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以血燃世间（下）
李乐平坐在了门口的小石坎上，就像是一个小孩子，把之前在自己意识海中发生的事儿和吴三还有山行甲说了一遍。
甚至就连幽泉邪寒神尊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从吴三体内钻了出来，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待李乐平讲述完毕，他转过了身，朝着武修齐曾经住过的屋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当年害他之事，我也参与其中……之所以我能活下来，是我小师妹从那个假武帝陈牧则的手中得到了蜕生之法，后来陈牧则越发放肆，加上我小师妹一直对他不离不弃，他在被我们打伤了之后便去找我小师妹。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我小师妹早就对强占了她的畜生恨之入骨，趁着他手上，给了他致命一击。”
幽泉邪寒神尊低下了头，咬着牙说道。
这个故事和陈牧则自己在石碑上刻下的故事完全不同，虽然结果一样，可缘由却完全相反。
“等我赶到的时候，我小师妹死在了我的怀中，临终前给了我蜕生之法，那一刻，我才幡然醒悟。她到死都不知道，她被强占其实都是我的错。说到底，我这残魂能够活到如今，全靠武神一脉；而我，却害了他。”
如今的幽泉邪寒神尊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便把当年的事儿完完整整说了一遍，他现在只有愧疚和不安。
“若你要报仇，在下愿意以死赎罪！”幽泉邪寒神尊鼓足了勇气，他坦然地站在李乐平面前，有了赴死的勇气。吴三看到这一幕，心里一惊，脸上也出现了担忧之色，嘴唇动了动，可最终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不敢看向李乐平，只是低着头。
其实这一路走来，他已经在心底认可了这位师父，只不过现在他也找不到理由让李乐平放过幽泉邪寒神尊，局外之人没资格让局内人放下一切。
李乐平看了幽泉邪寒神尊一眼，最终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老祖宗，没有提过你……”
幽泉邪寒神尊身子一抖，他知道李乐平说这话是代表李乐平不追究了，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他曾经视为最强大的对手，从未正视过他，也不曾记得他，不知道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无奈？
“只希望前辈，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这师弟性子跳脱，以后还得多靠前辈护佑。”
此话一出，幽泉邪寒神尊看着李乐平，深深地鞠了一躬。
就连吴三，也是松了一口气。
李乐平看着门外墙壁的一个个“正”字，眼中噙满了泪水，这位老祖宗一个人守在这儿，一直等着自己回来。
他一个人等待的日子，不知道有多孤独。
李乐平突然想起了老祖宗曾经说过，他给自己留下了东西，李乐平推开了门，屋子里景象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
就是桌椅和板凳，还有一张床，一缕从窗户中射下来的残阳。
桌子上有一封信和一个锦囊，在等待着李乐平的到来。
李乐平展开了信，眼眶逐渐湿润。
“乐平，我也没想到，在你触碰十二神器的瞬间，我找回了自己；更没想到，命运如此眷顾，让我遇到了自己的后代。”
“我记得，当初我身陨之时，有一双儿女，他们个头小小的，脸红扑扑的，看到我回家，总是会一个劲地喊‘父亲’。我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但看到你身上流着的武神血脉，我知道他们活了下来，心里也略略感到安慰。”
“很幸运，能够陪你走过一段岁月，也看到了你的成长。我知道你的性子，也知道你心中所想。武神血脉，不是你的宿命，也不是你的责任。我爷爷就我一个孙子，他曾经告诉我，他的孙儿不需要成为武神，也不用扛着武神一脉往前走，只需要快乐健康就好。做人做事，做到四个字：问心无愧。”
“但后来，我还是成为了武神一脉的一份子，因为我知道，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不公，强者欺负弱者，有权的欺负无权的，有钱的搜刮没钱的，这些事儿，欲望使然，再正常不过。可若只是如此那也罢了，他们居然想堵住所有仙人和神，甚至是普通人成长的通道，让弱者一直弱，被剥削者一直低头，让努力成为了笑话，让所谓的正义和道理成为了他们禁锢弱者的监狱。”
“所以，我尽可能地反抗，哪怕最后落到这个结局也无怨无悔。只是，爷爷曾告诉我，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着自己选择的权力，故此你不必被武神血脉所禁锢。青山，也是一个好地方。”
“武神瞳，当年我也有，我整理了一些在锦囊之中；至于武神躯，我所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战魂可以成长，可以吞噬灵魂来成长。曾经，这种体质也被称作魔体，但切记，利刃从来都没有好坏之分，它的好坏取决于用它的人。我知道，你肯定能用得好这武神躯。”
“武神一脉，最大的敌人从来不是无天，更不是神界诸神，打败强者只需要一个更强者；可凝聚弱者，却需要一个个伟大的灵魂，坚定的信念。你也不必把武神一脉的仇恨肩负在自己身上，我们所做的，只不过是想让弱者齐心，有直面困难和所谓权威的勇气。神，不应该高高在上！”
“当我进入武神一脉，我才知道爷爷当年的无奈，人心和欲望，永远是最复杂的东西。它们，比所有的神都难对付。”
李乐平看到这儿，低下了头，目光暂时离开了这封信，轻声呢喃道：“既然如此，你们又何必坚持。”
李乐平其实也明白，打败敌人可没找到志同道合者难，况且武神一脉成长迅速，有的人看到自己摆脱了被人欺负的命运，难免就会想着欺负别人，这是天性使然，而武神一脉，就是想要克服这种天性。
“我知道，你肯定会疑惑，既然我知道其中的难处，为何还要坚持？因为，我是武天骄的孙子，我要沿着爷爷的脚步往前走，哪怕是多走一步，也是好的。其实，我知道我最终可能会和爷爷一样，被自己人和神主们勾结所害死，但那无所谓。如果我的死，能够让武神一脉更团结，让真正的公平如同一点火星子在众生心里点燃，那也便值了。”
“而且，我知道我一定要站在武神一脉的最高处，因为那样，即便我血溅神界，那血也会高一些，看到的人多一些，只要有一个人有所触动，那便值了。我相信，总有一天，武神一脉流过的血，会成为一粒粒火星，点燃整个世间。”
“但乐平，那是我们的选择，你的路你自己走，只需要做到问心无愧四字便可。锦囊之中，有一个信物，那是当年我和老兄弟们的信物。他们，是真正的武神！”
“以武护人，以武屠神，方是武神！”
“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希望你能帮我把信物传给有相同信念之人，武神之血，将化为大火燃烧整个世间！那时候，没有虚无，秩序有度，务实求真，没有压迫，有能力但出身低微者，也可傲视苍穹！”
“另外，武神居是我爷爷武天骄的洞府，此洞府较为特殊，只要能够联系和沟通自己熟悉的地方，便可以打开通往其所在，不过需要的时间和力量不同，驱使之法，我也留在了玉符之中。”
李乐平看着这封信，身子颤抖。
这，才是武神一脉。
这，才是真正的武神。
李乐平顺手把信递给了吴三，拿起了锦囊，里面有老祖宗留给他修炼武神瞳的秘法，还有一块月牙形的小石头。
吴三看完信，也是深吸了一口气，把信放下，甚至朝着这封信恭恭敬敬地鞠躬，随后问道：“那你怎么选择？”
李乐平看着手中的月牙形石头默不作声，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这信物。
“咱们，先想办法找到出口。”
李乐平逃避了这个问题，以前都是老祖宗帮忙驱使这洞府，现在得靠他自己，他手握玉符，开始学习驱使武神居之法。
……
而在剑门山上，随着“武帝”陈牧则的陨落，原本在山上的压制力顿时消失，一场围猎和反围猎，也正朝着儒仙界的众仙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