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莫家武馆
开什么玩笑？
才刚活过来的第二天晚上，就被告知快要死去。
这重生也太水了。
再也没有任何表情的莫青榕静静站在那里，漂亮的脸上还带有一分稚气，眼瞳黑黢黢的，里边是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淡漠。
这才是真正的莫青榕。
寂寥的气息缠绕于他的灵魂，即使听到如此真相，也没任何心里波动。
“那又如何。”
莫青榕微微勾唇浅笑，那潋滟红唇，仿佛都染上凉薄的冷色调。
灵鸟为妖怪五大种类之外的另一种。汇聚世间至纯之灵力，来源于现实物质，却比之更澄澈美好。
这就是刘家主喜欢灵鸟的原因。
他一眼看出：这个年轻人不是在说假话。
饶是见多识广如刘家主，心里也感到一丝窒息入骨髓的难过、悲伤。
“……”
欲言又止，可又能说些什么呢？刘家主明白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能说出来的痛苦，都不能被称之为痛苦。
莫青榕：“我可以走了么。”
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面前陨落，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好久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无力感了。
试图给莫青榕塞一些稳住灵魂的法器、药物和符纸的钟温琦与刘家主却被拒绝了，同时产生了如上想法。
“竟然他都放弃了。”
刘家主轻轻抚了一下灵鸟苍青羽翅，轻叹一声，笑望着钟温琦，说：“你也不用太过在意了。”
“天各有命啊。”
“我做不到。”钟温琦按了按太阳穴，“那也是一条生命。”
“你不可能谁都要救吧？”
“他相信我，我知道了，至少努力争取过！”
“我很冷静。”青年眼前的银丝镜框闪着耀眼的光芒，他收敛起所有表情，认真地注视着刘老，说，“刘老您也说了，他能活到现在真是一个奇迹啊。”
捧着灵鸟的刘老一愣，听他说：
“奇迹的诞生，常常一经出现就是惊天动地的存在，也可能是平淡无奇地悄悄发生着，我觉得自己在见证历史进程的伟大变化……”
莫青榕灵魂残缺这种情况，对比现实世界就是一个人身躯超级残疾，只剩一颗大脑，但是很聪明，没有自暴自弃，他活成了一个创造出震撼人心事物的天才。
而作为道通天地的天师们，他们没有理由忽视任何一个真相。
钟温琦相信着。
这将是他做过最重要的决定。
表面看起来笑眯眯什么都不在意的钟温琦，其实看得很真切明白，这个世界有太多不可言说之人□□，等着人去探索，去发现，创造。
奇迹往往都是靠人去发掘的。
刘老一叹。是他想窄了，枉自己平日自诩多么喜爱灵鸟灵兽，可却忘了，每一条生命都是不容忽视的啊。
“对了。”
“那幅字画。”
钟温琦想起来，自己的能力是把人的画像与名字书写进纸上，再同那人对话，话之真假，心之所想，会通通浮现于画中。
名为。
真实之画。
他连忙跑到桌子那边，摊开卷轴一看——
却整个人惊愣住了。
“玉米粥耶～来一碗啊～”
“烤香肠！不辣不要钱！”
“新鲜出炉的烤红薯哦，一个送两，不吃白不吃，这位小哥哥要来一个嘛……”
街头巷尾处处洋溢着烟火气息，各色香味夹杂，混成了人间的酸甜苦辣。
沉默地凝望着面前香喷喷的烤红薯。
莫青榕陷入沉思。
红薯啊。
剥开皮后里边是什么颜色呢？红、紫、黄、白，或者是五颜六色的吧。
不过他都买不起。
手机关机。
身上没钱。
于是烤红薯摊位的光头老板看着这名年轻小伙在面前站了一会后，又慢吞吞地离开了。
背影萧瑟。天际清清。
心碎了。
怎么忍心看着人就这样离开呢？！
新鲜出炉的烤红薯被咬了一口，露出了里边浅紫的芯，双手捧着烤红薯的莫青榕面无表情地吃着，眼神呆呆的，腮帮子一动一动，像只啃瓜子的小仓鼠。
老板真是个好人。
当然他也不会白拿的，问老板递来一张白纸，在上面涂涂画画，再叠起来，一个简易护身符就完成啦。
光头老板即使有点不明所以，还是笑呵呵收下，“谢谢你呀小兄弟。”
不知不觉地一颗烤红薯被解决了。
站在陌生既偏僻的巷子口，莫青榕不动了，半晌，他说：“别躲了。”
“我知道你们在哪里。”
然后，巷子拐角处走出了两男一女三个人。
其中站在中间的赫然是前几天宴会结束后被派来救援的天师少女——赵苓儿。她见着莫青榕便双手抱胸，冷冷说：“莫青榕，就是你前不久欺负的安筠哥？！”
莫青榕不语，可周身的气场比他们三人的还强大。
被他轻蔑的态度气得不轻，赵苓儿喊道：“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吧！”
想他们加入莫家武馆后，几人是从小玩到大的过命交情，安筠哥却被他莫青榕这个无赖的家伙欺负了。
当他们莫家武馆好欺负么。
“你好，莫青榕同学。我莫家武馆的吴银，其实我们此次来是因为了解到我们家安筠似乎被你欺负了……”
“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一直沉默站在赵苓儿旁边的吴银扶了扶金丝框眼镜，笑容温和地问道，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这还用问么，直接……”另一个男生是身材高大健壮，剃着寸头的陈善百揉搓一下拳头，他信奉着拳头之下出真理。
“呵。”莫青榕冷笑一声，“别废话，直接动手吧。”
“你。”
赵苓儿脸色铁青瞪着他，企图要拿眼神杀死这个人，他们是瞒着还在养伤的顾安筠，偷偷来找莫青榕的，“其实此次我们来找你，是希望你不要再找顾安筠的麻烦了。”
“还有，我们要你向顾安筠道歉。”
根本不敢动手啊。
可莫青榕是谁，常年各种混的校霸，怎么可能会乖乖听他们几个的话。
“说完了？”莫青榕挥挥手准备走，自己并没有那么多闲功夫陪人玩过家家，“那我走了。”
手腕一紧，莫青榕皱眉，低头看到这个赵苓儿竟双手拉住自己嚷道，“你必须道歉！”
“放手。”
“不放，除非你道歉。”
“放手。”
“不放。”
……
“放手。”
“不放。”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吴银看着像幼稚园小朋友吵架的两人，下一秒，脑海中突然闪过一瞬不妙的预感，他急忙高声叫到，“苓儿，有迷阵！”
赵苓儿一顿，“什么？”
“这个地方不知什么时候环绕一股诡异气息，我们被包围了。”吴银神情严肃，说，“要看这个是什么级别的迷阵。”
迷阵。
是阵法的其中一个分支。可以导致人迷失方向，过程随时可能出现各种危险情况，最终把人困死。
低级，中级，高级，还有最致命的顶级阵法。
从兜里掏出一块八卦盘子。
吴银闭目，单手捧着悬浮起来的八卦，同时另一只手快速掐着各种手势。
放。
几秒后。
他睁眼，“还好只是普通迷阵，只要找着出路就好，不过也要小心一点。”
见他们陷入慌张，一旁的莫青榕趁机挣脱，试图走人。可下一秒，又被拉住手。
赵苓儿：“不能走，有危险。”
那算什么危险，他也能走的。本身才是重量级boss的莫青榕想到，只是……同刚才的挽留比。
可以一眼望进底，赵苓儿认真凝视着自己的眼瞳，那里边清晰地映出一个小小的他。
片刻之后。
“算了，我不走。”莫青榕偏头望向别处，说，“你先放手。”
“真的？”
赵苓儿呆愣住，没想到这次如此容易就答应了，又松了一口气，毕竟莫青榕就是个普通人，一不小心就会死在了迷阵的。
天师的首要目的还是要保护好普通人类。
一走神的功夫，被晃了手，低头一看，才猛意识到自己还拉着人家的手，她耳朵悄悄红了，这还是第一次碰陌生男生的手。
“别以为这样就算了。”
赵苓儿掩饰般迅速分开手，眉眼一抬，双手插腰，哼了一声，“先安全走出这个地方，稍后再算账。”
说着悄悄拿眼偷瞄莫青榕脸色。
迟钝地察觉到，这人的脸色比起前些日子见过的，似乎苍白了一些。
高高瘦瘦的人慢条斯理地轻揉着手腕，眉眼微低，仿佛覆了一层难以磨灭的冰霜，淡漠亦轻佻，像一位倦怠以岁月流逝的古代贵公子。
当然，这些都是幻象。
莫青榕安静不说话时候还是很好看的，一出声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要气死个人，只听他说，“你这手是钢铁做的么，这么大力，掐得我手疼……”
啧，怎么如此直白说人女孩手劲大呢。
默默看戏的吴银憋笑。
“对啊对啊，上次和你比掰手腕我竟然输了啊！！”
有感而发的陈善百附和道，却被路过的赵苓儿踩了一脚。
她回头瞪了莫青榕一眼，催促道：“快走吧，趁早破解了这阵法。”
于是几人暂时化解矛盾，一起跟着吴银手中的八卦走。
东行。
左拐，又直走。
北绕一圈。
右拐，左转。
“大哥，会不会被他们走出来啊？”某隐蔽处，一圆头圆脑的影子冒出墙后。
“不可能。”
“如果万一，真的放走这帮人的话，会被婳娘碾碎的吧。”想起那个女妖，影子就感到一阵瑟瑟发抖。
那名大哥猛敲小弟一个暴栗，尽说些丧气话，解释道。
“这个迷阵可不同以往，可以把区域内空间扭曲，一些普通法器可行不通。”
“等着吧……”
跟着莫家武馆三人走了半天，只觉在一个地方转圈。
莫青榕停了下来。
前边赵苓儿三人察觉到后，回头问：“怎么了？”
莫青榕：“你们……”
一句‘你们’后又话止。
赵苓儿自动补上未尽之意：明明是天师还菜成这样。
她怒了，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行你来啊。”
说来惭愧，吴银也实在不知该怎么走出去，可一个普通人又怎么知道破阵的方法呢，他自责，“怪我学艺不精，让我再想想办法吧。”
“可惜我是体修，对符咒阵法这类东西不是很懂。”一身腱子肉的陈善百挠了挠自己的寸头。
见着这一幕，莫青榕沉默不语。
年轻人总是有无限意气，大家都在为自己的不足之处感到在意，充满希望的氛围。这些是曾经经历太多的莫青榕所没有的东西。
不过，终归还是太嫩了。
“明明隔壁小吃街的香味已经飘到鼻子底下，你们都没有闻到吗？”莫青榕问。
赵苓儿耸动鼻子，“没有啊。”
心里一叹，莫青榕抬脚走上了旁边一条路，剩下几人面面相视，点头，“走。”
倒是看看莫青榕有何能耐。
一路默默前进着，赵苓儿望着那人的背影，莫名觉得像一座巍峨坚定的青山，默然却拥有着深沉的信念。
似乎谁也无法阻止他前进的步伐。
莫青榕啊。
赵苓儿在心里细细品味他的名字。
巷子的终点是一片纯白色的柔光。众人眼前一亮。
走出来了，是熟悉的街道。
此时应该是接近傍晚六点了，天色向晚。卖烤红薯的光头大叔还在原地叫卖，行人悠闲自在，经过莫青榕一伙人，只奇怪瞥一眼又走了。
鼻尖空气似乎都清爽很多，晚风轻轻拂过。
“等一下。”
莫青榕回头，同时不易察觉的身体微仰，这次学乖了，他打算赵苓儿再来扒拉自己的话，就快速后撤。
三十六计，逃为上策嘛。
见对面人如此防备的模样，赵苓儿哭笑不得，有点不好意思地手指捏了捏衣角，方抬头注视着莫青榕，真诚感谢，“方才，谢谢你带我们出去。”
“还有就是……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可安筠哥人很好的，作为他的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我有个请求。”
“希望你不要再打扰到安筠哥了，好不好？”
“……”
莫青榕不作声。
他只是突然抬脚一个横扫，瞬息间，就把赵苓儿横踢出去了。
发难太快令人防不胜防。
他的动作速度也实在太狠、太利落，以至于吴银与陈善百都只眼睁睁看着面前这一幕发生。
嗯？？
而赵苓儿像条搁浅的鱼怔愣地扑在地上，一脸懵地抬头仰望着莫青榕，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不会吧？
不会吧？
莫青榕这个渣渣竟然打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