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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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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rong>1</strong>

    田代警长同北浦市市长秘书有岛在赤坂的茶馆分手后,直接返回警视厅,留在那儿加班。其他警员都外出了,只剩他一个人留守着。

    田代从市内某私立大学毕业后进入警视厅工作,今年已经是第十三年了。他虽不是经过按部就班考试的所谓公务员出身,但晋升还算是快的,先在神田警署干了五年身穿制服的外勤巡警,二十七岁时转为刑警,三年前从新宿警署刑侦科被提拔至警视厅,是刑侦一科十三名警长中最年轻的。在警视厅内,他被公认是个“精明能干者”。但是田代却觉得自己只不过更加努力而已,最大的优点就是坚忍不拔。

    只有田代的桌上还亮着灯,他在浏览未及整理的资料。当然,他不是因为资料积压多了才留下来加班的,而是为了等电话消磨时间才看这些东西的。

    三十分钟后,电话铃响了。

    “警长吗?”是手下一个警员打来的。

    “是我。是冈本君吗?辛苦了。”

    “我刚刚跑了神田一家叫锦秋馆的旅馆,这里是北浦市的官员们进京时常住的定点旅馆,价格开得比较低,市议会议员中有些人讨厌气氛死板的都市会馆,也会住到这儿来。”

    “是吗?”

    “不过,关于那个北浦市议员早川准二,据这儿的经理说,他不住在这里,至少现在他还没到这儿露面呢。”

    “哦?还有呢?”

    “锦秋馆的客房女服务员们跟早川议员很熟,对他印象都很好,说他为人正派,到底是革新派,花钱也不像别的保守派议员那样大手大脚,晚上到银座一带顶多散散步,从来不一家接一家地喝酒。还有,保守派的议员常常凌晨一两点钟敲过才回来,但早川议员十点钟左右就回来了,然后就上床睡觉。”

    “是吗?还有什么?”

    “嗯,我问过她们,早川先生除了这儿以外,还会到东京什么地方投宿,据女服务员说,记得早川先生曾经透露过,说他在东京有亲戚。”

    “噢,在哪里?”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听语气,警员在电话那头似乎正在搔头皮,“那个女服务员说,早川先生这么讲的时候,她只是随意附和着‘哦,是吗’,根本没往心里去。如果当时详细问几句就好了,可惜呀,是什么亲戚、住在哪里等,全都没问,说了也等于没说……”

    “哎,已经不错啦,”田代安慰着年轻警员,“虽然只有这些,可是我们已经知道早川议员在东京还有别的落脚地方了。”

    早川准二在东京有亲戚。如此看来,与市长前后脚进京来的早川准二即使不出现在都市会馆或者锦秋馆,也不用到别处去投宿,他在东京有地方可以落脚。

    <strong>2</strong>

    田代警长得知早川准二这位革新派议员进京并由此激起了兴趣,是因为进京的其他议员中无人事先知晓早川的进京计划。他们知道这个消息,是执政党的远山议员从北浦市的下属那里获得了早川准二前往东京的消息。

    任何一个地方的议会都常有这种事情,保守派与革新派不仅是各自的主张相对立,甚至有时还会掺入个人感情,相互反感,这种议员之间怀有敌对意识的情形并不罕见。从远山议员通过他在北浦市的下属那里电话获悉早川进京的消息,对早川的东京之行发出警报可以推测,早川准二这位议员在保守派眼中,是个相当难缠的对手。

    早川议员进京会不会与春田市长的失踪有关联?眼下当然还不清楚。不过,从与市长同行的执政党议员们对早川怀有相当的戒心这点来看,田代警长觉得,有必要尽快掌握早川的行踪。

    对于春田市长的失踪,田代没有立即将它同杀人案件联系起来,因为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把握。作为一名警长,那样判断太轻率了。眼下还没有别的任何过硬的证据,所以那样判断缺少依据。然而,站在个人立场上,田代还是有些担心,隐隐感到春田市长的失踪与其性命安危有着直接关联。

    这时候,冈本从外面回来了。

    田代抬起头。

    “情况就是电话中报告的那样。很遗憾,没有弄清楚早川议员的落脚地点。”

    冈本看着田代的脸孔,把电话里报告的情况又说了一遍。

    “知道了。”

    田代当即让总机帮忙接通北浦市警署的电话。

    “今天晚上就跟那边的警署打听,最晚明天中午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知道早川议员在东京的亲戚到底是谁了。嗯,一切都得从这个入手。好了,你先回去吧!”

    “是!”冈本颔首辞别。

    北浦市的电话接通了。田代在电话中花了不少口舌知会和解释。照理,这种事情应该通过北海道警察厅交涉的,但目前尚没有走到刑事案件侦查这一步,所以采用口头知会的方式亦无不可。

    挂断电话,田代随即又拨通了都市会馆的前台电话。

    “北浦市议员先生一行下榻于贵会馆,麻烦您给我接一下远山议员先生可以吗?”

    “远山先生外出了还没有回来,其他议员也都和他在一起呢。”前台服务员的声音略显生硬。

    表上指针已走过晚上十点钟。

    有岛秘书此刻一定留守在自己房间,准备接听从外面打来的电话。

    田代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熄了灯,将黑色提包夹在腋下,走出屋子。今天晚上,是其他警队负责值班。

    <strong>3</strong>

    这夜,田代回到位于杉并区久我山的家中,不知道为什么,他躺在床上却老是心神不定,总觉得厅里说不定会大半夜打来电话,传达出警的命令。眼下,只有田代这个警队手上没有负责大的案子,所以,如果发生抢劫杀人之类的案件,自己的警队肯定得比别人先着一鞭。

    之所以心神难定还有一个原因,田代觉得如果真的突发恶性案件,一定是和春田市长失踪有关的案子。直到现在,市长下落不明,使他心中那丝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下意识地将脱下的西服摆在枕头旁,以便随时可以套上赶赴现场。在这件事情发生前,他还从来没有这样过。

    然而,这天夜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第二天清晨,和煦的阳光像往常一样照进这栋廉价商品房的窗户。

    ——对了,那几个人今晚就要乘坐特快列车回去了。

    田代坐在床上抽着烟,忽然想到这件事。

    议员一行离京返回北浦市,对田代来说,就仿佛攥在手里的某样重要东西也随之消失,可他又无法让他们中的某个人留下来。从北浦市的角度来讲,现在无疑是大事临头,中途急急忙忙进京的议长及其他议员,必须赶回去详尽地报告事情经过以及善后对策,就算留下来,也只有市长的弟弟春田雄次。关于市长现任妻子在札幌做酒吧老板娘时候的情况,田代仍有点放不下,不过这方面的详情去当地查访比当面问询雄次更加妥当。

    田代最希望的当然是市长秘书有岛能留下来。可是,眼下市长仅仅是失踪,尚不清楚是否与犯罪有关联,所以他没有理由这样要求。

    田代来到警视厅,看到桌上放着一个茶色纸袋。应该是值班的警员在田代下班后接到电话记下来的通话内容。

    这正是北浦市警署对田代的知会事项的回复。

    “北浦市议会的早川议员在东京的亲戚,截至目前所掌握的只有一人,是住在东京都府中市s住宅区402号的上村芳夫。此人是早川准二氏长女信子的配偶,现就职于m证券公司。”

    田代看完电话记录,扫视了一眼坐成三排的自己手下的警员们,他们都在紧张地填写书面材料。

    “冈本君!”

    年轻的冈本搁下笔,腾地站起来。

    “昨天夜里回复来了,你看这个。”

    冈本站着看完记录:“嗬嗬,原来是他女儿嫁到这儿来了。”

    “你马上跑一趟怎么样?”

    “是!”

    “……这样,早川议员如果在的话,你就问问他看,春田市长进京之后就下落不明了,您是否知道?假如他不在,你就问他女儿关于她父亲的行踪……我可提醒你啊,这个现在还不涉及犯罪,所以你得顾及对方,问的时候不要伤害她的感情。对方如果不想回答也没关系,不要硬逼人家回答。”

    冈本收拾了一下桌子,然后穿上外套。

    年轻的部下出去后,田代重新拿出关于春田市长失踪的搜查申请,仔细看起来,上面详细记载着失踪者的相貌、年龄、失踪时所穿服装、推测身上携带的现金数等。田代已经记不清看过多少遍了。

    <strong>4</strong>

    前往都市会馆的青木警员打来电话,向田代报告情况。这是大约下午两点钟。

    “北浦市议员一行,好像是乘坐今天傍晚的新干线回去。由于行程定得急,买的不是特快卧铺火车‘北斗星号’的票,乘坐的火车五点整从上野站发车。现在他们正笃悠悠地收拾东西。”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会馆的前台这里。我假装住客的样子几次从他们下榻的客房门口经过,听到房间里传出笑声,他们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哪。”

    “有岛秘书在做什么?”

    “他在几个议员之间跑来跑去地忙活,车票啦,行李装箱之类好像都是他的事情。大概因为市长不在,所以这些杂务都落到他身上了。”

    “没有外出的迹象吗?”

    “目前看不出。”

    “知道了。”

    “警长要去上野车站吗?”

    “嗯,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去……”

    事实上,田代确实有点举棋不定。照他的意愿,只希望有岛一个人留在东京。倒不是还想再对他进行一次问询,而是万一这里突发什么情况的话,可以立即让有岛作为证人提供些有用的线索。

    然而,情况会不会发生他心中毫无把握,所以无法强制要求有岛留下。

    三十分钟后,去府中市s住宅区的冈本回到警视厅。

    “早川准二确实去了他女儿家,不过事情好像有些蹊跷哩。”

    据冈本报告,早川大约十一日上午十点钟突然来到女儿女婿家,当时人显得非常疲惫。早川这次进京,女儿女婿事先并不知道。早川告诉女儿说自己是十日上午早上到的东京,当天晚上投宿在哪里早川却没有说。十一日,他到女儿家后因实在累得不行,便蒙头大睡,晚上又接着睡。脚上的鞋子脏兮兮的,裤子也弄得皱皱巴巴,所以女儿猜测父亲花很长时间走了许多路。

    早川在第二天也就是十二日的上午十点钟左右起床。那天在家待了大约一个小时后又出门去了,走之前跟女儿说好晚上回来和女儿女婿一起吃饭,并且再住一个晚上。他还提到当天的安排是前往中央有关部委拜访。当天晚上女儿女婿做好了暖锅等父亲回家,可他却一直没有回来。

    女儿女婿不免担心,估摸父亲会不会已经返回北浦市,只是时间匆促顾不上打电话说一声,于是今天早上试着给老家打了个电话,却被妹妹告知,父亲来电话关照过了,假如信子来电话问就告诉她,说父亲因公务耽搁,还得在东京再待两三天。听妹妹这么一说,信子才放下心来。

    早川的长女信子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冈本。冈本自我介绍说是警视厅的,倒又令信子感到了不安,反过来向冈本问了许多问题。

    听了冈本的报告,田代觉得,早川的行动实在令人生疑。

    “警长,会不会连早川也一起失踪了?”冈本低声问道。

    “这个……”

    现在没有任何头绪。不过,这个最新事实,给春田市长的失踪愈加蒙上了一层不安的阴影。

    假设春田市长与早川准二议员先后失踪,是否表明两人之间有着一条无人知晓的深脉?还有,导致两人先后失踪的共同事因又潜匿在何处?

    听过冈本的报告,田代尤其感兴趣的一个事实是,早川准二出现在女儿家的时候,显得非常疲惫,裤子也皱皱巴巴的。

    “早川睡了一晚,第二天说是去拜访相关部委,应该是骗他女儿的吧。”田代用铅笔末端抵住嘴唇下边说道,“一个地方议员独自一人来东京拜访相关部委的官员,是没有人会接待他的,北浦市的议员组团前来,人家才肯会见他们哪。早川这是对女儿随便说了个借口而已。”

    “我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市长和早川的关系并不和睦呀,一个是地方政府的保守派首脑,一个是长期以来跟保守派针锋相对的革新派议员嘛。听他女儿说,这个早川准二议员,年轻的时候是从事工运的,他在这方面已经干了四十年,被认为是革新派中的斗士哩。”

    田代到底还是没去上野车站监视北浦市议员一行离京。他只是让冈本和青木从远处暗中观察。事后两名警员报告说,没发现任何异常,一行顺顺当当乘坐“山神53号”列车离开了东京。

    晚上,田代早早回到家里,泡了个热水浴,喝了大约半斤酒,坐在被炉[被炉:日本一种家庭取暖用具,在矮桌下面固定有电热热源,桌子上覆盖被褥垂下,盖住腿脚用以取暖保温。]前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或许是比较累的缘故,近来他经常会这样。

    正梦见自己被什么东西追赶着,却被妻子摇醒了。原来是警视厅来电话了。电话中值班警员的声音都变了:“日野市的杂树林中发现一具被害尸体,怀疑是失踪的北浦市市长!现在负责鉴定的人已经赶往现场去了。听说这件案子是由田代警长跟进的,所以特意向您报告一声。”

    要来的事情终于来了——田代情不自禁地想。

    他一边用眼神示意妻子赶紧帮忙做好外出的准备,一边大声冲着话筒叫道:“赶快派一辆车子过来!另外,立刻联系一下冈本警员和青木警员,联络上了请帮忙转告,叫他们马上去现场!”

    <strong>5</strong>

    田代警长坐在前来接他的车中,浑身微微震颤。

    车子沿着甲州街道向西一路疾驰。驶过调布站之后,车顶挂起了红色警灯,警笛也开始鸣叫起来,路上的出租车和卡车急忙让道,挨次缓缓而行。从久我山的家里出发,驶至府中车站只用了二十分钟。

    车子仍旧向西疾驰。

    北浦市市长春田英雄的尸体终于现身了。现场位于日野市某街区,从甲州街道沿通向川崎街道的一条狭小道路,面朝实践女子大学走一段,在道路左边的杂树林中。这一带,虽说有不少住宅,但仍有许多地方至今保存着昔日武藏野的原始风貌。尸体被发现是十五日的傍晚七点钟左右,田代在家中接到电话是在那之后半小时。

    田代的家恰好位于警视厅驶往现场的途中,所以他直接赶往那里。

    在车上,田代通过无线对讲机又对事情经过进行了确认。报警者是住在现场附近的房屋业主、日野车站前一家房屋买卖中介的店员和房子的买家。买家是位中年工薪族,已经付了购房定金,为慎重起见,他再次来到这儿想看看周围的环境。在这块被人平整过了的荒地北侧,是一片杂树林,显得有些冷僻,考虑到家里的女儿正当花季,他必须确保全家人的安全。

    三人各自打着手电筒,经过平整过的荒地,走入杂树林。麻栎的枯叶已经落光了,宽仅五十厘米的林中小路铺着厚厚一层落叶。

    就在此时,奇妙的情景出现了:充作向导的业主手电灯光照到一堆红色的新土,而且唯有这儿隆起一个土包。大概是为了不让人轻易看出来,土包上还覆盖了些落叶和枯草。三人心想奇怪,于是折断树枝当镐头试着拨弄了几下,结果从土中露出一只人的手。

    到达现场之前,田代一直震颤不止。虽说在警视厅吃了好几年饭,但一想到这将是一件大案子,他还是会感到不寒而栗。这是一种对于破案的坚信和不安交织在一起的感觉,仿佛一团炽情憋在胸口。

    田代有过预感,春田英雄市长说不定已经存身无望了。这件案子他能够估计到的几种结果,一是名副其实的失踪,二是某种意外灾祸导致的下落不明,三是诱拐、绑架、事故致死,以及被杀身亡。

    车子从甲州街道左拐进入川崎街道,穿过中央高速公路的高架桥洞,拐入右手边一条小路。路两旁密布着小树,住家也变得渐渐稀疏。道路右边的高台上是密集的住宅区,而这边却是人迹罕至。

    向前行驶了一段,黑乎乎的荒地远处有三四支手电筒发出的微弱亮点。因为是在黑黢黢的杂树林中,亮点看上去有点神神秘秘。远处的手电筒画着大大的圆圈。那是保护现场的警员看到车子到达向这边发出的信号。

    田代在窄狭的路边下车,踩着地里的土埂向前走去。走到杂树林差不多有五百米远。不一会儿,对面的亮点晃悠着上来迎接。

    “辛苦了!”上前迎接的警员见到田代,将手举到帽檐边敬了个礼,“在这边。”

    黑暗中飘来落叶的气息。夜晚的风夹着凉意。

    随后,田代踏着铺满枯草的路,走进树林。随着田代往前移动,先前到达的警员们用手电筒照着脚下,也跟了过来。林中簇生着榉树、枫树、栎树等无数杂木,在手电筒光的照射下,树影摇曳,仿佛活了起来。脑袋碰到头顶的树枝时,顿时从树梢扑簌扑簌掉落下许多枯叶。

    引路的警员手中的电筒光停住了:“就是这里。”

    所有人的手电筒光柱都集中在地面。下面的红土被翻露到地表,好像被什么东西拱上来以致裂开一道缝隙,一只白生生的人手从西服袖口中露了出来。

    “发现尸体的业主和房屋中介等人只是用树枝翻弄了几下,现场就是这个样子。”

    先到的司法鉴定科警员亮起闪光灯将现场拍了下来。拍完照,所有人一道开始挖掘尸体,挖掘的每个步骤都被相机记录下来。

    尸体埋得距离地面不深。为避免铁锹弄坏尸体,大伙儿小心翼翼地将土一点点除去,先是黑色西服露了出来,接着是穿着鞋子的脚,最后被土弄脏的面部也露出来了。将一具尸体完整地挖掘出来,用了不到三十分钟。

    手电筒光集中到了死者面部。脑袋无力地歪向一侧,身体向前蜷曲,像是屈葬[屈葬:将死者四肢的关节弯曲起来埋葬的方法。石器时代世界各地即有这种埋葬形式,至今仍偶见采用。]的姿势,大概是被人硬给塞进狭小的坑里的缘故。

    “是春田市长!”

    死者的脸孔与北浦市议员一行提供给警视厅申请搜索失踪者的照片一模一样。

    司法鉴定警员迅速将手电筒照向死者的颈部,仔细观察,只见光柱中映现出的颈部清晰地印着一道紫色的索状痕迹。

    “是被勒死的。”蹲着身子的鉴定警员说。

    “死了多长时间?”田代马上接口问道。

    “这个嘛……不做解剖的话还不能明确下结论,大致估摸的话,大概死了有五天了。”

    五天,也就是说,市长失踪的十日那天夜里,或者翌日凌晨。

    田代立即回忆起有岛秘书说过的,市长与议员们一同在银座吃过晚饭,独自离席返回了都市会馆,有岛虽和市长同行返回,但到了会馆门前,市长却对他说“好了,你不必陪我,自由活动去好了”。

    有岛目送市长走向会馆的玄关,随后又回到银座,事后才知道,市长当晚并没有回到会馆,并且在那之后便下落不明了。

    如此看来,根据司法鉴定警员推测的死亡时间,市长极有可能是那天夜里被害的。

    田代朝四下环视了一遭。由于已是夜晚,这一带更显荒寂,即使是白天估计也不会有人来。市长是被什么人带到这里来的?又或者,在什么地方被害后,尸体被运到这里来的?换句话说,除了这里,会不会另有第一犯罪现场?

    “哦,”这时鉴定警员说道,“警长,尸体上的领带不见了!”

    <strong>6</strong>

    田代回到家已差不多凌晨两点了。

    春田市长的尸体用运尸车从现场送到位于大塚的法医院去了。十六日,也就是今天上午十点钟,将对尸体进行解剖。

    一回到家,妻子起来为他忙活了吃的东西,也说不清是夜餐还是早餐。田代感到浑身冷透了,于是又放热水泡了个澡。浴室用之前的奖金刚刚改造过。

    泡在崭新的浴缸里,今晚现场的情形历历浮现在眼前。

    根据初步勘验,可以认定春田市长的死因是被领带一类的绳索勒死的。服装上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唯一的就是领带不见了。另外,衬衣前襟的纽扣有两颗是解开的。

    关于领带,在附近打着手电筒寻找过了,但是毫无发现,已经决定天亮之后对那片区域再仔细搜寻。

    领带就算丢失,估计多半是被犯人拿走了。领带究竟是什么质地、花纹等,只有等与市长有过直接接触的北浦市议员一行返回东京车站才能够知晓。

    昨天晚上,田代坐在赶往发现市长尸体现场的警车中看过手表,七点五十分。

    “这时候,北浦市议员们应该到哪儿了?”

    他低声咕哝着,坐在后排的警员马上接口道:“‘山神53号’到达盛冈好像是八点二十八分,所以,这会儿应该刚刚过了北上车站吧。”

    “嗯,你马上跟上野车站调度室联系。”田代吩咐部下。

    顺利的话,列车专用电话在“山神53号”驶抵盛冈车站之前应该可以截住议员一行。

    有关尸体的其他可疑点,就是钱夹和名片夹也都不知所终。当然,市长失踪之前是否将这两件东西都带在身上还无法确定,不过根据常识判断,应该都随身携带的,所以,尸体上这些东西不见了,只能认为是被犯人一同拿走了。

    尽管如此,市长遭遇强盗这种可能性却是无法想象的。拿走钱夹和名片夹,只是不想让人立刻弄清市长的身份的一种伎俩。

    市长究竟是在发现尸体的现场被害的,还是在别处被害,然后被丢弃到那里的?不管哪种情形,前往现场的交通途径或是乘坐从新宿始发的京王线电车,然后在高幡不动站下车,或是乘坐jr中央线在日野站下车。无论哪个车站,下车后从车站到现场徒步大约十五分钟,乘车则只需要五分钟。

    自十一月十日起,五天来尸体一直没有被人发现,是因为埋在人迹罕至的杂树林中。由此看来,犯人是事先就挑选好了这里作为弃尸地点。那么也就是说,是对这儿的环境十分熟悉的人所为。

    市长和有岛秘书一同回到都市会馆门前,然后没有告诉秘书接下来要到哪里而将秘书支走,似乎有意掩人耳目避开有岛,说明市长要去的地方极为隐秘,连秘书也不能告知。而他在那里照面的人可能就是凶手。

    ——春田市长为什么会被杀?

    是因为围绕北浦市政建设的复杂的政治斗争吗?还是与公务毫无瓜葛的私事引起的?

    春田市长娶了个年轻美貌的后妻——这件事情始终萦绕在田代心头。这位妻子婚前是在札幌经营酒吧的老板娘。老板娘与顾客,这条线上或许有些故事吧。

    除此以外,市长与前妻因为性格不合而离婚,离婚后的前妻现在何处也无从得知,这方面恐怕也隐藏着些什么东西。

    还有,跟市长前后脚进京的革新派议员早川准二,这人也是个谜。

    不管怎么样,一切都要等天亮之后。

    田代泡完澡,心情轻松地钻进被窝,什么也不想,一觉睡去。

    早上,田代七点半起床,便急急忙忙赶往警视厅。今天够忙的,得再去现场勘查一趟,还要去法医院见证尸体解剖。

    九点多走进办公室,已经到了的年轻警员看见他立刻报告说:“警长,北浦市议员一行在科长办公室等候呢!”

    “哦,已经来了?”田代有些吃惊。

    “听说从新花卷车站乘坐新干线返回,昨天夜里就到了上野。二十分钟前刚刚到这儿,说是先到都市会馆去休息了一下。”

    田代跑上二楼。

    推开科长办公室的门,只见有三个人疲惫不堪地坐在会客椅上,科长还没有到。

    田代上前同三个人打招呼。三个人是北浦市议会的福岛议长、建设委员远山以及春田市长的胞弟雄次。

    “唉,真是祸从天降啊!”

    三个人一齐站起来,咕咕哝哝地说着什么,也不知道是招呼还是吊慰。几个人的表情都非常沉痛,尤其是市长弟弟,那个杂货铺子的小老板雄次,更是一副哭丧脸。

    “从哪里返回东京的啊?”

    田代问着,忽然注意到眼前没有有岛秘书的身影。

    “听到火车上的广播,是在北上车站附近,我们马上查了时刻表,发现八点十五分到达新花卷车站,从那里可以换乘八点二十八分发车的上行列车‘山神58号’,所以我们立刻就在新花卷车站下车,在同一个站台换车返回了东京。接着,好说歹说又住进了都市会馆。”

    “那可真是辛苦你们了。”

    三个人似乎都没睡好觉,眼皮微肿,面色发暗。

    “其他几位怎么样了?”

    “大家都回来也无济于事,再说各自手上也有工作,所以就由我们三个作为代表,连夜返回来了。”议长回答。

    “有岛先生呢?”

    “有岛君半路下车了。”

    “什么?!”

    “他在大宫车站下车了。说是横滨的亲戚那边有点事情要办,昨天晚上就住在那边……他呀,这次的事情他可是担了不少心哪,所以就同意他耽搁一天再回去了。”

    “这么说,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跟几位一同回北浦市对吗?”

    “是啊。有岛君这个人哪,集体意识很强,说什么也要跟我们同走一程,硬是陪了我们一段呢。”

    据在上野车站目送他们的警员报告说,有岛和议员们一同乘上了列车,应该平安返回北浦了。不曾想到,他竟会在中途下车。

    不管怎样,有岛秘书独自在大宫车站下车,田代也完全没有料到。

    <strong>7</strong>

    田代还有一个不安:在野党的早川准二议员后来怎么样了?

    昨天晚上他也想过这个问题。据去过早川女儿女婿公寓的冈本警员报告说,早川准二于十一日上午十点左右突然来到女儿家,当时人显得十分疲惫。早川说自己是十日早上进京的,但是十日晚上住在哪里却支支吾吾没说。十一日晚上住在女儿女婿家,睡到十二日早上大约十点钟起来出门去了,说好了跟女儿女婿一道吃晚饭,但是就此没有再回来。

    事态发展成这样子,此刻的对话在田代心里更加引起了反响。

    他让议员们暂且先回去休息,随后回到自己办公室。

    这时冈本也到了。

    “警长早!”

    “冈本君,赶快,把你去s住宅区时说起的那些话再跟我说一遍!”

    “早川议员的女儿信子告诉我说,那天议员非常疲惫,裤子也皱皱巴巴的,好像在东京什么地方走了好多路似的。到底在哪里走了那么多路,她父亲没有对她说。”

    “那是十一日早上十点钟左右吧?”

    “是的。”

    市长下落不明正是此前的十日晚上七点钟以后。

    不过,此事必须慎重推断。早川准二究竟在什么地方一路跋涉呢?

    “对了,你再去一趟早川议员女儿住的公寓,问问她后来有没有父亲的消息。”

    “明白了。早川议员的行踪同市长被害的案子有关联,是不是?”

    “噢,现在还什么都不好说……哎,你必须丢掉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我们要的是证据,有了证据才能做出正确的归纳分析。好了,快去吧!”

    冈本抓起风衣飞快地跑出办公室。

    田代带领其余警员,和司法鉴定科的同事再次前往现场。

    在现场,所有警员分头将附近的草丛搜寻了个遍。他们要找的是尸体上不见了的领带。

    关于领带,田代问过福岛议长、远山建设委员和市长的弟弟雄次。据他们讲,是一条博多丝绸[博多丝绸:日本福冈县博多地区特产的丝织品,用细经线、粗纬线织成,质地厚实,多用于制作领带、和服腰带和包袋等。]领带,上面有茶色斜条花纹。

    “领带还是找不到啊!”一个手上满是泥土的警员道,“这样找都找不到,肯定是被犯人拿走了吧。”

    “喂!不一定就是被犯人拿走了,你这样草率推断可要不得啊!只能说是现场没有发现领带。”

    站在现场环视四周,即使白天,这儿也十分荒寂。虽然警车停的道路上有车辆经过,但几乎没有行人往来。这样的场所,尸体整整五天没有被人发现也是很正常的。

    田代取出纸,抓起一把现场的红土,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

    “脚印之类的还是没有发现。还有,现场也没有搏斗的痕迹。”部下向田代报告说。

    坐上汽车,田代忽然想到什么:“早川女儿住的住宅区,离这里近吗?”

    “是的,开车大概就十分钟吧。方向的话,走直线应该就在正东方向。”一名年轻警员答道。

    “把地图拿给我!”

    警员拿出一张大大的行政区划地图。摊开来一看,果然,从现场到府中市的s住宅区直线距离只有大约七公里。如果愿意走,这个距离步行完全可以。

    田代将地图还给警员,双手交叉在胸前。早川准二每次进京都会到女儿家来,对于距离并不十分远的这一带不会不熟悉。此时田代的关注已经向早川准二身上大大倾斜了。尽管先前还提醒部下不能草率推断,但是考虑到这里的位置和环境等,他觉得有必要进一步摸清早川准二周围的情况。

    早川为什么进京?现在已经很清楚,他不是为北浦市议会履职而来的。对女儿说的拜访中央相关部委也明显是在撒谎。

    十日夜晚他在哪里落的脚?白天在什么地方走的长路?如今他又消失在了什么地方?

    来到法医院,由于田代到得迟,解剖已经结束了。

    执刀的法医古贺博士摘下口罩,脱掉白色罩衣,走进田代等候着的办公室。

    “博士,又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古贺法医红润润的脸上浮着浅笑回答道,“回头我会写一份详细报告的,是被勒死的,凶器应该就是领带。死亡时间在五到六天之内,所以,被害时间确定为十日晚上应该没错。”

    “博士,死者胃里有没有什么发现?”

    “很遗憾,没发现什么东西。”

    <strong>8</strong>

    福岛议长同远山议员、市长胞弟雄次又回到了都市会馆。田代为了向三人了解情况,也走进都市会馆。

    问询首先从福岛议长开始。田代来到议长的房间,和他面对面坐下,先随便聊了一会儿,为的是让对方更轻松些。

    “案子已经出现了这样的结果,我们警方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找出凶手,也希望议长详细跟我说说您所知道的情况,既然市长先生已经被害,就不要有什么顾虑了。”

    “我明白。”议长从容地回答。

    “对于市长先生被害,您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这个真不知道哇。市长失踪的时候我也说过,想象不出任何线索,现在也还是如此。”

    “市长先生在公务方面遭人嫉恨,或者因为他的存在威胁到谁的利益,有没有这样的情形呢?”

    “这不可能。市议会里存在着两个党派,所以关于市政总免不了会有争执,但是那也绝对不可能发展成这样残忍的杀人行为!”

    “私生活方面不会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

    “市长先生时常进京对吧,上次询问时听说是为了实施北浦市的港湾扩建计划而进京来陈情的,市议会对这个计划没有反对意见吗?”

    “这个当然有。议会中的反对党,或者叫作在野党、革新派,他们就反对。”

    “说到革新派,是指早川准二议员先生那群人?”

    “是的,特别是这个早川议员,他在议会上对此攻击过好几次,说市长的进京毫无意义什么的。”

    “噢,他这么说有什么依据?”

    “市长还有半年任期,按照早川的说法,在半年的任期内实现港湾扩建计划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再说,北浦市虽然濒海,但是从长远来看,并不具有很大的优势,不值得花费巨资再去扩建港湾。”

    “这么说,他反对市长先生为这个计划的陈情而进京喽?”

    “没错。各地的议会我想都是这个样子,每次市长或我们进京,就朝我们冷眼相向,好像我们无所事事就是来东京玩的。”议长苦笑着说。

    “议长先生是什么意见?哦,我是指港湾扩建计划。”

    “我是赞成市长的计划的。具体说起来话就长了,我就简单跟您说吧,北浦市自古以来就受制于地域狭小,这样下去无法进一步发展,考虑到将来有可能与苏联[本书成书时间为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当时苏联尚未解体。——编注]进行贸易,假如扩建港湾,并建起工厂,就可以成功吸引外企来投资了。”

    “那相关部委的态度怎么样?”

    “老实说,目前尚没有明确表示支持。”

    “怪不得市长先生才要竭力争取哪。除此以外,为了出马参加下一任市长的角逐,怎么说呢,怎么的也要赚足人气,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我认为多少是有的。正如您所说的,市长确实想参加下届选举,争取做满三任哩。”

    “北浦市市民对市长先生的支持程度怎么样?”

    “哦,我觉得不差啊。”

    “他的个人品行如何?”

    “很好啊,很正派,有点谨小慎微。”

    “早川准二先生也进京了,我想再确认一下:早川先生不是为了市议会的工作而进京的吧?”

    “对。”

    “早川准二这个人的性格怎么样?”

    福岛议长一下子慎重起来,看得出他觉得事涉刑事案件,因此说话必须十分小心,以免被抓住话柄。

    “没关系,我这么问绝不会因为您说了什么就上纲上线,只不过作为参考,仅限您和我之间这个范围。”

    “嗯,早川议员是个老资格的革新派,从事劳工运动有四十多年了,所以性格有些孤高,不善与人交际,但是反过来,正因为他这样的性格,在议会中抨击起来才非常尖锐,连我都为早川议员感到头痛哪。”说到这里,议长笑了。

    “市长先生与早川先生关系怎么样?”

    “在议会中针锋相对,但是个人之间没有任何恩怨。”

    “谢谢您。”

    接下来田代来到建设委员远山的房间。远山议员是和春田市长一同进京的,因此田代觉得他可能会道出一些与半途赶来的福岛议长不同的详情。孰料,田代的希望彻底落空了。远山的回答基本没有超出上一次的范围,市长进京的目的、他本人对于港湾扩建计划的态度等等,和福岛议长提供的信息相差无几,对于早川准二的评价也与议长大同小异。

    远山特别强调,自己与市长乘坐同一辆列车进京,一路上市长并没什么异常的举止。

    下一个是市长弟弟春田雄次。和其他议员不同,他住的房间最差。他相对年龄较轻,再说哥哥的事情给大家带来了麻烦,所以这样安排也是理所当然的。上次问询的时候,他的应答干脆爽快,但这次因为已经发现了尸体,他显得很是无精打采。

    田代是第一次与市长弟弟单独谈话,因此首先再次向他表示了吊慰。

    “那么,我希望您能够毫无保留地回答我的问题……您上次说过,市长先生和他前妻是协议离婚的,是吗?”

    “是的。”

    田代心想,这个弟弟和他哥哥英雄的长相稍稍不一样,到底是像父母中的谁呢?看照片,春田英雄是圆脸,弟弟雄次却是一张长脸。

    “因为双方性格不合?”

    “是的,前面的嫂子非常任性,跟哥哥实在合不来。”

    “离婚后,她回了自己的娘家是吗?”

    “对……她家也是酿酒卖酒的,在距离北浦市大概六十公里一个叫栗山的村子。她在那里住了一阵子,但很快离开娘家,之后就没有了音信。毕竟离婚成了两家人,所以详细情况也不便去多打听……”

    “是在十年前离的婚?”

    “是的。”

    “上次说过现在的夫人是八年前结的婚,这么说来,市长有两年时间过着独身生活?”这还是重复的上次的询问。

    “没错。”

    “关于之前夫人的消息,您完全没有一点线索吗?”

    “没有,因为两个人离婚了,不知不觉与他们家就没什么来往了。”

    “可是,有关她的传闻,或者是各种风言风语,不会没有听到吧?”

    “是啊,”雄次歪着长脸答道,“既然您这么说,我就照实跟您说吧,不过这都是别人的传言,是真是假我可不敢保证……”

    “那当然,仅做参考而已。您说吧!”

    “前面那位嫂子……”

    “对不起打断一下,还没请教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矢野登志子,跟我哥离婚的时候三十五岁,现在应该四十五了。她娘家酿造的酒叫‘雪之舞’。那一带是清酒产地,有好多清酒品牌,但‘雪之舞’在全国都很有名,不过最近几年好像不太景气了。”

    “哦。她父母呢?”

    “父亲名叫矢野源藏,今年我想有七十来岁了,登志子的母亲听说比她父亲小五岁。”

    田代把这些都记在了本子上。

    “您请继续。”

    “呃,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情况。登志子回到娘家无所事事地住了两三个月,因为好胜心强,不愿意被人指手画脚说是被婆家休掉的,所以就离家出走了,只说是上东京来。跟大城市比,乡下那种地方还是封建得很,所以很多地方一直到现在,女人如果被休婚的话还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明白了。那么她现在在东京什么地方呢?”

    “这个就不知道了。”

    “她跟父母也没什么联系吗?”

    “没有,听说只是走之前留下一封信。当时,她父母还很担心,报警请警察寻找离家出走者哪。后来也没听说回来过,大概一直就生活在外面吧。”

    <strong>9</strong>

    听完春田市长的弟弟叙说一番情况后,这时福岛议长从走廊推开半扇房门,探进头来:“田代先生,市长秘书有岛君刚刚回来了!”

    “噢!”田代收起笔记本子,站起身,“那好,我们以后再谈。”他朝雄次轻轻点了点头,往走廊走去。

    “有岛先生没有在横滨住一晚,然后直接返回北海道吗?”

    “他说看了今天的新闻,吓了一跳,所以就急忙赶来了。这小子看到我们也返回这里,他倒大吃了一惊哩。”

    “他人在哪里?”

    “现在在下面的大堂等着呢。”

    “我这就去找他问问情况。”

    田代快步穿过走廊走下楼梯。议长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田代的背影离去。

    有岛秘书靠在大堂的沙发上,看到田代下楼,像弹簧似的跳起来,情绪亢奋。

    “我看了今天的新闻了!”有岛涨红着脸说道,“市长先生到底还是……”

    “没错,就因为这件事情,所以请几位议员返回来协助我们调查。您能回到东京,真是帮我们大忙了!假如您返回北海道,就只能由我飞去北海道找您了。”

    “我的话那么重要?”

    “不是重要不重要,凡是市长身边的人我们都必须仔细了解情况呀……真没想到,您乘上了‘山神53号’后,会中途在大宫站下车啊。”田代语含讥讽地说。

    “在大宫站下车,是那天突然间想到的。”有岛自我辩白道,“我本来是应该陪议员先生们一行回去的,可巧要去横滨的亲戚家里办点事,而且得到了议长先生的许可。”

    “亲戚家在横滨什么地方?是做什么的?”

    “没啥大不了的,就是开了一家小餐馆,在海滨大街往县厅方向稍许过去一点有家‘若叶’餐馆,那是我婶母家。”

    田代将这个情况也记在了本子上。有岛惴惴不安地盯着移动的笔尖。

    “刚好现在没有别人,我们坐到那边去,听您接下去说说吧。”田代将有岛引到角落的沙发上。

    “刚才,”一落座,田代便开口道,“我向议长先生、远山先生,还有市长先生的弟弟询问过,大致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跟您上次所说的没有大的出入。”

    有岛点点头,像是稍许放下心来。

    “现在我想问问您,您作为市长先生的秘书,理当随时陪伴在侧,特别是进京时,据说还得帮他照料身边一些琐事,所以我想,您应该还知道一些其他议员不了解的情况,是不是这样?”

    “啊呀,警长先生,”有岛急忙否定,“我跟市长进京和其他议员几乎没什么不同呀,我只不过遵照市长的命令跑跑腿罢了。”

    “就是这个跑腿才重要啊!”

    为了让情绪亢奋的有岛镇静下来,田代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有岛立即用自己的打火机为田代点着烟。这个举动,还真不愧是当秘书的。

    “谢谢。”田代吐着烟圈说道,“哎,有岛君,市长先生随身带钱夹和名片夹吗?”

    “当然带,钱夹是鳄鱼皮制的,名片夹也是。”

    “您知道钱夹里大致装了多少钱吗?”

    “现金吗?嗯……出差的时候应该预支了相当一笔数额的差旅费,所以大概有三十万日元吧。”

    “但是尸体上没有发现钱啊!”

    “啊?”有岛很惊讶,“被偷走了?”

    “没有散落在现场,大概是被凶手盗走了。”

    这时候,田代看见冈本警员走进了会馆正面的玄关,他向有岛说了声“失陪一下”,便急急地走到冈本身旁。

    “听说警长来这儿了,我就赶了过来。”冈本低声说道。

    “怎么样?”

    “早川准二还是没有回他女儿的公寓。他女儿女婿也在问怎么了,特别是他女儿,反过来追问我是不是发生了意外,担心得不得了……市长的死他们已经知道,说是看到新闻报道了。”

    “是吗?”田代嘬着香烟屁股,声音放得更低,“喂,有岛秘书就坐在那边,你不要朝他的方向看,直接从这儿出去,然后躲在附近监视他。那家伙等我离开之后肯定会外出的,到时候你就跟住他。”

    “明白了!”

    冈本点点头,若无其事地推门走了出去。

    田代透过玻璃门目送冈本的身影消失后,缓缓回到有岛坐着的沙发旁。有岛的表情变得非常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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