世间还有让你感到激动的事情吗？”
斡道直笑道：“恕我不是故意如此。”一语之后问道：“易寒，你有什么追求。”
夜越来越深，斡道直凝视着明月的眼睛却没有再眨过，似乎是恒久。
易寒笑道：“兄台怎么称呼？”
刚刚走到奇石突兀，青松黛色，奇花瑞草的地方，斡道直却突然停了下来，朗声喊道：“春风，我赴约而来。”声音响亮传遍整个天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