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海云山偶遇
次日清晨，褚翎早早来到海云山脚下。
待林晏的马车抵达时，他从马车车窗探出头，“阿晏，好巧啊！”
他语气轻快，笑容明媚，一双猫眼儿微微弯起。
林晏方才看到停在山脚的马车时，只以为是同他们一样前来避暑的游人。
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处遇到褚翎，一时有些错愕。
褚翎跳下马车，来到他面前，笑嘻嘻道：“阿晏，没想到你也来海云山游玩儿，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
林晏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看向褚翎的目光中透着无奈的平静。
这人总是爱说些听起来暧昧不清的话。
他看向褚翎的目光，无奈地平静，半晌，轻轻吐出三个字：“是很巧。”
从山底直至半山腰处的星云台，林清亲眼目睹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宛如一只正在开屏的花孔雀，围绕在大哥身旁。
更令他惊奇的是大哥对待此人的态度，冷淡中偶尔透着一丝不耐烦，却并没有丝毫不喜或者厌恶的情绪。
林清心中不由疑惑：难道真是大哥的朋友？
但此人举动轻佻，完全不像是能和大哥成为朋友的人。
星云台是一座从山体中延伸出来的天然高台，从高处俯瞰，其形宛若星辰，置身其上，抬手可触云海，因此得名。
台中有一座凉亭，以便游人休憩所用。
一行人来到亭中，褚翎殷勤地用衣袖擦了擦石凳，“阿晏，坐这里。”
林晏仿若未闻，径直走到他对面的石凳前，从衣袖中掏出块帕子，为自己和林清擦净。
“清儿，坐。”
林清看向褚翎，见对方并没有因为大哥略显失礼的举动而生气，只是撅了撅嘴自己坐了下来。
褚翎见他一路上都在打量自己，轻笑道：“二公子，在下脸上的花是什么颜色？”
林清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不禁有些脸红。
他本就不是扭捏之人，真诚致歉道：“褚公子，失礼了。”
褚翎摆摆手表示无妨，对林晏道：“阿晏，你这弟弟某些时候和你还挺像的。”
林晏疑道：“何处相似？”
他们兄弟二人，无论样貌还是性格皆不相同，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说过兄弟两人相像。
褚翎用手指在空中轻轻点了两下，“一本正经之时最为相似。”
林晏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山下又上来一行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锦衣紫袍的青年，他身量中等，肩宽背挺，步履稳健有力。也许是因为长着一双三角眼的缘故，看人时，隐隐透着一股锐利逼人之意。
这青年身后跟着三个年轻男子，也都是世家公子打扮，其中一人竟与林清相识。
林清向林晏介绍道：“大哥，这是礼部尚书之子李贺，字延玉。”
李贺则笑道：“乐之，原来这位就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大哥，果然有松风水月之姿。”
林晏对其点了点头，“李公子过誉了。”
随后，李贺将与之同行之人介绍给他们。
原来方才那名为首的紫袍青年，竟然是权倾朝野的济恩侯，左括。
此人熟读兵法，足智多谋，年纪轻轻便立下赫赫战功。
三年前，更是将无故侵犯大煜边境的敕勒族打得节节败退，敕勒族可汗克孜木摄于左括威名，只得向大煜送来降书。
启丰帝龙颜大悦，立即下旨册封左括为济恩候，袭二等侯爵。
林晏等人向其行礼道：“济恩侯。”
左括抬手虚扶，“今日大家都是出来游玩避暑，便不必拘于那些繁文缛节，诸位免礼。”
凉亭之中，仅有一张石桌，四个石凳。
林晏等人便不好再歇，寒暄几句，起身告辞。
整个过程中，褚翎都未发一言，默默充当背景。
待他们向上走了六七个台阶后，他突然转头，刚好对上左括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那里面藏着深深的欲望和贪婪。
褚翎脸上的表情瞬间凌厉起来。
平日里，他的唇角总是微微上扬，眼神中也时常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但此刻，他收起笑意，脸上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仿若被冰霜覆盖，透着冷峻和危险。
林晏似是有所察觉，停下脚步看向褚翎。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褚翎的侧脸，但他仍能敏锐地感觉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凌厉气息。
就在他想要开口询问时，褚翎已转过头来，他看到的仍然是一张明媚的笑脸。
林晏不禁怀疑，刚才那一刹那，是否是他的错觉。
只见褚翎三两步来到他的面前，压低声音道：“阿晏，以后你一定要离那个济恩侯远一点，最好是见到他就绕路走，他不是好人。”
此刻，两人的距离不足尺余，林晏能清晰地看到褚翎眼中的认真和严肃。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对于褚翎的靠近，他第一次没有后退。
他点点头，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夏至，西郊皇家猎场。
启丰帝高坐狩猎台，台下依次站立着随行的文武百官及各世家子弟，满场肃穆。
而坐在启丰帝身边的，一左一右分别为奕王的母妃娴妃和昭王的母妃芮贵妃。
不知娴妃与启丰帝说了什么，启丰帝点了点，“林晏何在？”
台下众人先是一片沉寂，随后不时响起大臣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林晏虽为丞相之子，但因身上并无功名，且未在朝中当职，只能站在最后面。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启丰帝提起，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愣了片刻，恭敬垂首，穿过众人走至最前面，行跪拜大礼，以额叩地，“草民林晏，参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启丰帝道：“起来吧，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林晏叩谢起身，微微抬头，任其打量。
他虽是第一次面圣，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怯意惶恐，神情淡然，不卑不亢。
启丰帝见其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气度，很是高兴。
“朕听说你师承青麓剑派，那必定是有一身好武艺。今日刚好是狩猎第一天，不如为大家舞剑助威如何？”
随着启丰帝的这番话，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一直未曾开口的林无禹。
林无禹躬身出列，“启禀陛下，小儿莽撞，不宜在此献丑。”
启丰帝笑道：“朕虽深居宫中，却也听说过青麓剑派在江湖中的名望。林晏既是其入门弟子，剑术必然不凡，林相何必谦虚。”
奕王和昭王仅在府中闭门三日，便因围猎之行，免了处罚。
宋元修一直垂首恭立，不发一言，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所想。
宋元晨的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
这些年来，他想方设法招揽林无禹多次，却都被蒙混过去。想必这林晏的剑术必然拿不出手，所以林无禹才有意拒绝。
想到这里，宋元晨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故意提高声音：“林相，父皇盛情相邀，您又何必推辞，不要扫了父皇的雅兴！”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实则暗藏锋芒。不但指责林无禹不识抬举，更是暗示他对皇帝不敬。
林无禹脸色微变，连忙道：“老臣不敢！”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坚定的声音在猎场响起：“草民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