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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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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朽的<u>狮子</u>】

    威震整个森林的勇悍的狮子,

    终于进入老年,没有了力气;

    脚爪里抓不牢东西,从前曾经使敌人丧胆的

    锋利的牙齿如今都已落光,

    四条腿疲软无力,连把自身挪动一下也不容易,

    最使它难堪的是,

    现在众野兽不但对它不害怕,

    而且大家都要报复从前所受到狮子的侮辱,

    都抢着来侮弄狮子。

    时而是强悍的马用坚硬的蹄子踢它一脚,

    时而狼用牙齿把狮子咬伤,

    时而犍牛用尖利的角触它。

    不幸的狮子在这样巨大的痛苦中,

    只好压住怒火,忍受一切,等待悲惨的结局,

    只是偶尔用低沉无力的咆哮,

    表达自己的怨诉。

    但是当它看到那驴子也挺起胸膛来到,

    观察狮子身上最痛的地方,

    准备踢它几脚的时候,

    “啊,上帝!”狮子边呻吟边叫道:

    “别让我挨到要遭受这种凌辱的时刻,

    还是让我早早结束生命的好。

    不管死神怎么凶残,

    总比忍受驴子的侮辱要轻松。”

    【狮子、羚羊和狐狸】

    狮子穿过丛莽追逐着羚羊,快要追上了;它的贪婪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羚羊,眼瞧着一顿配胃口的大餐就要到手了。

    羚羊似乎没有逃生的机会,因为就在它们的脚下,一个峡谷张大着嘴巴横在那里,但是脚步轻捷的羚羊拼命地一跳一好比弓弦上发出的利箭,它窜过了峡谷,它从对面的悬崖上回头凝视着它的敌人。

    狮子不再追赶了。正好有一个<u>朋友</u>在附近溜达;那个<u>朋友</u>就是狐狸。“怎么!以你的力气,你的敏捷和你的轻而易举,竟让脆弱的羚羊把你嘲笑!”狐狸说道,“只要你高兴,你什么时候都能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可不是吗?峡谷虽然是宽阔,如果你真要过去,你就能大踏步地跨过去了。你知道,我是你的朋友;我说的是实话,把你的生命孤注一掷,我是决不肯做的,除非我知道你是多么的强壮,你的脚是多么的轻捷。”

    这些冷嘲热讽和阿谀拍马的说话,大大的刺激了狮子的脑筋;它使出全部力量,它跳过去————糟糕,张开嘴巴的峡谷不是它能跳得过的,它猛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了。

    狮子的可靠的朋友干些什么呢?狐狸十分小心谨慎地走下山坡。狐狸看出来:对于狮子大王的命令和反复无常,是无需再敬畏有加的了。没有人碍事,也没有人注意,狐狸当场就把狮子送终了。一个月还没有满,狐狸已经把它的<u>伙伴</u>吃得精光。

    【农夫与马】

    一个农夫播种燕麦,

    一匹小马眼看到这种情景,

    心里这样埋怨、议论:

    “他把这许多燕麦弄到这儿来千什么?

    人们说,人类要比我们聪明,

    可是也许再没有比这更加可笑愚蠢,

    他把整片田地都掘得稀烂,

    只是为了在日后,

    白白把燕麦浪费在地里?

    如果把燕麦喂给我或者枣红马该多好,

    即使他把燕麦扔给<u>母鸡</u>吃,

    那倒也是不无一点道理。

    如果他把燕麦藏起来,我也只能怪他吝啬,

    可是现在白白扔掉,这简直就是愚蠢。”

    然而<u>秋天</u>来了,这个农夫收割到了燕麦,

    我们的农夫就是用它们来喂养马匹。

    读者啊!的确,毫无疑问,

    你们不会赞成马儿的议论,

    然而从古以来,甚至我们这个时代,

    由于自己的盲目无知,

    人们不是常常这样粗暴地,

    评论神明的意志,

    既看不到其目的,也不理解其方式吗?

    【松鼠】

    松鼠在狮子那里当差,

    我不知道它怎么干,干什么。但问题只在,

    松鼠的巴结得到狮子的满意,

    要得到狮子的满意,当然,也并不容易。

    狮子答应给松鼠一大车胡桃。

    答应是答应了,可是时光不断飞跑,

    我们的松鼠经常饿肚子,

    它只能含着眼泪在狮子面前扮笑脸。

    它看到,在森林里,时而这头,时而那边,

    经常有它的小伙伴在头上闪过,

    它只能向它们眨巴眨巴眼睛。

    眼看它们正在格拉格拉咬胡桃,

    可是咱们的松鼠离开胡桃还差一步,

    它看出,根本吃不到胡桃。

    狮子对它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最后,松鼠终于老态龙键,

    狮子对它感到讨厌,它该告退去了,

    松鼠终于得到退休。

    而且,的确,给松鼠送来一车胡桃。

    胡桃很出色,正是世界上少见罕有。

    个个都经过挑选:每一颗胡桃都是上品,

    但是只有一件事最糟糕————

    松鼠的牙齿早就落光。

    【梭鱼】

    梭鱼给告到了法院,

    说是有了梭鱼池子里就没有安宁。

    呈缴的罪证简直好装一大车,

    于是按照向来的规矩,

    把被告盛放在一只大木盆里端到法庭,

    法官们就聚集在离这不远的地方,

    它们正在邻近草地上吃草,

    但是在档案里却留得有它们的姓名,

    这里包括两头毛驴,

    两匹衰老的驽马,还有两三只山羊,

    为了在诉讼程序中有相应的监督,

    任命狐狸做它们的检察官。

    但是在老百姓中间传扬着一种流言,

    梭鱼曾经为狐狸举办过鱼宴,

    但尽管如此,法官中间没有一个徇私枉法,

    就是这一次,它们也没有敢,

    掩盖梭鱼的胡作非为,给它方便。

    事情毫无挽救余地,只能签发命令。

    要将被告处以极刑,

    同时,为了杀一儆百,要把它吊在树枝上绞死。

    “各位可敬的法官,”“狐狸这时开言道,

    “绞刑太轻了,我主张处它以一种

    我们这儿过去从来没有用过的极刑:

    让这令刁钻家伙将来知道恐惧和危险,

    索性把梭鱼放到河里淹死。”“好极了。”

    法官们齐声叫喊。大家都同意这个决定,

    于是大家把梭鱼扔到河里。

    【杜鹃和鹰】

    鹰王请杜鹃权充夜莺,

    杜鹃在这新的职位上,

    大模大样栖息在山杨树梢,

    尽情发挥它那一套,

    音乐方面的盖世才情;

    它仔细一看,大家都四散飞走,

    有些鸟儿嘲笑它,还有一些把它臭骂。

    我们的杜鹃伤心已极,

    它急忙向鹰王告发众鸟的无礼。

    “请你开恩,”杜鹃说,“遵照你的命令,

    在这儿森林里当上了夜莺,

    可是大家都大胆嘲笑我的歌唱”

    “我的朋友!”鹰回答,“我是皇,但不是神,

    我不能使你摆脱这种不幸,

    我可以迫使大家扭杜鹃叫作夜莺,

    但是让杜鹃变成夜莺我却无此本领。”

    【剃刀】

    有一回我坐车赶路中途碰到一个朋友,

    我跟他一块儿在一个旅店里借宿,

    早上,我刚刚睁开睡眼,

    我看到什么啦?————我的朋友惊惶不安,

    昨天临睡前我们还是有说有笑,无忧无虑,

    现在我发觉,我的朋友已经换了一个人。

    他忽而叫喊,忽而呻吟,忽而叹气。

    “你发生什么事情啦,亲爱的,……我希望,

    你别病了。”“啊,没什么,我在刮胡子。”

    “怎么,就这个?”我马上起身去瞧,我那捣蛋鬼,

    含着眼泪愁眉苦脸站在镜子前,

    好像有人要在他身上剥下皮似的,

    最后,我弄清了这场不幸的原委。

    “怎么会有这种怪事?”我说:“你是自我虐待。

    你自己倒看看,

    你手里拿的不是剃刀,简直是劈柴刀,

    别用它刮脸,你用这种东西只能害苦你自己。”

    “噜,兄弟,我承认,

    这剃刀非常钝,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不至于那么笨,

    但是太锋利了我害怕会割破皮肉。”

    “可是我,我的朋友,我要奉劝你,

    钝的剃刀更容易割破你的脸,

    你用锋利的剃刀例能刮得爽利,

    只要你懂得如何使用。”

    容我来向你们解释这则故事,

    许多人不是这样的吗,尽管不好意思承认,

    他们害怕有智慧的人,

    却有耐心乐于使用一批傻瓜。

    【雄鹰与蛆虫】

    一条蛆虫在树顶上钩住了一根树枝,

    坐在上面摇来晃去。

    一只兀鹰从天上飞过,在蛆虫头顶上,

    居高临下嘲笑道:

    “可怜虫,真不知你经历多少辛苦,

    但是你爬得这样高,究竟得到什么好处?

    你能有什么样的意志,什么样的自由?

    还不是跟着树枝弯腰曲背,听凭天气摆布。”

    “你飞得高高在上,”

    蛆虫回答道,“对我开开玩笑不费力气,

    因为,你依仗你的翅膀坚强有力,

    然而命运给我的不是这些品性;

    我所以能够在这高处立身,

    就只是因为碰运气,我有牢牢攀附的力量。”

    【可怜的富人】

    “假使永远吃不到、喝不到好东西,

    那何必只管积攒金钱,

    做一个富翁?

    做富翁有什么意思,双脚一挺,什么都得抛弃。

    我们不过是折磨自己,让自己出丑,

    不,假使我命里注定能发财,

    为了能过豪华、阔气的生活,

    我不仅一卢布,上千卢布也不吝啬。

    就是远到天边都会听到我举办宴会的消息,

    我甚至还要对其他人做好事。

    一个吝啬的富人他的生活就像受苦受难。”

    一个住在破旧小屋的穷光蛋,

    躺在一无所有的长凳上如此自言自语。

    突然,有什么东西穿过隙缝进屋来,

    有人说是魔法师,有人说是魔鬼,

    后一种说法也许比较可靠l。

    随着事情的发展可以逐渐清楚,

    这个东西来到穷人跟前说:“你想要发财,

    我听到了你的要求,我乐于帮助朋友。

    我给你这个钱袋。里面有一块金币,只有一块,

    但是只要拿出一块,里边就会再生第二块,

    因此,我的朋友,

    现在只要你乐意就可以发财,

    把钱袋拿去吧,————从钱袋里要拿多少就拿多少,

    直拿到你心满意足,

    但是有一点你得注意,

    在把钱包扔到河里之前,

    你可无权随便用掉一个金币。”

    说完话留下钱袋,它就离开走了。

    穷人兴奋得差一点神经错乱,

    但是当他神志恢复时,就拿起了钱袋,

    怎么啦?————他简直不相信,这不要是做梦。

    他刚刚拿掉一个金币,

    立刻就有另一个金币在钱袋里晃动。

    “好呀,就让这运气只为我持续到天亮。”

    我们的穷光蛋说道,

    “我已经可以为自己弄到大堆大堆的金币,

    到了明天我就是一个富翁,

    就可以过奢华快乐的生活啦。”

    可是第二天早上他又有另一种想法:

    “不错,”他说,“现在我是富人了,

    但是财产有谁不喜欢,

    为什么我不能加倍发财?

    难道我会偷懒,

    哪怕再守着钱袋过一天,

    我已经可以有房子、马车、别墅,

    但是如果我可以买下一个村庄,

    错过这样的机会,岂不愚笨?

    因此,我要守住这令奇妙的钱袋,

    只有这样办,我再挨饿一天,

    反正,要过好日子我总来得及。”

    结果怎么样?过去了一天,一周,一月,一年,

    我那穷朋友早就不再给金币计数,

    同时,他吃得少,喝得也少。

    但是只要天刚刚有点亮,他又干起老一套行当,

    白天一结束,可是按照他的算法,

    他总是觉得还欠缺什么东西。

    只要一想到钱袋要交出去,

    他的心就要蜷缩:

    他曾经向河边走去,但马上又转身回来,

    “当金子像河川一样自动向我涌来的时候,”

    他说,“怎么可以离开钱袋?”

    最后,我们的穷朋友头发斑白了,

    我们的穷朋友瘦下来了,

    我们的穷朋友像金子一样发黄了。

    他已经不再指望过奢华生活;

    他变得衰老不堪,健康与安宁,

    统统失去了,但是他还是用发抖的手,

    从钱袋里摸出金币。

    摸呀,摸呀,不知什么时候才算完结?

    他就在那条他欣赏过自己财富的长凳上,

    就是在这同一条长凳上一命呜呼,

    当时金币快要到达九百万之多了。

    【宝剑】

    一把有刃而无柄的宝剑,

    原被扔在废铁堆里赋闲,

    后又被拿上市当废物卖钱。

    农夫看中了他,便买到了手,

    价钱便宜得简直等于白捡。

    农夫的计算倒也很简单,

    给这废剑安上一个把子,

    便可用他来把粗活干。

    家里,用他来把细木条砍,

    林间,用来剥取韧皮编鞋穿,

    也还修枝削节做藩篱木杆。

    这样的生涯转眼过了一年,

    剑刃上豁齿处处,绿锈斑斑。

    孩子们还骑着他当竹马玩。

    一天,长凳下刺猬与剑交谈:

    “人们歌颂宝剑,多少壮丽诗篇!

    难道你好意思劈柴削木杆?

    难道你被当做玩具不红脸?”

    “我没有自由啊!”宝剑喟然长叹,

    “在武士手里我足使敌人胆寒,

    在这里我只能把些粗活干。

    害臊的不该是我,而是别人,地不懂得我的价值与才干。”

    【商人】

    “过来,安德列老弟!

    你钻到哪里去?到这儿来,赶快,

    学学你叔叔的本领。

    买卖要照我的样,这样你就不会吃亏。”

    一个商人坐在长凳上同侄儿这样说,

    “你知道那块波兰呢料吧,

    它放在我这里已经这么长久,

    因为这块呢料又陈旧,又有虫蛀,而且烂糟糟,

    但是我把它冒充英国货将它脱手了。

    你瞧,只花了个把小时凭它就赚了一百卢布,

    上帝打发来了一个傻瓜。”

    “所有这一切,叔叔,都不错,”侄儿回答,

    “但是,我不知道,究竟是谁做了傻瓜:

    你瞧,你收进一张假钞票。”

    人家把商人骗了,他也骗过人:这都不足为奇。

    然而假使有谁能超出这店铺之上,

    看看那上流社会,

    他就会看到,就在那里也在进行同样的骗局,

    所有的堪一切事情上几乎只有一种盘算,

    谁比谁欺骗得更高明,

    谁比谁欺骗得更狡猾。

    【炮与帆】

    在一条战舰上大炮和篷帆,

    产生了势不两立的敌意。

    你看,那些大炮从船舷上高高昂起头。

    对着天神这样抱怨道:

    “啊,众神,什么时候看到过,

    这种毫无价值的破麻布做成的东西,

    竟然大胆放肆到要跟我们平起平坐?

    在我们艰难困苦的漫长航程中它们于了什么,

    只要一刮风,

    它们就骄傲地挺胸凸肚,

    好像它们是什么威严的王爷,

    它们大摇大摆在<u>海洋</u>上航行,

    一味自吹自擂,可是是我们在猛烈冲杀,

    难道使我们的军舰在海上称雄的不是我们吗?

    到处给敌人以死亡和恐怖的不是我们吗?

    不,我们不愿意再同船帆共同生活下去,

    没有它们我们自己也有办法对付一切,

    飞来吧,帮助我们,强大的北风之神。

    赶快把船帆撕成碎片。”

    北风之神听从呼唤,飞来了,微微一吹,

    夫色马上阴沉下来,<u>大海</u>一片黑暗,

    阴沉的天空密布乌云,

    海浪好像高山一样腾起又崩落,

    雷声震得耳聋,<u>闪电</u>令人睁不开眼,

    北风席卷猛拉,把船帆撕成碎片,

    船帆都消失了,于是坏天气也平息下来。

    但是怎么办?战舰没有帆,

    就成为大风和海浪的玩物,

    它在海上航行,好像一段木头,

    它和敌人刚一遭遇,

    敌人就使用全部舷炮猛烈轰击,

    我们的战舰无法动弹,很快变得百孔千疮,

    它连同所有大炮螺旋般沉入海底。

    一个国家只有当它,

    各部分井然有序互相配合时才能强大无比。

    使用武器,造成对敌人的威慑,

    而船帆,则是国家的施政决策机关。

    【驴子】

    一个庄稼人养了一头驴子,

    它十分听话地干了不少活儿,

    弄得庄稼人简直不知道如何称赞它,

    为了使驴子不至于在森林里丢失,

    庄稼人给它在脖子上系上铃铛。

    我们的驴子得意忘形:妄自尊大、骄傲起来。

    (它当然听说过勋章是怎么回事),

    它想,现在它已经是一个大贵人啦,

    可是这头可怜的驴子无福消受这个新头衔,

    (这不仅对驴子是一个教训)。

    应当预先告诉你们:

    驴子过去并没有多少光彩的事迹,

    然而在系上铃铛之前,它却过得逍遥自在,

    它不论跑到黑麦地里,燕麦地里还是菜园里,

    都可以吃一个饱,然后悄悄溜出来。

    现在可完全是另外一种局面:

    我们这位有名人物不论闯到哪里,

    新的头衔总是不断地在它的脖子上发出声音。

    人们看到:主人拿起了木棍,

    忽而从黑麦田地里、忽而从牲口棚里把它赶走,

    那边的邻居一昕到燕麦地里有铃声,

    就用木桩子直戳驴子的肋骨。

    这样,我们这个可怜的大人物,

    到了秋天就虚弱不堪,

    这头驴子只剩得皮包骨头。

    在人与人之间名位对骗子手来说,

    同样也是一种灾祸,当名位还比较低微,

    骗子手还并不怎样引人注意,

    然而高官显爵一旦落在骗子头上,就像铃铛一样,

    他身上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响,越传越远。

    【米隆】

    城里住着一个富翁,名字叫做米隆。

    这里放上名字不是为了填补诗行余空,

    不,记牢这种人的名字并没有什么坏处,

    四周的邻居都大声议论这位富翁,

    邻居的话未必没有道理,

    人们说他的小箱子里藏有卢布百万,

    可是他却从来不肯给穷人一个戈比。

    谁不想为自己挣得良好的名声?

    为了使人们转变对自己的议论,

    我们的米隆就在老百姓中间进行布施,

    他要在每星期六向求乞者施舍食物,

    的确如此,无论谁走向大门,

    他们决不会被挡驾,

    “哎呀,”人们想,“可怜虫要破产了,,

    别担心,守财奴自有妙法。

    逢星期六他就开链放出几条恶狗,

    于是求乞者谁也不再想到吃喝,

    上帝保佑他能够完好地逃出门外就不错,

    同时米隆却简直被奉为神明。

    大家都说。“米隆真是令人尊敬,

    可惜的只是,他养了这几条恶狗,

    叫人很难走近他身边,

    否则他连最后的一点东西都会分给别人。”

    我也常常碰到这样的事情,

    要走近高贵宅邸去多么不容易,

    米隆自己站在局外,

    ’一切过错都由恶狗承担。

    【农夫与狐狸】

    狐狸有一次对农夫说,

    “请问,我亲爱的朋友,

    那匹马凭什么能够得到你这样的<u>友谊</u>,

    我看到,它总是跟你在一起?

    你对它十分宠爱,让它过得称心如意,

    你跟它一起上路,时常同它一起下地,

    可是在所有的走兽里,

    它简直比大家都愚蠢。”

    “啊,老弟,这里要紧的不在于头脑。”

    农夫回答,“头脑无关紧要。

    我的目的根本不在这里,

    我需要的是叫它驮我走,

    并且听从鞭子的指挥。”

    【狗与马】

    狗和马同给一个主人出力。

    有一天,他们发生了争执。

    狗说,”喂,我说我的马老爷,

    主人真应该把你驱逐。

    拉拉车,耕耕地,啥了不起!

    你还有什么值得称许?

    我含辛茹苦,日夜相继,

    哪一样你能和我相比?

    白日里监护羊群在牧地,

    黑夜里守卫房舍门户。”

    老马回答得慢条斯理:

    “你说得倒也合乎实际,

    不过,不是我劳作耕田,

    哪有东西归你守护?”

    【猫头鹰和驴子】

    瞎驴出门远行,

    天色已晚,他闯入密林。

    迷路了!他陷入困境,

    前进不得,后退又不能。

    纵使驴子双目明亮,

    也奈何不得夜黑林深。

    幸好碰到了一只猫头鹰,

    他情愿替驴子把路引。

    沟壑、土丘、山岗,全看得清,

    猫头鹰确有夜行的好本领。

    终于登上了坦途天色大明,

    驴子怎忍离开引路人?

    他央求猫头鹰不要离分。

    猫头鹰竟然心血来潮。

    想骑着驴儿游遍世上路程。

    他坐上驴背俨然主人,

    指令驴儿前行。

    他们顺利吗?遗憾万分!

    太阳刚刚出来,

    描头鹰的双眼立即失明。

    然而它又刚愎自用,

    命令着驴儿向西向东。

    它吆喝着:“注意,右面有坑!”

    其实,左边的坑比右边的更深。

    “再往左靠,再往左靠!”

    砰!驴子连同猫头鹰坠入谷中。

    【蛇】

    一条毒蛇恳求朱庇特天神,

    赐它以夜莺般的歌喉,

    “否则的话,”蛇道,“我就会含恨终身,

    我不论在哪儿出现,

    凡是比我力弱的

    看见我就避得远远,

    凡是比我强的,

    上帝让我活着逃走就算不错啦。

    不,这样的生活我再也不能忍受,

    假使我能够像夜莺一样在树林里歌唱,

    那时就会使人们感到吃惊,

    就会获得人们的喜爱,甚至也许是尊敬,

    我也就可以成为愉快谈话的中心。”

    朱庇特满足了蛇的请求,

    蛇原来那种令人憎厌的咝咝声消失了。

    它爬上了树,栖止在树上,

    我们的蛇唱得像美丽的夜莺一样动听,

    一群飞鸟从四面八方飞来倾听,

    但是一看到这歌手,大家纷纷从树上飞走。

    谁喜欢受到这样的对待?

    “你们难道讨厌我的声音?”

    蛇生气地说道。

    “不,”燕子回答,“歌声嘹亮、美妙,

    你唱得当然不比夜莺差。

    但是,我得承认,我们一看到,

    你口里的毒信子,我们的心都发抖了,

    我们跟你在一起感到害怕。

    因此,我告诉你,你可别生气,

    我们喜欢听你的歌声,

    但是希望你尽量离我们远点唱。”

    【狼和猫】

    狼从树林里奔到村子里,

    它不是去作客,是为了逃命,

    它要为自己这张皮担忧受惊,

    猎人和一群猎犬紧紧把它追赶,

    如果能够溜进首先撞见的大门,他就乐了,

    然而倒霉的是,

    家家户户都闭着大门,

    我们的狼看到篱笆上蹲着一只猫,

    它央求道。“瓦西卡,我的好朋友!快告诉我,

    这里的庄稼人哪一个心地最好,

    让他掩护我躲开我那凶恶的敌人?

    你听到狗的吠叫声,还有可怕的号角声吗?

    这都是跟着我来的。”“你快去求斯捷潘。”

    他是个十分善良的庄稼人,”猫儿瓦西卡回答。

    “他吗?我曾经把他一只羊的皮剥了。”

    “那么,你到杰米扬那里试试看。”

    “我害怕,他也要对我生气,

    我抓走过他的一只小山羊。”

    “那一头住着特罗菲姆,快弼他那里去。”

    “找特罗菲姆?不,我害怕同他见面:

    为了一只小羊羔,他从<u>春天</u>起就在威胁我。”

    “那就糟了!也许,克里姆可以掩护你。”

    “啊,瓦西卡,我把它的一头小牛宰了!”

    “看来,老兄!你把村里所有的人都得罪了。”

    这时瓦西卡对狼说道,

    “你在这里还能够得到什么样的保护呢?

    不,我们的庄稼人并不那么糊涂,

    他们决不会搭救你而让自己遭殃,

    的确,应该归罪于你自己。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鳊鱼】

    在地主老爷家<u>花园</u>的池塘里,

    美丽的喷泉之下,

    养殖了一群鳊鱼。

    它们成群结队在岸边游弋嬉耍,

    它们过的仿佛是黄金般的日子。

    但是突然,

    地主老爷吩咐放养五十来条梭鱼,

    “得了吧,”一个朋友听到这事,对他说,

    “得了吧,你打算干什么?

    你能指望梭鱼干出什么好事?

    要知道鳊鱼一定会被吃得一条也不剩,

    难道你不知道梭鱼的贪婪?”

    “别浪费你的唾沫了,”

    地主老爷微笑着回答,“我全都知道,

    不过我倒想弄清楚,

    你凭什么断定我偏爱鳊鱼呢?”

    【瀑布与小溪】

    水花激溅的瀑布从岩石上直冲而下,

    它骄傲地对一泓有益健康的温泉说(这股温泉在山脚下几乎不易察觉地流着,但是它靠治病的能耐闻名于天下):

    “这不奇怪吗?你这样小,水又这样少,

    可是到你这里来的客人总是这么多?

    倘使他们都往我这边来,这倒还容易明白,

    为什么都上你那边去?”“为了治病。”

    溪流温和地回答。

    【狮子】

    当狮子变得衰老体弱的时侯,

    它就觉得坚硬的床已经睡不惯,

    躺在那里连骨头都酸痛,还感到一阵寒气,

    于是它把它的大臣,长着浓密厚实长毛的熊和狼都召到身边,

    并且对它们说道:“朋友,我的床,

    对老人来说未免太坚硬,

    最好是,在不损害穷人,也不损害富人之下,

    为我征集兽毛,

    让我不再睡在光秃秃的石板上。”

    “伟大英明的狮子!”臣子们回答,

    “为了你,别说是我们身上的毛,

    就是身上的皮也舍得奉献。

    我们这里长着茸茸绒毛的走兽还少吗?

    <u>梅花</u>鹿、岩羚羊、山羊、扁角鹿,

    它们几乎从不交税纳贡,

    应当赶快从它们身上征集兽毛,

    它们不会因此受到什么损失,

    相反,它们只有更轻松。”

    于是这个聪明的建议马上被采纳。

    狮子简直找不到话来称赞朋友的效劳,

    它们的效劳究竟表现在什么地方?

    表现在,它们抓住一批可怜虫,

    连皮带毛都扒个精光,

    尽管它们自己身上的毛双倍丰裕,

    它们却是一根毛也不肯牺牲,

    相反,它们中每一个躬逢其盛的,

    都从这一场献纳中分肥沾光,

    都给自己准备好过冬的褥垫。

    【三个庄稼人】

    三个庄稼人来到村里过夜,

    他们在这里彼得堡做过赶车的营生,

    他们辛苦过,也玩乐过,

    现在取道上路回<u>家乡</u>。

    向来庄稼人瘪着肚子就不睡觉,

    我们的客人就要了晚饭。

    在<u>乡村</u>里能有什么好莱?

    给他们端上桌的是素菜汤,

    还给了他们面包,此外,还有一点稀饭。

    这不是在彼得蟹,————什么都无从谈起,

    但是这总比饿着肚子躺着的好,

    于是庄稼人都划了十字,

    安下心来准备吃稀饭。

    但是他们当中有一个比较机灵,

    他看到所有这些东西不够三人吃一个畅。

    就灵机一动,觉得应当把局面扭转过来(用强力可不行,应当耍一些手段)。

    “伙计们,”他说,“你们知道福马吗?

    今年招兵轮到把他送去剃脑门了。”

    “你说什么招兵?”“是这样的,听说,

    要同中国开仗。

    咱们的父吩咐要拿中国茶叶献纳皇上。”

    于是这两个人就来判断和议论(不幸的是,他们都识得字,知道看报,有时还能读到一点军事简报),

    战争应当如何进行,谁可以担任司令官。

    我们这两个伙伴越谈越兴奋,

    一个劲儿猜测、推断、争论,

    可是咱们的骗子手就希望这样,

    趁他们高谈阔论、评头品足,

    同时调兵遣将的时光,

    他不出一声,把汤、稀饭,什么都吃光。

    有的人对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特别喜欢议论,

    譬如要同印度怎么干,什么时候,为什么,

    他是如此了如指掌,

    可是你瞧,就在这当儿,他那个村子,

    就在他眼皮底下烧一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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