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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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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女孩并没有在小河边放着穗条子,她采完穗条子便在小河边洗着衣服,突然听到嬉笑声:“好奇怪啊,瘸子爬坡,摔了又爬”,是一群比她小上许多的小孩子在发出笑声。

    临走之前他特意去了方府一趟,依他的身份自然是进不去方府之内,却获悉了一个消息,方夫人并不在府中,细细一想便立即知道她定是亲自监督贵州粮道修建之事,倾动全部家产所为的事情,莫说她性格谨慎,就是一个粗心的人也不敢大意,这其中若有半点闪失可就倾家荡产,方夫人自然要亲力亲为,易寒爱的女子不少,真正佩服的却是不多,方夫人就是其中之一,一介女流却能雄霸一方与男子平起平坐,他对方夫人的感情不深,与她相比,柔儿雄霸的感情更深厚一些,对她感激尊重多一点,既然不见得也就没有半点留恋,留下书信一封,并未署名,相信她看了笔迹会知道他留下的。

    “嗯,我爹是能手,我想娶你不是来买你”,男孩战战兢兢的开了口。

    “不,求你让我爹来背我回去。”男孩弱弱道。

    过了一天,女孩走过小河边,那个瘸腿男孩突然从树后面串出来,愣愣的冒出一句话来:“我不娶你,那银子就算我家悔婚的赔礼”。

    女孩“哇”的一声哭了,绝望了跑远,她不该帮那瘸子砍穗条子,人家就没有那么多银子来“买”她了,她真后悔。

    女孩就在地上写着“送给你”一遍又一遍。

    女孩知道他又来找自己去拔穗条子,说是来陪着自己去,其实她心里并不愿意,两人同行,山坡刚开始得台阶很矮,女孩只要轻轻一跃就上去了,可是瘸腿男孩却爬的很苦很苦,他滑下去,右手用力一撑,傻傻的瞅着自己的手掌发了一会呆,突然又将那磨破皮的手指放在嘴里吮吸着,“呸!”将嘴里沾上的黄沙吐了出来。

    天色渐黑,她偷偷的跑出去,想知道他父亲找到他没有,来到那小河边,看见围了一大堆人,几个人议论着,几个小孩子看见瘸子投了河,叫大人来却为时已晚,他的父亲与几个大人在河里打捞着。

    “你别买我行吗?”,女孩虽然站着却感觉和跪着一样卑贱。

    快到男孩住的村子,女孩害怕被人看见突然不想走了,但狠不下心来扔下他,犹豫了一会,咬咬牙接着走。

    日复一日,每天如此,有一天女孩的父亲告诉她,她要嫁人了,为的是让她哥哥有银子娶媳妇,女孩什么话也没说,她知道自己是一桩买卖,她默默无语的应了下来。

    “你还能走吗?”女孩冷冷道。

    女孩的心一抽,心中骂道:“活该摔死没人疼”,洗了一会衣服,却匆匆放下跑到山坡上去,只看见那瘸腿男孩气喘吁吁的坐在山坡之上。

    听到这话,女孩一甩肩膀把男孩重重的扔到地上,掉头就跑。

    两人已经分开,女孩砍了一簸箕穗条子归回,却始终没有看见那男孩的踪影,来到男孩必经的小河边却突然停了下来,分出一半穗条子放在地上,用树枝在地面上写着三个字“送给你”,这三个字不是私塾先生教给她的,而是以前村里一个出了名的坏蛋,女孩也讨厌这个坏蛋,但每次那坏蛋讲故事的时候,她都忍不住跟着大家跑去听,久了也就识字会写字了。

    易寒快马驰鞭,希望快一点回到那个安详淳朴的小山村,他的脸色似乎第一次出来一般挂着淡淡的微笑,只是这粗矿的脸容下那笑容让人感觉如此可善。

    女孩不敢再看,她害怕,转身就要跑。

    女孩来到河边,那喧闹的议论声,着急的呼喊声越来越弱,她只感觉自己手掌火辣辣的,似被火焚烧着一般,地上一大捆穗条子,她弯下腰捡起一根,扔到河里,一根又一根,河水被晚霞映的赤红,穗条子缓缓的沉到河底。

    至于宁雪又给他演了一出好戏,无声无息的离开金陵,这一次倒有给他留下一封书信,信中没有倾诉半分柔情不舍,多是叮嘱威胁,宁雪的外表是温柔,内心却像一匹野马永远也降伏不了,若不如她心愿,就会被她摔的人仰马翻,一身伤痕,若是如她心愿,又能带着你纵情狂奔,信的最后写上了一个日期,易寒知道这是她与颜觅风大婚的之日,这也是她给自己定下的期限,若无法在天下人的眼皮底下把她拥入怀中,她就永远不属于自己了,她是个有野心又心计百出的女子,有她相助,颜觅风就会如鱼得水,当自己与颜觅风成为死敌的时候,宁雪也将会是自己的敌人,宁雪将选择权交到他手上,表达她自己那霸道又轰轰烈烈的爱,只有宁雪留下的信纸之上点点泪迹才让他心中有稍微安慰。宁霜是个阴狠的女子,现在他知道为什么还是斗不过看上去温柔如水还有点俏皮的宁雪,因为宁雪柔中带钢,软硬不吃。

    女孩松了一口气,她应该感激他,幸好他还算聪明,否则,这让她很难为情,那摇晃的黑点渐渐远去,慢慢消失在这山这河这山道,女孩觉得这片风景又变得非常美丽。

    “你不信!”男孩脸涨成猪肝色,嘴唇艰难的喏动着,突然撩起身上的汗衫,裸|露着上身,身上布满了殷红的血痕,“我爹让我非娶你不可,你不愿意,我不要逼迫你”。

    “你?!”男孩慌张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笑容很尴尬也很残忍。

    女孩奋力走着,她想象着自己背的是那穗条子,心里好受了些,忽然,穗条子颤颤说道:“我不会欺负你的”。

    女孩躲在一棵树后偷偷的瞧着,远处一个摇晃的黑点出现了,越来越近,最后在放着穗条子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的背后的簸箕空空如也,瘸腿男孩瞪着眼睛,张大阔大的嘴巴,干瘦的脸皮绷紧起来,盯着地上的字看了看,蜡黄的脸顿时涨红,他扭动脖子四下张望,眼神里露出惊恐,仿佛面对一场灾难,眼眶突然噙着泪水。

    女孩突然喊道:“那小河边上的穗条子是谁给你砍的”。

    她回到家里忐忑不安,过了一会男孩的父亲寻来,着急的问道见过男孩没有,女孩摇了摇头。

    “啪”的一声,男孩松开了手,消瘦的脸骤然变得苍白,忽然又对着女孩笑了笑,那笑容尴尬又凄凉。

    女孩像逃脱的野兔跑了,她很害怕。

    ※※※

    “闭嘴”,女孩气的满脸发红,“你再胡说,我把你给扔了”。

    “我才不去叫呢?”

    易寒孤自一人驰马奔在去豫州的路上,心中感觉那一段段爱的入骨的感觉都离那么远,前情今爱个个那么模糊,玄观不愿意嫁给他,宁雪又是那么刚毅,望舒远在天边不知道何年能见,拂樱又不知道去想,梦真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回娘家去连面都没有见到,还有狠心被自己赶走的小脱俗,便只有亦师亦姐的苏洛让他感到真实温馨。

    两人走到暗处,女孩背过身嫉恨问道:“你家靠什么发的财来买的我”。

    女孩猛的蹲了下来,哭了起来,迷糊伤心听着别人议论着,“瘸子被他父亲打着骂着却一直不愿意娶人家闺女,最后痛的撑不住才去投了河”。

    “仙女,你说的仙女就是我”,女孩声嘶力竭喊出来。

    要娶她的那户人家来了,女孩走了出来,咬牙抬头看去,她不敢相信。阔大的嘴巴,干瘦的脸皮,赤红着的脸,惊恐不安的表情,是那个瘸腿男孩,女孩突然感觉他很肮脏,凶恶的像头狼。

    “我背你呗”,女孩大大咧咧说道。

    男孩咧着嘴笑道:“我喜欢你”。

    女孩背朝瘸腿男孩蹲下,蹲了好久,才有两条瘦弱的手臂伸到她的肩膀上面。

    陡峭的山道之上,一个脸容粗犷的汉子肩膀上扛着一个瘦弱的身躯,脚下步伐疾速如风。

    几个小孩子,看见两人,嚷笑道:“瘸子老婆背瘸子!”

    玄观让易寒过些天去见她,易寒也照她的意思坐了,刚好他想豫州老家一趟,与老头子商量些事情,当然最主要是报平安,依这老头子得个性,获悉自己死了的消息一定装成个没事人,免得被性格懦弱的母亲发觉。

    听到这样的回答,男孩很紧张,“那……怎么办”

    穗条子大都长在山坡上,瘸腿男孩还得继续往上爬,女孩等着有些不耐烦,她自个爬到前面,也不等后面那个傻傻的家伙,原本美丽的风景看起来也不那么美了。

    男孩只是一愣,拐着腿追了上去,“你别跑!”,不知怎么做到追上了女孩,死死拽住了她的衣衫,“再,再让我看看你”,女孩本能的就朝他消瘦的脸颊扇了过去。

    躲在树后的女孩有点可怜他了,与其让他如此受苦,还不如当面对他说清楚,那三个字伤害了他的自尊两次,女孩刚迈出一条腿,男孩却弯下腰去,抱着穗条子塞入簸箕,转身离开。

    寂静的山村里,一条水晶般透明的小河,一道斜着隆起的山坡,一抹柑黄色的霞光,一条满是苔藓陡峭的山道,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坐在简陋的屋门口,手里编着筐却默默出神的望着这美丽的景色。

    他摔的不轻,这个坏家伙,女孩心里一边骂着,一边朝他走进,男孩正揉着自己的肿红的膝盖。

    “我不知道,大概是仙女”,男孩回答的没有底气。

    风景中出现了一个黑点,沿着小河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渐渐近了,是一个拐腿的男孩子,他手里掂着一把镰刀,两条绳子勒在胸口,后背一个簸箕,里面装着些穗条子,这些穗条子山里人用它来编箩筐,大人打猎或外出寻活,孩子与妇女就靠编箩筐过日子。

    “你闪开,别装好人,媒婆昨晚上还来逼迫我快点成亲呢”。

    男孩抬头看见了她,先是一愣,旋即侧过身去,只用眼角偷偷瞄着,眼神里透着惊慌,女孩也不想看见他的模样,只感觉他可憎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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