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陈雨林這边已经准备就绪了，晚饭之后就打电话给陈宏图通报了情况，最后约定明天一早就把那批次品顺新酒发过来。
安图和延吉相距并不远，所以第二天上午不到九点，5000瓶次品顺新酒就运抵延吉，卸到了库房（原来的办事处）里面。当天下午，陈雨林就通过二龙酒业在延吉的销售渠道把次品顺新酒放了出去。
事前，在放多少次品顺心酒出去這一问题上众人看法并不一致，汪雨涵的意思是少放出去点，免得造成恶劣影响过于强烈，万一失控就不好收拾了。但陈雨林却說既然干到這了，就得把影响搞大，能整出来轰动效应就最好。如果现在放不开手脚，把饭给做夹生了可就真糟了。
张倩是支持陈雨林的看法的，她轻松地說：“反正這酒也喝不死人，就让他們多喝点喽。多喝点味道不好的，将来再喝咱們的二龙神对比才强烈嘛。”
陈雨林又问张雪的看法，张雪不耐烦地說：“真不知道你們搞什么？這事情还用研究来研究去的么？要么咱就不干，既然干，就干一票大买卖！”
张倩点着张雪的脑瓜笑道：“还干一票，你以为咱這是绑架呀。”
“你别管绑架不绑架，反正是搞得越热闹越好玩儿。”瞧她那满不在乎的样儿，好像在谈论晚上吃什么一样轻松。
汪雨涵的想法虽然有些保守，但最后也赞同了陈雨林的方案。陈雨林当即就打电话给各个代理商，說为了迎接春节的到来，原零售价为6元一瓶的顺新酒，特降价为元，另给代理商让利元。代理商当然高兴啦，卖谁家的酒不是个卖呀，虽然顺心酒没什么名气，但卖一瓶就额外多挣元，自然乐得大力推销顺心酒了。在代理商别有用心地热情推荐下，很多从没卖过顺心酒的小超市、小卖店都把顺心就摆放到了显眼的位置，短短两天时间就卖出去3000多瓶。
当天会议结束后，汪雨涵有些担忧地问陈雨林：“为什么我的想法和你总是不一样呢？這样时间久了我可能会拖你的后腿的。”
陈雨林笑道：“在大事方面，男人总是要扮演一个决策者的角色，很多时候要下狠心做一些决定。时间久了，难免会养成骄纵自大的习惯，容易犯下大错。而我有你這样一个思虑周详的贤内助时时提醒，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以后，我太冲动太武断的时候，你一定要及时提醒我哦。”
汪雨涵嫣然一笑，压抑在心头的一片乌云刹那间烟消云散。
眼看着代理商的提货量越来越大，陈雨林心里却有些忐忑。看着偌大的办事处门庭罗雀，揣测着何时才能传来第一句骂声，陈雨林心里边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失神般地开车来到了库房。陈雨林下了车之后赫然发现汪雨涵在自己身后，他摇头苦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发现。”
汪雨涵知道陈雨林這两天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看着他常常紧锁的眉头，真是挺心疼的。可這事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好多时候自己的想法还和陈雨林向左。现在，自己所能做的也就是用自己温柔的微笑安慰陈雨林，让他紧张的神经得到片刻松弛，以最好的状态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汪雨涵搂着陈雨林宽阔的肩膀，温柔地笑了：“雨林，别着急，咱們一定会成功的。我相信你的能力。”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坚定的自信。
陈雨林刹那间感觉春风扶面般的舒爽，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了一些。他看着汪雨涵微笑道：“雨涵，你說也怪，這两天我心里一直有些紧张，刚才看到你的微笑，忽然就感觉踏实了。”
“哼，当上领导了，马上就学会油嘴滑舌了。讨厌。”汪雨涵虽然嘴里說着讨厌，却垂着头幸福地靠在了陈雨林肩头。
這时候一辆面包车停在了库房门前，司机下车后匆匆走到库房里，不多时，两个搬运工就各搬着两箱顺心酒走了出来。汪雨涵赶紧退后一步，把陈雨林让到身前。那两个搬运工突然发现小老板站在门口，不由得愣了一下，其中一个脚下一滑差点摔倒。陈雨林赶紧抢上去两步把他扶住，开玩笑道：“你可别摔了，摔坏了我还得花钱给你看病。”
這两个新招聘来的搬运工都只是十八九岁的年纪，虽然高中时候学习不好没考上大学，但绝对不是惹事生非的痞子流氓，陈雨林从言谈举止就能看出来他們为人朴实、勤恳，這也是陈雨林从二十多名应聘者中选中他們俩的原因。虽然只有短短数日的接触，但陈雨林也从他們的工作中印证了自己的看法，他們从不嫌工作脏累烦琐，哪怕刚搬了一两百箱酒，回到库房水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又来个代理商要货，他們也是毫无怨言地等库管办完手续后立刻搬酒。
代理商要的十箱顺心酒一会功夫就搬完了，面包车开走之后，陈雨林让他們抬起脚。他們俩不知道老板要干什么，尴尬地抬起了脚。
陈雨林摇头道：“鞋底都磨光溜了，难怪会打滑。对了，你們怎么不戴手套啊，手指都冻红了，时间久了会得冻疮的。”
他們俩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子似的，把手背到身后去，低着头扭捏地說：“手套忘带来了，明天就带。”
陈雨林看他們的穿戴和谈吐就知道他們家里贫困，多半是舍不得买双好鞋和手套的，于是问库管：“咱們库房里没有手套了么？”
“没有。”库管摇头道。
“该死的王勇，劳保的钱你都敢贪。”陈雨林嘟囔了一句，然后对他們說：“外边怪冷的，你們先进屋吧，我还有事，一会再过来看看。”說完，和汪雨涵一块开车走了。
半小时之后，[万卷书屋]陈雨林拎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来到库房里。库管和搬运工赫然发现陈雨林从袋子里拿出来三双棉皮鞋和十多付棉手套。
“来吧，别楞着了，都是给你們买的，换上试试大小合适不。這双是你的，這双给你……”
三人穿上之后走了两步，都感觉很合脚。他們不可思议地问陈雨林，怎么可能买得這么合适啊。
陈雨林笑而不答，三人没办法，把讯问的眼光投向了汪雨涵。
汪雨涵笑着說：“刚才他不是让你們抬脚看你們的鞋了么？”
三人点头，随即不敢相信似的說：“就那么看了一眼，就把我們的鞋号看得這么准？乖乖……”三人再仔细看了看，脚上的皮鞋虽然不是很值钱那种，但穿在脚上还挺有型，而且里面全是厚厚的绒毛，保暖性相当强。再抬脚看看，鞋底全是大大小小的花纹，相信穿着這样一双皮鞋干活再也不会打滑了。
“怎么样，还挺合脚吧，我特意买的防滑底的。”陈雨林微笑着說。
“可是……我們上班还没几天，怎么能……”
他的话被陈雨林打断了，他认真地說：“你們不要以为這是我给你們额外的好处，因为這些东西都属于劳保物资，本来就是公司应该给你們配备的。如果你們从事的是办公室的工作，我当然就不会给你們买皮鞋手套了。可是你們从事的是繁重的搬运、库管工作，一双舒适保暖的皮鞋和一付保暖、防滑的手套是你們必备的劳动工具呀，自然应该由公司给你們配备。所以你們就心安理得地穿着，以后凡是正常磨损到不能使用的程度就可以向办事处张经理申请。不过，可不许浪费哦。”
“那是那是，我們下了班就脱下来，穿我們自己的鞋回家。”一个搬运工憨厚地說。
陈雨林哑然失笑，心說這小伙还真是实在的可爱。陈雨林像老朋友一样亲热地拍着他的肩膀，說道：“倒不用這么严格，每天换来换去的也怪麻烦的。再說了，找份好工作图个啥呀？不就图多挣俩钱，好在亲戚朋友面前扬眉吐气嘛。你們把鞋穿回去，老爸老妈看了一定高兴。”
他憨厚地笑着說：“呵呵，我还从没穿过這么好的皮鞋呢，穿回家让我妈看看，她一定老高兴了。”
陈雨林又和他們闲聊了几句，趁一个代理商来要货的时候跟他們打了个招呼开车离开了库房。刚开到小区门外，陈雨林突然停下车，轻松地吐了口气：“雨涵，我就像做了件好事似的，心里面很舒服的感觉。你呢？”
汪雨涵回忆着刚才临走的时候他們眼中流露出来的感动和不舍，由衷地說：“這就叫将心比心，好心有好报。咱們对他們真心以待，相信他們也会以同样的真心对待我們，对待二龙酒业。”
“說实话，我是很被动地接下這个任务的。你知道，我对从商一直没什么兴趣。”
汪雨涵点点头，她很了解陈雨林的性格，深知他這样一个对经商并不感兴趣的人，为了家族的利益不得不扛起這副重担，心里会承受着多大的压力。但他别无选择……
陈雨林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們，出神地說：“人們印象里的企业里老板和员工永远都是对立的关系，老板在永无休止地剥削和压榨员工，员工则在消极怠工的同时琢磨着能不能把老板发下来的办公用品倒腾到家里去，這样的企业怎么能有竞争力？怎么能发展下去？可偏偏大部分企业的现状就是這样。就在刚才，我看到那个年轻的搬运工看着穿在脚上的新皮鞋时欣喜的眼神和激动的表情时，我突然想到，我一定要在二龙酒业建立一种新风气，老板真心对待每一个员工，尽可能给员工們优厚的待遇。让每一个员工不仅仅把這份工作当成一个混饭吃的手段，而是能以在二龙酒业工作为荣，像对待自己家一样全心全意地对待公司！”
“对，对！”汪雨涵仿佛被陈雨林激动的话语感染了，“我相信绝大部分人还是有良心的，只要我們给员工优厚的待遇，发自内心地把他們当做朋友来看待，相信他們会投桃报李的。”
陈雨林点头道：“当然，好人永远是大多数的。但是，只打感情牌还是不够的，我們还要建立一套健全的制度，把一切事情都纳于制度的监控和管辖之下，只有這样双管齐下才能让二龙酒业永远保持高昂的斗志！对，制度，制度，二龙酒业的制度就从延吉办事处开始。”陈雨林向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发动汽车开向了办事处。
参与這次谈话的两个人当时并没有想到，正是這次谈话确定下来的這两条基本政策，确保了二龙酒业在名牌林立的白酒市场里迅速壮大、扩张。他們更不可能想到，数年之后，在由二龙酒业发展而来的商海巨舰双龙集团的一楼大厅的墙壁上铭刻着题为“天条”的一段话：一、在這里，每一位员工都是你的朋友。你在這里得到的不仅仅是工资和奖金，还有一份浓浓的关爱；二、严格的制度是保障竞争力最有效的手段，任何人——包括董事长——违反制度都将得到公正公开的处罚br>
∥了“天条”内的措辞，陈雨林还曾经和双龙集团的几位高层领导发生过一场争论，他强烈要求把“包括董事长”這五个字从“天条”内删掉，但被众人通过投票表决的手段毫不留情地否决了。
“天条”雕刻到墙上之后，很多员工对“包括董事长”這五个字嗤之以鼻。员工們纷纷议论，作为集团的最高领导，董事长怎么可能接受处罚呢。整个集团都是董事长家的，他就是把集团卖了都没问题。但在半个月之后的一次重要会议上，陈董事长因故迟到了两分钟，受到了当众罚站五分钟的处罚，而且罚站全程全集团直播，集团内刊也第一时间报道了這一爆炸性消息。此后，所有员工看到“天条”都会肃然起敬。“天条”也因此得以顺利贯彻。
不过，日后叱刹商海的陈董事长眼下可没心思畅想未来，他正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延吉，這个边陲小城的夜色虽算不得很美，但却显得十分安祥、宁静，别有一番让人心神舒爽的感觉。陈雨林却知道，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