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噬心蛊
京律府后衙，最里面的一间柴房中。
此时这里只剩下林晏和褚翎两人，被绑在柴堆后面的黑衣人不算。
林晏淡淡道：“说吧，你的计划是什么？”
褚翎挑了张长凳坐下，仰着头一脸迷茫，“阿晏，什么计划？”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惊讶道：“外面天都快亮了！阿晏，要不你先回去睡一觉，这里留我一个人就行了。”
林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沉默不言。
褚翎抬手摸了摸鼻子，“阿晏，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这世间确实会有令人奇痒无比的毒药，但据林晏所知，这种药与胆量却没有半分关系。而褚翎后来的举动，明显是想将这名黑衣人单独关押，又故意支走了张启年，那他定然是有其他计划。
柴房中只有靠窗的位置有一张木桌，桌子上放着一盏烛台，烛火明明灭灭跳动着。
褚翎从长凳上站起身，拉着林晏来到桌前，然后他从腰间挂着的香囊中，取出一个拇指粗细，高度约摸寸长的青黑竹筒。
他轻轻摇晃了下手中的竹筒，静默无声。
“阿晏，你猜这里面是什么？”
林晏知道他在故弄玄虚，耐着性子道：“不知。”
褚翎将目光看向角落里的黑衣人。
这人跟在大堂中一样，自被关进来起，始终不发一言，双目微闭，仿若已然入睡。
但褚翎知道，此时他一定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他轻笑了下，问道：“阿晏，你可曾听说过“蛊”？”
林晏微微皱眉，“你是说“蛊毒”？”
“世人对于蛊一直都有一个误解，认为“蛊毒”是同一种东西，其实不然。“蛊”有可能是毒也有可能是药，即可能救人也可能害人。”
他将手中的竹筒再次晃了晃，问道：“阿晏，你猜这支竹筒中的是哪一种？”
林晏紧盯着他手中的那支竹筒，瞳孔骤缩。
“你说这里面装的是蛊虫！”
他的话音刚落，柴堆那里便传来一声非常细微的响动，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尤为明显。
褚翎无声地挑了挑眉。
“没错。这里面装的是噬心蛊。方才我说可以让人浑身发痒的东西，其实并不是药，而是蛊。不过……”
他停顿了下，才继续道：“我刚才其实骗了单大人。中了噬心蛊的人，蛊虫会顺着这人的血脉，慢慢地一点一点爬遍他的全身，这也是为什么中蛊之人最开始会感觉浑身发痒的原因。”
听完他的描述，林晏不禁感到一阵恶寒传遍全身，仿佛有无数只虫子正在他的血脉中蠕动，慢慢地爬遍他的全身。
就在这时，始终闭目不言的黑衣人突然坐起身来，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向褚翎。
褚翎缓缓都到那人面前，“怎么，不装睡了？”
黑衣人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竹筒，虽然一脸警惕却强装镇定道：“黄口小儿，装神弄鬼！”
“阿晏，他不相信怎么办？”褚翎扭头看向林晏，语气苦恼。
不待林晏回应，他便作势要拧开竹筒的盖子，拧到一半又突然停住动作。
“差点忘了。”他弯下腰，故意压低声音：“中了噬心蛊的人最后的结局我忘记告诉你了。蛊虫在爬遍你的全身后，最终会顺着胸口的血脉进入心脏，然后一口一口，将你的整个心脏全部吃掉。这也是它为什么叫做“噬心蛊”的原因。”
褚翎说完后，便准备再次拧开竹筒。
那名黑衣人看着他手中的动作，心脏如擂鼓般剧烈跳动，他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后背上渗出一层冷汗。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仿佛已经想象到自己的心脏被蛊虫蚕食的恐怖画面。
“住手！”
他颤抖的声音响彻在整个房间内。
褚翎眨了眨眼睛。
没意思……
他本来以为，这人会在他将竹筒中的东西拿出来后才会喊停呢。
没想到胆子也没有很大嘛。
褚翎慢条斯理地将竹筒拧紧，重新放回腰间的香囊中，转身对林晏粲然一笑。
“阿晏，我厉害吧！”
林晏看着他忻忻得意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
这人三言两语便击溃了对方的内心，确实出人意料。
得到无声夸奖的褚翎心情愉悦，就连语气都变的雀跃起来。
“行了假道士，从实招来吧。”
原来这个黑衣人竟然真是个道士，名叫罗扬。
五年前，敕勒族可汗克孜木突率五万骑兵侵犯大煜边境北阙。然而，由于当时的驻守将领玩忽职守，谎报军情，直到四个月后，北境的真实军报才辗转传入阜京。
启丰帝得知后龙颜震怒，当即下令，将当时还是镇护将将军的左括晋升为征北大将军，统领八万大军火速驰援北阙，抵御外敌。
只是当时已经错过将敕勒击退的最佳时机，所以北阙的战火整整持续了两年。
在这两年中，北阙的百姓时常要面对敕勒人烧杀抢掠，饱受战乱之苦。这些人中有会武艺的或者身强力壮者，便在山林中聚集起来，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
罗扬便是其中一个，并且因为武艺高强被推举为首领。
两年后，敕勒主动退兵，并向大煜送来降书，边境才渐渐安定下来。
这时，朝廷才有时间收拾那些盘踞在各个山林中的土匪山贼。
当日负责剿匪的官员，正是如今的兵部侍郎胡坤。
他到了北阙不久，罗扬便派人送上大量金银珠宝、美女佳人，试图拉拢贿赂。而胡坤身为朝廷命官，不但来者不拒，还和罗扬私下勾结，将剿匪之事抛诸脑后。
半年后，胡坤向朝廷谎报匪患已除，暗地里却将罗扬带回京城，让他帮自己暗中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此次陷害林晏一事便是胡坤主使。
初七那晚，正在睡梦中的罗扬突然被胡坤叫醒，让他立即前往春风巷，无论是谁随便杀一个人。罗扬这几年跟在胡坤身边，没少替他做这些铲除异己的事情，所以他也并未多问。
当夜，他便杀了春风巷刘记面馆的老板。
第二日，胡坤让他找两个目击证人到京律府指控林晏。罗扬便找到了武大和张小三，给了他们各一百两银子，又对其家人进行要挟。
直到林晏顺利脱罪，胡坤害怕自己身份暴露，便又指使他杀人灭口。
而对于胡坤为何要陷害林晏，罗扬声称并不知晓，他只是听命行事。
林晏两人从柴房出来，天色依然破晓，夜色与黎明交织之际，东方的天际露出一片朦胧的鱼肚白，带着微微的暖意浸润了整个天幕，宛如一副细腻的水墨画，由淡至浓，由浅至深。
褚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夜未眠，他的脸上却不见半分困意。
“阿晏，天马上就要亮了，我想胡坤肯定不敢大白天来京律府救人。你累不累，要不要找间客房去睡一会儿？”
林晏摇摇头，“不要掉以轻心。”
说完他的目光看向褚翎挂在腰间的香囊，犹豫片刻问道：“竹筒里装的真是噬心蛊？”
褚翎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腰间，随后便笑出了声。
“哈哈，怎么可能，那是我编出来吓他的！”
林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