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尘今生
“兄弟们,不能混日子了,还是回到学校,好好学习吧!”
王振东苦口婆心,少年们纷纷停下脚步,迷迷糊糊。
“振东,你是不是怂了?”
高大的文战国先是一愣,接着悻悻地问道。
“振东,你咋了?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董小晖也是睁大了一双黑亮的小眼睛,满脸的疑惑。
“老子不想浑浑噩噩,老子要回归学校,老子要考大学,不然对不起老天!”
王振东爆了一句粗口,他夺过董小晖手里的家伙,扔进了眼前的黑水河。
此刻,他只想离开。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自己新的人生!
周围的少年们面面相觑,懵懵懂懂,半信半疑。
王振东,这是要改邪归正了吗?
“王振东,约好了的,你现在要走,这不是临阵脱逃吗?”
少年中有人不甘心,愤愤问了起来。
“陈小卫,你刚好说错了。”
下意识地,王振东叫出了说话少年的名字。
“我自己的命运,我自己掌握。天天打架,9个月之后,你又何去何从?”
少年们一时语塞,片刻沉寂,有人又爆了粗口。
“逃走就是没义气,还强词夺理个屁!”
“兄弟们一个个浑浑噩噩走了歪路,进了监狱,这才是义气吗?”
王振东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都少说两句!”
董小晖赶紧站了出来,分开了脸色难看的众少年。
开战不知道能否照旧,这万一自己人先闹起来,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这架都约好了,现在怎么办?”
董小晖的脸上,全是无奈。
“我自己约的,我自己解决!”
王振东拍了拍董小晖的肩膀,安慰了一句。
石桥周围,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以学生居多,也有一些驻足观看的过路人。
距离有 5-6 米时,双方终于停了下来。和王振东一方比起来,对面的这一群少年人更多,痞气更盛,光头染发不用说,许多人身上还有纹身,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
“张小伟,今天的架,能算了吗?”
王振东走上前去,向着人群中间高瘦的少年开了口。
金色的黄毛,胳膊上的古剑纹身不伦不类,脸上的桀骜不驯,让王振东不由得百感交集。
吃喝玩乐、屡教不改的小混混,最终在邪路上一去不返,进了监狱。
时间太久,他都没有了什么印象,如今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亲切无比,恍如故人。
记忆涌上心头,由于屡次打架斗殴,这个张小伟,应该已经被开除了。
“王振东,你是什么意思?”
张小伟不由得一愣,瞪大了眼睛。
不自觉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了王振东。
王振东面色平静,继续开口。
“张小伟,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今天握手言和吧。”
当年的这一场群架,他虽然已经没有太深的印象,但也知道,自己是获胜的一方。20 多年前他都不怕,以他现在的心智,他更没有理由退缩。
有些事情,你不得不做,否则安生不得。听起来荒谬,却是那个年代的社会准则。
张小伟看着王振东,片刻之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王振东,你认怂了?”
“张小伟,各位,我认怂了!”
王振东说完,面不改色,伸出手来,想要和对方握手言和。
“王振东,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
张小伟嘴角上扬,提高了声音。
“张小伟,各位兄弟,我认怂了!”
王振东提高了声音,脸色依旧不变。
“董小晖、文战国,都听到了吧,这就是你们的老大!”
张小伟向着王振东身后的董小晖等人大声喊道,转过头来,和自己身边的几个小混混一起大笑了起来。
董小晖和文战国等人都是脸色通红,低着头默不作声。
“张小伟,各位兄弟,从今以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安天命!”
王振东从容,不卑不亢,张小伟等人听的清楚,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王振东,你既然认怂了,我也不难为你,鞠个躬,走吧!”
张小伟得意洋洋,满脸的笑容。
能让大名鼎鼎的王振东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头认怂,一脚之仇,算是得报了。
“张老大,各位兄弟,对不起了!”
王振东微微一笑,深深鞠了一躬。
他转过头来,走了几步,对着董小晖等垂头丧气的一群少年,情真意切。
“兄弟们,都回学校,好好学习吧!”
“王振东,老子以后不认识你!”
“滚吧,以后不要说你认识我!”
“王振东,咱们一刀两断!”
陈小卫和文战国等人骂骂咧咧,纷纷离开,剩下王振东一脸的尴尬,呆在桥上。
“振东,你到底咋了?”
董小晖睁大了一双黑亮的小眼睛,满脸的疑惑。
“小晖,我要考大学,不然对不起老天!”
王振东的语气里,有几分迫不及待。
“考大……学?”
董小晖懵懵懂懂,半信半疑。
毕竟,原来的王振东,可是实实在在的学霸。
宋欣欣骑了自行车过来,看到桥头上王振东和一群少年激烈争吵,向张小伟等人低头哈腰,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停了下来。
没有片刻,王振东垂头丧气,转过身扬长而去,看样子心情不佳。
王振东从她身前 10 几米处经过,面沉如水,宋欣欣想要打招呼,她看了看周围,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欣欣,没什么可看的,走吧。自甘堕落,怨不了别人。”
宋欣欣旁边的少年高大英俊,衬衫雪白,皮鞋锃亮,就连头发也是乌黑干净,一看就是家境优渥。他扫了一眼王振东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陈俊豪,请你以后叫我的全名!”
宋欣欣瞪了一眼英俊少年,黑着脸上车离开。
“欣欣,你等一下我。”
英俊少年轻轻摇了摇头,踏着自行车跟上。
夕阳西下,漆黑的大门敞开,颤抖着双腿,走进熟悉而又陌生的前屋,停好自行车,穿过几棵碗口粗椿树的院子,小心翼翼推开自己的卧室门,熟门熟路把书包挂在墙上,王振东双手枕在脑后,在床上躺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反而没有了刚刚“入世”时的急不可耐,而是皱眉思考了起来。
涅槃重生,还是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他又该如何开始自己的新生之途?
自小他就是读书的材料,记忆力很好,过目不忘,可惜人太过浮躁,太过浑浑噩噩,以至于不能突破瓶颈,更上一层楼。
他正要继续思考,顶棚上老鼠跑马,打断了他的思路。
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几根弯弯扭扭的白色方板横竖铁丝连接起来的顶棚,一盏白炽灯泡吊在顶棚的正中。
下意识里,王振东知道,那灯泡是40瓦的。而且在那顶棚之上,还有不少翻得破破烂烂的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由于老鼠常在顶棚上兴风作浪,许多书都被啃得边页坑坑洼洼,可他还是常常偷看,乐此不疲。
他甚至有一丝站起身来,到顶棚上把那些武侠小说拿下来翻看的冲动。
物是人非,房顶和灯泡如此的熟悉,似曾相见。
拉亮电灯,王振东的目光转向整个房间。房间里的摆设,和他印象中的一模一样,让他真真切切有一种昨日重现的感觉。
一张带三张抽屉的斑驳棕漆长桌靠在窗前,上面还放着一些看不到书面的书本,王振东却下意识里知道,那是高中的课本。桌上一面不锈钢托人脸大小的圆镜。一条两尺高的长凳摆在桌前,这是一张书桌,王振东年少时读书写字的地方,再也熟悉不过。
考上高中时,公社中学第一名,全县录取成绩第二,可是他还有许多遗憾,因为他没有真正努力过,不知道自己的潜力。
还有那一把破吉他,大伯送给他的礼物,他曾经痴迷不已,日夜弹奏,手指经常被磨的鲜血淋漓,却不知爱惜,缠了胶布,继续练习。
或许他真有这方面的天赋,他的吉他弹得很好,但吉他和二胡空有技巧,没有情怀。
他的嗓子也不错,凭借先知先觉,好好练练,也许可以有些成就。
二胡,是跟谁学的?
抬起头来,透过桌前的玻璃窗户,可以看到院子里粗壮的椿树躯干,黄土夯成的土墙上几株茅草苍翠挺拔,展现出旺盛的生命力。
王振东心跳又是一阵加速。
十年前,他曾回过一趟故乡,旧房子换成了两层小楼,土墙荡然无存,光可鉴人,却没有了熟悉的味道。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徒留下来的,只是一地的鸡毛和无尽的伤感
眼光回到室内,桌旁约一米,靠着墙角,一个长两米高一米五左右的棕色衣柜,衣柜的一个菱形把手已经损坏。衣柜上面,一个棕红色的行李箱架在上面,这是自己当年上大学时的随行物。衣柜旁边,一个表皮磨损严重的足球,软塌塌躺在那里。
皮箱犹在,足球尚存,王振东懵懵懂懂,如痴如呆。
足球踢的不错,不代表他可以走上职业之路,甚至从事这项运动。不过上上体校,倒可以争取一下。
水泥墙上贴着一张山水画的日历,画上巨大的红鱼活泼生动、生机盎然。除了墙上挂着的一个军绿色书包,还有满满的一墙奖状,不用说,那是他自己的了。
曾经的他,真是一个学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