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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暗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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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和画院内。

    殿内气氛一度凝滞,窗外树枝上栖息的飞鸟似乎也觉出气氛不对,扑簌簌一阵四下逃窜。

    蔡京端坐在殿内上首,一只手支着额头,一只手在椅侧扶手上有节奏的一下一下敲击。半晌,他抬眸看向下首跪着的一众画师,眼神晦暗不明。

    “今日我将诸位画师的画进献于陛下,陛下龙颜大怒,不知诸位要如何交待?”蔡京神色不悦,目光像一把利刃一遍一遍的狠狠剜着跪着的一众画师。

    众画师被他盯得额头微微沁出汗水,殿内一时寂静无声,无一人敢出声对答。

    蔡京见无人回话,顿时心头火起,一拍桌案,大声说道:“一帮废物!你们代表整个大宋的绘画水平,竟无一人的画作让圣上满意。现在遇事,竟无一人勇于担当,我堂堂大宋要尔等何用!”

    众画师闻言心中大惊,年纪稍微大一点的画师直接当场吓晕过去。李安忠见场面即将失控,迅速上前一步叩首道:“蔡大人恕罪!画师们进献的画作不能让陛下满意我们深表歉意,但此次画作遴选只在画师中选,而未涉及学徒,难免有沧海遗珠之憾,臣建议,可在整个宣和画院进行一次大选,大选范围为学徒。”

    蔡京眉头一皱,不悦道:“画师的画作都不能让圣上满意,学徒就能吗?这未免有些牵强附会!”

    李安忠进一步解释道:“宣和画院的众多学徒都身怀绝技,而且都有独到的见解,臣以为,可以一试。”

    蔡京沉吟半晌,看向一旁的梁师成。梁师成拱手施礼道:“臣以为邸候李安忠所言有理,大人不妨一试,毕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蔡京颇为烦躁地抚了抚额头,缓缓说道:“大选事宜就交由邸候李安忠来办。若是最后能选到让圣上满意的画作,也算是将功折罪,我可以既往不咎。若不能,别怪我蔡某人不客气!”

    李安忠闻言叩首道:“谢大人恩典!”

    汴京大街,李记柜坊内。

    “大大大!大大大!”“开!”“哎呀,又输了!”一白衣男子看着面前的桌案上开出来的小数,懊恼的拍了拍脑门。只见他一身素净白衣,衣服上打着的数个补丁尤其醒目,他的一头乌发用一根木簪子随意地束在头顶,脸色颇为蜡黄,显而易见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见他一直盯着桌案没动作,对面的壮汉不耐烦地催促道:“愿赌服输,郝杜,你不会是想赖账吧?”他的话引来周边旁观的人一阵哄笑,郝杜被他说得脸上一阵发烫,不悦地说道:“你催什么催,我这不还没完嘛!再来一局,若我输了,我一起给你;若我赢了,你一分都别想少我!”

    对面的状汉像是听见什么大笑话一般大声笑起来,说道:“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你郝杜一生嗜赌,但你这手气,可是不大好啊,估计随便拉个人来,都比你赢得多!”说完壮汉轻蔑地看了郝杜一眼。

    郝杜被他说得心头火起,大声叫嚷道:“有本事来赌啊,在那寒碜我算什么英雄好汉?!”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狠狠地掼在桌上,众人凑近一看,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地契啊,看来这郝杜是动真格了。

    壮汉拊掌大笑道:“好!你够爽快!若我赢了,这地契归我;若我输了,随便你开条件!”

    郝杜鼓着腮帮狠狠说道:“废什么话!快上家伙!”

    柜坊掌柜闻言开始迅速摇晃骰子,众人屏息凝神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郝杜随着他的动作大声喊道:“小小小!小小小!”壮汉则口中大声道:“大大大!大大大!”掌柜摇晃了一阵将装骰子的盒子放下,并当着众人揭开。看着盒子里的大数骰子,郝杜呼吸一滞。

    壮汉颇带挑衅意味地看了郝杜一眼,只见郝杜脸色煞白,如石化般呆立在原地。半晌才艰难地开口道:“这地契你拿去吧,我愿赌服输。”

    壮汉闻言准备伸手去拿桌上的地契,却听得一声断喝道:“他的债,我来还!”

    众人闻言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着蓝衫的男子大踏步走来,一头乌发用一根檀木簪子一丝不苟地束于头顶,手中轻摇一把折扇,说不尽的气度翩翩。

    壮汉不悦道:“这是我与郝杜二人的赌约,与你何干?我劝你少管闲事!”说着他撸起了袖子,大有一言不合便大干一场的态势。

    蓝衫男子将手中折扇一合,唇角微微泛现笑意,缓缓说道:“在下贺轩。适才一直在旁观两位的赌局,我见郝公子面善,与我颇有缘分,遂愿意帮郝公子偿还债务。”

    壮汉大声叫嚷道:“我管你是谁!给老子让开!这是我于他之间的恩怨,识相地就赶紧给我滚!”说完,不待贺轩回答便作势要拿桌上的地契。

    贺轩见状眼疾手快的用折扇按住他的手。壮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这贺轩看着明明只是一介文弱书生,可他按住自己的那只手就像是被一把铁钳死死地钳住动弹不得。

    贺轩看着他面露微笑地说道:“如果我能给你比地契更多的钱呢?”

    壮汉闻言一愣,他飞速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旋即狐疑道:“你的诚意呢?”贺轩缓缓松开钳住壮汉的手,从腰间掏出一个大金元宝置于桌上,说道:“如何?”

    壮汉见状眼中顿时迸射出两道精光,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搓了搓手道:“贺公子确实是个爽快人哪!”说完他将桌上的金元宝迅速收入怀中,生怕贺轩反悔似的,然后对呆楞在一旁的郝杜道:“这地契你还是拿回去吧,手气不好以后就少来柜坊吧。”说完对一旁的贺轩拱了拱手离开了柜坊。

    一旁围观的众人见事情了解也缓缓地散去,只剩下郝杜和贺轩还留在原地。郝杜仍一直呆楞在原地,贺轩见状也不着急,在一旁轻摇折扇微笑不语。

    过了一会儿郝杜一个激灵像大梦初醒一般对着一旁的贺轩拱手道谢:“多谢贺公子出手相助,郝某感激不尽!”说着就要对贺轩下跪。

    贺轩赶忙扶住他要跪下的身体,微笑道:“郝公子不必言谢。贺某也是觉得与郝公子有缘所以出手相助。只是以后这柜坊还是少来为妙,这里头的路数可多着呢,郝公子如此敦厚老实之人可玩不明白啊。”郝杜听罢连连称是。

    贺轩在怀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仙鹤祥云纹绣的荷包,递给郝杜道:“这点薄银郝公子先收下,今日受惊了,去好好吃顿饭吧。我听说最近樊楼新来了个江苏的大厨,推出了个水晶肴肉的新菜品,郝公子可以去尝尝鲜,也可约上三五好友前去小聚。”

    郝杜看着他递过来的荷包再三推辞,连连拒绝道:“贺公子已经助我解围了我又怎好收呢?”在贺轩的一再坚持下,郝杜也只能收下。

    郝杜带着贺轩给的荷包一路朝着宣和画院而去,他径直掠过大门朝侧门小跑而去。他捡起路上的小石子朝院墙里扔去。

    王希孟正在院子里转悠,忽然几粒石子从院墙的一角扔进来,正好落在自己的脚边。王希孟看着地上的石子,笑着摇了摇头,上前几步,把院门打开。

    郝杜一见到王希孟立刻上前一步勾住他的脖颈,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道:“希孟兄,今天我做东,请你去樊楼吃一顿!”说完便拉着王希孟一路走去。

    王希孟闻言眉头微皱,不解道:“郝兄,你出手几时这般阔绰了?”王希孟停下来上下打量郝杜,郝杜被他看得有些局促,尴尬地抬手摸了摸鼻子说道:“我这不是在柜坊赢钱了嘛,咱两不是好兄弟嘛,所以我头一个想到你带你去吃顿好的。”说完他做贼心虚似的抬起眼睛瞄了瞄王希孟。

    王希孟抬起一只手托着下巴摩挲,似笑非笑地看着郝杜,“郝兄,我记得你手气不是一直挺差的嘛?你在柜坊似乎就没赢过,怎么,这是时来运转了吗?”

    郝杜闻言窘迫地挠了挠头,他本不想多作解释的,奈何王希孟一直目光灼灼,他只得无奈地解释道:“今天在柜坊赌钱的时候我差点连地契都要输给别人,幸好一位叫贺轩的公子出手相助不仅把我赌债给还清了,还给我了一大笔钱,让我去吃顿好的压压惊。我听说樊楼来了个江苏大厨做水晶肴肉可厉害了,所以就想着带你一起去尝尝鲜。”说完他又抬起眼睛看了看王希孟的脸色。

    王希孟不解道:“这贺公子为何要帮你解围?不仅还清了你的赌债还给了你一大笔钱,难道你们俩原先认识?”

    “我和贺轩素昧平生,他说是看我和他有缘所以才出手相助。至于给我的银钱是想引我向善吧。好了好了,快走吧,樊楼可是整个汴京远近闻名的酒楼,去晚了可就没座位了!”说完他不由分说的拉上王希孟就走。

    “诶,郝兄你慢点。”两人一路上欢声笑语,打打闹闹说不尽的少年意气风发,可与春风共争缠头。

    政和三年,童府内。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沿着长廊一路逶迤向前,直到一间灯火通明的房中戛然而止。

    这阵脚步声似黑夜中的急风骤雨,惊得屋内高台上的鹦鹉叽叽喳喳一通乱叫,不住地扑腾翅膀。

    房中桌案前正闭目养神的人似乎被这声音所惊扰,不悦地睁开眼睛,目光如炬地盯视着眼前的蒙面侍卫。

    半晌,他缓缓开口道:“何事?”

    侍卫恭敬道:“公子,据贺轩回报,一切事宜皆已安排妥当。”

    桌案前的人闻言眼神顿时变得晦暗不明,他低低地笑出声来,狠狠地说道:“这王希孟与我积怨已久,是该让他吃点苦头了。你回去告诉贺轩,让他盯紧王希孟,一有异动即可来报!”说完他抬起手来,示意高台上的鹦鹉站到自己手上,那鹦鹉颇有灵性,十分顺从地跳到了他的手上。

    侍卫闻言拱手道:“谨遵公子之命!”随后缓缓退下。

    “青鸾,你说明日画院大选若是没了他王希孟在一旁碍事,这第一的名头,是不是就非我莫属了?”说着,他亲昵地摸了摸青鸾的脖颈。

    “自然,自然,公子最棒,公子最棒!”青鸾努力地回应道。

    此时,一阵风吹进房中,房内烛火也被吹得偏转了一下方向,一道光迅速打在他的脸上,清晰地映照着他的笑,一个志在必得,奸计得逞的笑,眼中的厉芒一闪而过,像冬日的雪彻骨寒凉。一转瞬风停了,房中又恢复一片安宁。

    此时王希孟和郝杜来到了樊楼前,正准备踏入门槛的那一刻,一位旁边招徕客人的小厮眼尖看到郝杜,嬉皮笑脸地走过来。

    “呦呵,这不是京城鼎鼎大名的第一赌徒郝杜嘛?怎么今日有闲心来樊楼啊?”小厮托着腮揶揄道。

    郝杜闻言顿时急眼,两条浓眉倒竖,不客气道:“你这什么话?意思我不能来樊楼?”

    小厮眼睛滴溜滴溜转了几圈,调侃道:“郝杜啊,你好赌成性远近闻名,人人皆道你郝杜出手阔绰,前阵子听说连地契都差点搭进去,就你这德性,来樊楼不会是找茬的吧,去去去,一边去,这里来的可都是贵客,别沾染了你那穷酸气!”说着作势要赶他们走。

    郝杜从怀中掏出贺轩给他的钱袋,重重地丢在小厮手里,小厮反应不及,差点没接住。他掂了掂手中的钱袋,抬起头来狐疑地看了看郝杜,郝杜一挥手,朗声道:“你看吧!”

    小厮闻言打开了钱袋,只见里面俱是白花花的银子,他随便拈起一枚放在嘴里一咬,眼中顿时迸射出两道精光,他兴奋地说道:“郝杜,你这是时来运转,发大财了啊!两位快请进,快请进!”说完小厮殷勤地引着王希孟和郝杜往樊楼里走。

    郝杜见他还拿着自己的钱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抢过来,口中啐道:“拿来吧你,见钱眼开的东西。”小厮也不恼,只尴尬地笑笑。

    此时的樊楼内丝竹笙歌,觥筹交错,一派盛世祥和之景。一楼舞台上翩翩起舞的舞姬状似飞仙,将气氛推至高潮。

    小厮引着王希孟和郝杜在二楼就坐,他殷勤地给两人斟茶,郝杜见他前后态度变化之大,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二位客官是想吃什么菜呢?”

    郝杜闻言道:“我听闻樊楼来了位江苏的大厨,做水晶肴肉一绝。”

    在郝杜和小厮说话的空当,王希孟环顾四周,忽然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王希孟心下疑惑,还欲细看却被一旁的郝杜扯了扯衣袖。

    “除了水晶肴肉之外,你可还有什么想吃的?”

    “再点一些特色菜吧。”王希孟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郝杜不疑有他,问小厮道:“你们樊楼还有其他什么特色菜?”

    小厮一叠声道:“我们樊楼的特色菜除了近期上新的水晶肴肉之外还有东坡肉、群仙羹、鹅鸭排蒸、紫苏鱼、莲花鸭签、酒炙肚胘、入炉细项,这几道菜都是我们樊楼鼎鼎有名的菜品。”

    郝杜看了看王希孟,只见后者若有所思正端着茶杯啜饮。

    “那就刚刚你说的这些菜品都上,再拿壶上好的酒来!”

    “好嘞!”小厮吆喝着去忙活了。

    王希孟和郝杜不知道,在他们所看不见的地方,一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见小厮离去,向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低声道:“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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