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三途忘川
虽然失了那两件灵物，不过因忘川之名已深入人心，所以这个世界也就继续以忘川为名，没有改称“三途”。
昶浩一时之间呆住了，眼睛中有一股温润的感觉在来回打转。当他站在后土轮回台面前时，曾拒绝了窥看父母轮回之后的去向，所以并不清楚双亲现在的状况。难道，自己的母亲也同样因为某些因缘，结果坠入地狱中一直徘徊到现在？
“恶鬼又来了，好鬼哥哥救我们啊～”
昶浩听到这里，不禁点头，死在他手下的圣人可不单止一两个了，可见他们就算能在某种程度上免受业报，也无法真正地无视一切因果。
不过，再想回来，头娄摩和阎摩罗奢这些鬼道高手，也同样背负着鬼类的罪业，但依旧让它们修成了圣人，可见鬼族炼心一途上，并非全无办法的，只是自己目前还没有摸对路罢了。
“所以，在菩萨戒中，甚至有‘若能杀一救百，菩萨必为之’的戒律，这是独善其身的小乘和人天乘所不能想象的。”
离精神力扫描中的河岸还有一大段距离，昶浩就远远看到了一片火红，一路沿着河流的方向燃烧下去。
当看到一个孩子在边哭边垒的时候，昶浩不禁开始疑惑了。这看来明显不是一种游戏，那又是为了什么，迫使这些孩子不得不做他们不愿意的事呢。
既然会出现在地狱，那这些孩子自然都是罪人，而他们所犯下的罪过，就是早夭。
昶浩举起手中的鬼尸，微一运力，将其震散成一天血雾，就这么直接吞噬了。
谁知，那男孩儿一抬头，看到昶浩后，就尖叫一声“鬼啊！”接着直接跑开。而且他这么一叫，周围的孩子也纷纷跟着跑开，简直就像看到了鬼一样。
堆叠这石塔的，是一个不过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不过看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是比最尽职的工程师都要严肃。
最后，这些恶鬼们看看美餐落空了，纷纷不甘心地捡起河岸上的石头，像雨点一般朝着那婆婆身边砸去！
和人间的同类比起来，这里的彼岸花，要开得茂盛和美丽得多。每一株花朵，都有碗口般大，向着天空努力伸展着那纤细但妖艳的花瓣，像是一把企图烧向天空的火苗，又像是一双无声抗议的染血之手。
过了片刻，花海已尽，就是一道有半里多宽的河岸。无数的鹅卵石遍布在河岸上，阻隔了彼岸花海向河边蔓延的势头，在浊黄的河水和火红的花海之间隔出了一道突兀的苍白色。
犹豫了一会儿后，昶浩开始伸出精神力的触角，探入那些孩子的精神中。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他一向不喜欢去强行读取他人记忆，毕竟这和偷窥没有两样，而他自认还算守礼。
猎物被夺，还折了一臂，那恶鬼也不禁暴怒起来。但它一抬头，看清楚昶浩的模样时，也不由一时脚软了。
但是，与之相对的，却是昶浩的心灵境界再没有寸进，就止步于二禅的程度，不再继续进步了。
“我只是一个发心自入地狱的苦行者而已，已经在这里修行了一个阿僧祗劫，早已把自己的名号给忘记了。”那婆婆慈和地一笑，“倒是年轻人你不简单啊，入到这地狱里，以夜叉之身护持苦难众生，身虽成鬼，心却比天人还要高洁。我在这地狱中行走了无数岁月，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如此明净的心灵之光了。”
“年轻人，境随心转，你怀着什么样的心，就会看到什么样的世界。”那婆婆又笑起来。
大概是因为没从昶浩处感觉到恶意，男孩儿安静了下来。这时候，昶浩已经举着他飞到了塔顶之上。
“所以，业报的实质，就是自行减罪者得福报，主动增罪者得恶报。在这过程中，罪本身不会被消灭，也不会再继续产生，只是不断地在众生身上循环而已。”
男孩儿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石头轻轻地放在那九百九十八层塔身上。
昶浩离去后一会儿，那些孩子就回来了。当看到石塔全都安然无损后，他们一个个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不过很快的，他们又再度开始了那紧张繁重的工作，一点都不似寻常孩童那般的天真无忧。
“年轻人，”那婆婆忽然举起竹杖，向着周围指了一圈，“在你眼中，这个地狱是什么样子的？”
昶浩听到这老祖宗的事迹，不禁大力点头。他那“姐姐”所掌的七支刃，据说就是要依赖七宗罪才能催动起来的，看来用的就是此道之法。
现在他已经完全不似人形，化身作了一头青蓝色恶鬼的形象。这一路上，除了饿鬼这种痴愚之物外，其它的所有智慧生物，不管是异种的鬼族，还是开了灵智的畜牲，或者是刚坠入地狱的罪人，只要是看见他的身影，无不躲得远远的。
但自从阎摩罗奢成了地狱鬼王后，便收了奈何桥炼成法宝，于是众生要想再出入地狱，就只能依靠三途河上的摆渡。而三生石也早在不知何时就失踪了，不过从名字上猜测，很可能是南炎洲队在《夺宝奇兵2》中得到的那件法宝。
昶浩再走近了一些，才发现到，那些孩子并不是简单地把石头堆叠在一起，而是用卵石垒成一座座石塔。
不过，真正令昶浩惊讶的，还是这位婆婆的容貌。在那顶竹笠下若隐若现的面容，一派慈眉善目，但温婉之中又隐隐透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风范，这不正是自己无比挂念的母亲的脸吗！？
“谢谢你，鬼哥哥！你是一个好鬼！”
看着他比恶鬼还要恶鬼的吞噬举动，那婆婆也没说什么，就是在念经的嘴动得更勤了。
“只可惜，此道实在太过暴戾，虽然威力极大，但对修者本人的反噬也同样巨大。”那婆婆叹息着摇了摇头，“毕竟操纵罪孽，盗用业力，这样的行为形同玩火，危险无比。虽然当年天地大战时，西王母以绝对优势占了上风，但事后十万修罗尽数陨落，就连天下无敌的阿修罗王本人，也形神俱灭，再度坠入了轮回之中。”
就算是有他帮助，孩子们堆叠石塔也实在太慢了。除了一开头的那个男孩儿外，昶浩就没见过有第二个孩子能垒完石塔。
“你曾经有过法缘，似乎是与观音法渊源极大的准提法？”那婆婆上下扫了昶浩一眼，就将他看了一个通透，“准提同样可以视为观世音的忿怒化身，更统摄一切忿怒尊，和这暴戾凶残之道还真是无比契合。你若能兼修之，一定可获得更胜昔年阿修罗王的成就。”
那一片面积不小石塔林，昶浩扑扇了几下翅膀的功夫就飞过了，还好值得庆幸的是，孩子们似乎还没受到什么伤害。
感慨之余，昶浩绕到了最高大的一座石塔下方。
“而且，你要将其它众生的罪业纳入己身，以一己之力强抗，虽然用心崇高，后果却很惨烈。”那婆婆看着昶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以阿修罗之道，雷厉风行，斩杀诸鬼，吸纳其背负的罪业，令其得脱恶道，重生为天人，也算是一种救度之法。只可惜依旧脱不了三界六道，不能救根本啊。”
这时候，被那婆婆挡在塔林外的恶鬼们再也坐不住了。它们冒着被夜叉吞食的危险，辛辛苦苦地将这些孩子从石塔林另一边赶了过来，结果却不能大快朵颐，岂能不气急败坏？
“你们全都要死！”
这一刻，男孩儿发出了欢快的声音。
奈何桥受河水的长年浸泡，拥有了令众生忘却前尘往事的力量，也是经行地狱的一条要道。而三生石则能令众生回想前生，醒悟今生，寄望来生，好让入狱者伏法认罪，出狱者扪心自省。
就像是玩俄罗斯方块，凑齐一整排后就自动消去那样，石塔“哗”的一声，在两人面前消失了。
当从那些孩子精神中读取到相关资料后，昶浩不禁周身一震。
“对！反正你也吃不了这么多，何不分一点给我们？！”又有另一头恶鬼叫起来。
昶浩一步跨前，一伸手抓住了砸得最欢的那恶鬼的脑袋，手下猛一用力，直接将其头颅捏成一团碎肉！
这些孩子的年纪都不大，最多也不过十岁左右。至于他们来回奔走的原因，就是拣起河岸上的一块块鹅卵石，然后再堆叠到一起。
那个挺身而出的人——应该也是个“人”吧——看起来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女人。她身披蓑衣，头戴竹笠，右手执一根竹杖，左手托一个钵盂，独自一人站在孩子们的面前，将来袭的恶鬼挡在了对面。
昶浩看着男孩儿小心翼翼的动作，不由摇了摇头。就算男孩儿有耐心从头再来，他也没有胆量见到石塔崩溃的那一幕。
那婆婆也不继续追问，而是自己说出了答案。
原本地狱的第一层，是龙类所居的“窟”。但自从迦楼罗王将自己的原始身，炼成地狱光照耀窟后，那个寒冰世界就变成了一个富饶美丽的风景胜地，不再适合担任地狱的角色。所以诸龙王就合力移动了窟的位置，而原本的第一层地狱，就由一个叫“忘川”的世界顶上。
“在无上主所设的原有五道之外，曾有西王母，另立一道，名为阿修罗道。”那婆婆说到这里，望定了昶浩，“此道之中，有一独特之法，以暴戾厮杀为手段，摄它道众生之罪业为己用，威力极大，难以想象。故昔年阿修罗众杀入天界，打得诸天全无还手之力，立下了赫赫威名。”
至于孩子们受到的惩罚，就是现在昶浩看到的一幕。他们必须在这三途河河岸上，用鹅卵石垒出一座九百九十九层的石塔，才能得到解脱，否则就要在这三途河边上永远徘徊，不得再入轮回。
虽然昶浩知道自己的旅程还很长，但反正也没人给他限定时间，所以他就在这附近多逗留了一阵子。横竖这里安静，还算适合隐修，而且经常有鬼类穿过花海，可以给他带来足够饵食，即使呆久些也没有问题。
昶浩回味这些从途中鬼族脑中搜出的记忆，在这个世界里慢慢踱步。
不等那些恶鬼一哄而散，昶浩就立即展开了无差别大屠杀。现在这具夜叉之躯相当强大，在诸鬼之中犹如鹤立鸡群，没有一个恶鬼能挡上他一招。
“婆婆的修为高深，小子完全不能比拟。”昶浩回想起寂静岭中，后土所说的话与之如出一辙，不由摇头叹气，“所以婆婆不要费心点化了，我这榆木疙瘩恐怕不值得提点，就请直说有什么法可解我之困境吧。”
表现在心灵修为上的话，那就是在修行中很难入静，一旦凝神静坐后，就总是无来由地生起种种幻觉。这些幻觉无一不是血腥无比，或者是自己在尸山血海中疯狂大嚼，或者是自己被别人活活分尸，生生吞噬。此外，更有一种暴戾嗜杀的情绪，一直在心头窜动，令他老是有一种想找人厮杀的冲动，很难继续坐定下去。
“单就我们佛门而言，净罪也分数种法门。”那婆婆娓娓而谈，“最简单易行之法，就是以人天乘之道，设坛焚香，向诸尊祈祷忏悔，将己身之罪转与有能力者代受。只是忏悔之法效力微弱，对于过去主动所造之罪，难以消尽。就好像是麻风病人虽能治愈，也不免要留下疤痕。”
其实，他也知道问题原因出在哪里。
说来也奇怪，那件蓑衣看起来并不宽大，连婆婆自己的身体都遮不完。但是这一展开，竟能将所有的孩子全部都护在其中，一个都没有落下！
但是，这三途河边上绝不是安全的。经常会有一些恶鬼，跨过保护河岸的彼岸花海，到这里来欺负孩子们。这些欺负，轻则是推倒石塔，逼孩子们从头再来，严重的，更是直接吞吃这些孩子，让他们在垒塔之外，还要多遭受一重被生吞活剥之苦！
但是此等举动，似乎感化不了那些恶鬼，它们找不到孩子下手，就把气全都撒在那婆婆身上，石头接连不断地往她砸去。
昶浩张开獠牙暴出的嘴，吐出冷冷的死亡宣言。死去恶鬼的鲜血和脑浆洒在其身上，令他看起来就像一尊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的魔神！
昶浩可没那份心机去学文人骚客，对着一片花海多愁善感，不过他也没打算直接走入花海中，去践踏这一片嫣红。石蒜在人间就是剧毒，这生长在地狱中的品种想来更是毒辣，就算不可能伤害到他现在这副躯体，也最好不要多事。
昶浩降落在河岸上，才发现这些小身影，全都是一些未成年的孩子！
原本只是在一旁窥看的昶浩，忽然看到了一丝细细的血线，从那婆婆额头上流淌而下，不由目眦欲裂。就算这婆婆并不是他的母亲，如此欺负老人幼童，昶浩又岂能看得下去？
昶浩这才明白，敢情这些恶鬼，以为他镇守着石塔林，是想将孩子们当畜牲圈养，好随时宰杀！
昶浩自嘲地耸耸肩，然后转身慢慢地踱了出去。他也不想打搅这些孩子垒石塔，不管这是不是游戏，总之随便破坏他人乐趣不是好事。更何况，看那些孩子垒石塔时的表情，也绝不像游戏那么简单。
昶浩不等它说完，直接伸手一撕，活生生将恶鬼撕成两片！
“譬如有一恶徒，滥杀无辜，那被杀者的罪，就会在这杀戮的过程中，转移到杀人者的身上。”那婆婆开始举例子，“这罪的转移，所引发的业报，就是这个杀人者会再被别人杀死，然后这些罪就藉此再转移出去，开始新一轮的循环。”
在空中，看到一些妄入花海的鬼族，被毒得苦不堪言时，昶浩不由笑得嘴歪。看，这就是有翅膀的好处。
昶浩听闻此话，不禁苦笑，“婆婆也应该看出，我已经经过一次转世，上一世的法缘也早就丢失了。”
就是因为如此，昶浩迟迟不能晋入三禅，解开三阶基因锁。而且就现在的世界来说，昶浩也暂时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敌手，能让他再一次体会到死亡的恐怖。所以就算想行邪道开基因锁，也没办法找得到路。
“婆婆好大的神通，自然而然地映出了各人心中的愿望。”昶浩叹了一口气，“既然婆婆有如此神通，那刚刚怎么不出手还击呢？否则就算能救得了那些孩子，也难免伤到了自己。”
在河岸上，有许多小小的身影在来回奔走着，似乎始终忙个不停。
不过这并不是昶浩的功劳，在他赶至之前，就已经有人先一步将那些孩子护了起来。
因为身体突然腾空而起，男孩儿一时间惊慌无措，小身子大力扭动着，差点就要碰到石塔，令前功尽弃了。
昶浩倒也不是很焦急，这些孩子已经在河岸边上垒了无尽的岁月，他就算多等待一些日子，又算什么呢？反正也没人来催促他，只要能在审判日到来之前，取回过去的力量就足够了。
忘川同时也是三途河最大支流的名字，此河中的忘川水，在古中国神话中又另有“孟婆汤”的别名。一旦沾身，可令众生忘却一切前生因果，即使是圣人都不可幸免。
于是，昶浩展翅一振，飞临石塔上空。他没有办法直接帮这些孩子垒塔，但要间接给予一些小小帮助，却是不难做到。
知道了缘由后，昶浩不由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这石塔竟是如此重要的一桩事物，难怪当那些孩子被他吓走，回来后还因为石塔无损而欣喜。他们以前在这里究竟遭到了多少罪啊？！
这一次来犯的恶鬼，数量竟出奇的多，不知道是否因为知道这片石塔林有夜叉坐镇，所以等聚集了这么多恶鬼后才敢杀过来。
“多谢婆婆帮助这些可怜的孩子。”昶浩向那婆婆行礼，不过却暗中抬眼偷看那婆婆的面容，“不知道婆婆姓甚名谁，小子要如何称呼？”
“可是在我的眼中，入目处尽是一片华美庄严，无异于佛国净土。”那婆婆笑着在河岸边上迈起步来，昶浩只得不紧不慢跟在其后。
“不过福报恶报的程度，却不一定与罪业变动的幅度成正比。像是被动减罪者，如被杀之人，虽然罪同样减少，但也仅仅是得到一点未来才能兑现的轻微福报，和行善举完全不能相比。还有被动增罪者，如接受施舍者，虽然同样得到了罪，却不会因此得到恶报，只是将过去积下的福报拿出来兑现而已，并不会像杀人者那样要以命相偿。”
自从以鬼为食后，昶浩对自己现在的实力也算颇具信心。这具凝聚了大量鬼类阴性能量的夜叉之躯，算是相当强大，完全不弱于当初他三阶巅峰时的实力。等到能开启真正的三阶了，这份力量还会增强到什么样的地步，也相当值得期待。
欢笑声中，男孩儿的身形不断转淡，最后消失在昶浩的怀中。
“一定是因为我现在杀了这么多鬼，摄收了它们罪业的缘故。”昶浩忽然福至心灵，回答了这么一句，“婆婆可否是有什么法子可以化解？”
昶浩讪讪地敷衍作答，难掩脸上的失望神色。已经在这地狱中修行了一大阿僧祗劫，那自然就不可能是自己的母亲了。虽然昶浩也很高兴母亲没有真的坠入到地狱中，但此刻仍然感到了些许失落。
“年轻人，在你眼中，我是你哪一个熟人的形貌？”这时候，那婆婆似乎看出了昶浩心中的失落。
“业力的最直接表现，就是业报，而衡量业报的标准，就是罪。”既然那婆婆细细地向他解释，昶浩也就再做一回好学生，耐心地倾听着。
于是昶浩张开双翼，直接飞越了这片花海。
又过了数日，昶浩正像往常一样，帮助孩子们垒塔的时候，石塔林的另一边忽然传来了孩子的哭喊声。
“是业力啊，驱使整个轮回不断运转的力量，就是各众生自己造下的业。”
在大菩萨的苦口婆心无效时，怒目金刚的一顿暴扁就是最直接最彻底的渡化！
接着，在视线的远处，一座石塔“哗啦”倾倒，显然是被人为推倒了！
听到那婆婆的问题，昶浩愣了愣，“五道轮回？那不是无上主的计划中，用来增加和太初之人肉身亲和力的手段吗？”
原本忘川河上还有一座奈何桥，桥前立有一块三生石，都是天然而生的灵物。
“你可否知道，五道轮回出现的缘由？”
这是芥子纳须弥，某种神奇空间能力的运用，昶浩看到这一幕，便暂时打消了上前援手的念头。这婆婆看起来弥足强大，似乎还不用他多手。再说，看清楚一点也好，昶浩可不想闹第二次认错妈的笑话。
昶浩怒极而笑，“很好，想从我手里夺食，那就全都给我去死！”
生撕了那恶鬼后，昶浩也无暇吞食，他让救下的孩子往另一边跑去时，自己又朝着其它的恶鬼冲去。
这么一扫描，昶浩暗叫一声“不好”。只见石塔林的另一边，涌来了更多恶鬼。刚刚这边的几头痞货，居然只是调虎离山的诱饵？！
那婆婆倒是不怕这些石头，她举起竹杖，轻描淡写地就将砸来的石头挡下。但恶鬼们很快就学精了，它们下一轮就不再砸婆婆，而是专门拣孩子们下手。
在后来的这段日子里，昶浩就和孩子们玩起了骑大马的游戏，托着他们飞临石塔上空，这样就可以避免和石塔的直接接触，大大增加了工作的安全性，提高了效率。
那婆婆又笑了笑，“你又可否知道，这轮回是依靠什么来做运转的动力？”
在昶浩的叹息之中，那婆婆继续说道，“后来佛陀示现，正法明如来化身为观世音菩萨辅佐其传法，得了这阿修罗之道。菩萨以无上悲心，将此法加以改良，以空性遏止业力的反噬，遂有了密乘金刚道中的控罪之法。此法专讲以杀止杀，以暴制暴之道，乃是操控罪业的无上妙法。”
忘川之所以这么有名，就是因为这个世界中有一条三途河，河中流淌着忘川水。
想通了此点，昶浩也就不再纠结，提了提精神后，继续朝着三途河的方向走去。
现在昶浩这副鬼躯的力量，岂是这些地狱第一层的恶鬼可以抵挡的？清脆的骨折声响起，那最后一头恶鬼不但双臂俱折，还像串糖葫芦一样，被昶浩活生生串在手臂上，和另一头恶鬼挂成一串！
“我在这地狱中经行了无数时光，不但忘记了自己的名号，也同样忘记了自己的模样。你眼中所看到的我的模样，其实不过是你内心中最牵挂的人。”
这也算是，救人于苦海中了吧？昶浩微微一笑，从空中飞了下来。
这种心灵上的困扰，也就是业障阻碍的表现，通常行者必须修四加行等法门除障消业。但现在昶浩已经转过一次世，前生的一切修为都带不过来，包括密法上的传承。而偏偏密法是不经灌顶，妄修徒劳的法门，就算昶浩还记得以前的种种仪轨，没有师授灌顶，修了也完全没有意义。
大概因为这是在做善举吧，现在昶浩的内心安静了不少，虽然入静时的血腥之景没有完全退却，不过已经不会怎么干扰到心境了。于是，昶浩的心灵修为又开始进步，已经逐渐摸到了三禅境界的边缘。
“我辈要在这地狱中修行，知道如何避罪如何化罪乃是第一关键事。”
“孺子可教。”那婆婆笑着点了点头。
这还没有结束，昶浩手臂上挂着这恶鬼的躯体，就这么再次冲前，一鼓作气捣向最后一头恶鬼。
你既不仁，那我就要更加残暴！这是昶浩在鬼道中学到的道理。
一头恶鬼的脑袋猛地飞上天空，它的眼睛中还倒映出另一头恶鬼被昶浩一翅膀挥成两段的情景。
“我对你说了这么多，你可知否为什么吗？”那婆婆说了一大串话后，微笑着望向昶浩。
听到这，昶浩心中一凛，回想起在昆仑之中瑶池边上，见到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天魔尸体。原来，它们的死因，竟是如此！？否则天生的四阶生物，根本就不会有寿命自然耗尽这一码子事。也难怪，它们会不约而同的，一齐回到昆仑等待命终。
这片火红并不是火焰，而是花，花的红色。
就在这时，那婆婆忽的一展身上蓑衣，将身边的孩子们全都护在其中。
昶浩从天空中降落下来，踏足大地上。他收起背后的双翼，然后开始打量眼前这个世界。
“妈妈……”
“住手！”
“好胆！”昶浩猛地从空中落下，一伸手将孩子夺了过来，并当场折断那恶鬼的一条手臂！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昶浩终于见到有一座高塔即将完成了。
这时候，第一头恶鬼的脑袋，才刚刚跌落到地面。
“罪业虽然以世俗之道无法消灭，但大成就者却可以令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产生一点罪的转移。那就是所谓的无漏业，圣人的成就之一。”那婆婆终于说到了关键，“但世间众生机缘难觅，修得圣人者寥寥无几，所以各门各派都衍生出了种种净罪之法。”
因这河水和两件灵物的神妙，所以这个初层地狱，也就以“忘川”为名了。
“就好比是一潭清水，在不同的众生眼里，看到的都不一样。人视之为清水，天视之为摩尼珍宝，畜牲视之为解渴饮料，鱼视之为安身宅舍，阿修罗视之为厮杀战场，饿鬼视之为铁水铜汁，地狱众视之为刀山火海。这一潭水始终都没有变过，但不同的众生，怀着不同的心，背负着不同的业报，结果看到的就都不一样。”
这时候，其它的恶鬼尸体也开始逐渐消散，昶浩便毫不客气，就这么当着那婆婆的面吞吃起来。
“如果有人乐善好施，那就在他行善的时候，自己的罪就转移出去，落到被施舍者身上。这样，行善者因为罪业减少，得到了福报。”
话音未落，昶浩就直接出手了，他没空和这些表错情的恶鬼解释，杀戮就是他的唯一语言！
“夜……夜叉……”
“堆这石塔，非常好玩吗？这就是你们地狱小孩儿的日常游戏？”昶浩仰望着这座石塔，跟那男孩儿搭讪。说真的，他确实是抱着一种敬仰的心情去提问的，因为他知道自己就绝对没有这份耐心，能将石头给垒成这样的规模。
彼岸花花叶两两不相见，叶落花始放，花尽叶方生。但世间花叶不同时的植物多得是，像是喜庆的桃花就是其中一种，为何偏偏就石蒜成为了彼岸花，代表着死亡和别离呢？
又过了一会儿，昶浩将四周的恶鬼吃尽，确信不会再吓到孩子们后，便向那婆婆走了过去。
如果又有一个孩子，在他的帮助下完成垒塔，得到解脱，那昶浩一定可以藉着这刹那心灵的感动，成功晋入三禅，解开三阶基因锁。至于现在，就只能慢慢等吧。
昶浩再次振臂一撕，两头恶鬼分作四段抛跌了出去。
只见一片繁茂的花海，从河岸边一直蔓延过来，足足有好几里。其中无数的红花在盛开着，比火苗还要热情，比鲜血还要鲜艳，就连这片地狱的天空都被染作了红色。
他再定睛一看，却又在瞬息之间看到了黎萍。
总之，受到了这些因素的干扰，心灵就是极难安定下来，往往一整夜的打坐，都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连杀四头恶鬼后，昶浩还没有停手，他的精神力放出，搜捕起周围的来犯恶鬼们。
塔的主人，就是之前被昶浩的搭讪吓跑的男孩儿，他在这三途河边上，不知道熬了多少年，终于熬到了可以解脱的日子。
想到这里，昶浩不由有些沮丧。如果他能重修准提法，和准提佛母的相应程度一定能再上一个台阶，而且这次没有了长生水作怪，相信也能循序渐进，完整地接受佛母的知识和体验。
饿鬼世界和地狱往往是相互接壤的，所以很多鬼类都窜到地狱中，作为狱卒去折磨地狱众。昶浩一路上吞吃众鬼，从一些具有灵智的鬼族口中问到了路径方向，于是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地狱。
“这三途河，也许在你的眼中，只是一条流淌着浊黄尸水的臭水沟，但在我的眼里，却是一条满溢着奇珍异宝的神奇之河。”
“小乘之法，则是证阿罗汉果，成就无漏身，以圣人之力来稳定罪业。只是业力之大，连佛陀都不能免受，所以即便是圣人，也依旧会因为一些极大的定业之力，而不得不道消身死，入轮回重新再来。”
“所以，刚刚我又何须闪避呢？”
这样的结果，和昶浩吞食鬼类不无关系。
那些石塔有大有小，但无不似模似样。小的那些不过初具规模，而大的那些，远比人还要高，几乎可以在人间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从因果的角度上说，行善者和杀人者是在造因，所以得到的业报很大，而被杀者和受施者则往往都已经是果了，所以得到的业报轻微。被杀者很可能是过去也杀了人，此时受报而已；受施者也可能是过去行过善，现在才得到兑现罢了。所以被动地减罪增罪，得到的业报都很相对要轻。”
呃，不对，现在我确实就是鬼，所以说看到鬼一点也没错。
不过，似乎也只能到此为止，再往后，昶浩又陷入了止步不前的境地。
用力揉了揉眼睛后，昶浩再仔细去看时，那婆婆的脸却又已经模糊了。不像任何人，又像任何人，只要自己起心动念，那张脸就会立即变成自己最想见到的人。
“业是这个多元宇宙中最强大的力量之一，即使佛陀进入了这个世界，也不得不视业力而便宜行事。”那婆婆轻轻地感慨，“所以佛陀的三不能之一，就是佛陀弹指间可渡无量众生，却不能卒灭定业。”
只剩下最后一道工序了，那男孩儿绕着石塔转圈，准备爬上去给塔尖添上最后一块石头。但是，鹅卵石垒成的塔，绝对不要指望它有多么坚固。只要脚下一个不慎，不小心踩缺了一角，那返工还是小事，不得不从头再来那就有得受了。
“修今生，求来世，佛法的因缘，岂是一世轮回就能断灭的？”那婆婆笑着，伸出一只手，“你所失去的，我现在就还给你。”
现在昶浩已经成功离开了饿鬼世界的第一层，来到了地狱的第一层。
九百九十九层之数，终于凑齐了。
当他落到地面上时，周围看到刚刚那一幕的孩子，纷纷向他投来了期盼的目光。
“所以啊，自入地狱者和坠入地狱者，一字之差，所见所闻也绝不会相同。”那婆婆悠然迈着步子，“对我而言，这里岂有什么地狱？没有痛苦，没有沉沦，入目处尽是一片宝相庄严，就算说是佛国净土也毫不为过。”
早夭的孩子通常都福德不够，但他们又因为过早夭亡，无法行善积德，而且先于父母夭亡，又是某种意义上的不孝。这些原因综合起来，就使这些孩子坠入了地狱。
这些石塔，可是寄托了孩子们一切希望的所在，推倒这些塔，就等于是废了这些孩子无数年来的努力，昶浩岂能不勃然大怒！？
“难道刚才我和婆婆所处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吗？”昶浩苦笑。
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些穷凶极恶的恶鬼们，却始终不敢靠近那位婆婆，只能远远地躲在一边大声嘶吼。
虽然在这里耗去了不少日子，但昶浩一点也不觉得是在浪费时间。他这种行为并不是没有回报，而得到的回报，就是心灵的安静。
“这个……”昶浩挠头。他以前并没有关注过这个问题，而且现在又失去了不昧因果的能力，却是一时回答不出来。
“同样的，”那婆婆踱到之前昶浩大战众鬼的地方，“刚刚你看到的也许是众恶鬼掷石砸我，但在我眼中，却不过是诸多天女，将鲜花洒于我身而已。”
剩下的那头倒霉鬼，眼看闪避不及，双臂交叉胸前，企图先行防御。
昶浩再次笑了起来，看来，接下来他会很忙了。
三途河是进出地狱的必经之地，不管是新的堕落者要进入地狱，还是还清业报者要离开地狱，都必须跨过这条三途河。而此河河水会依渡河者的罪业，表现出不同的流向和流速：出者逆流，入者急速，无罪者则无波亦无浪。一河之水，可辨识各种罪人，区分三界之果，所以名为“三途”。
“此外，受报的时候，也可能造成业报的大小不同。譬如之前所说的杀人者，如果他立即投案自首，那遭到的业报通常也不过是还一条命而已，当世就能还清。但若是他就此潜逃，躲过现世的惩罚，那在他命终之后，就可能坠入地狱，遭受以‘劫’为单位的无尽折磨。即使其因为过去的福报深厚，得以转生天人，也会因为这恶报，导致被阿修罗所杀。或者等到天人命终后，再坠地狱受罚。”
孩子们安全后，那婆婆竟然不再出手保护自己，就这么默默诵经，任由石头不断倾泻在其身上头上……
那婆婆护住了所有孩子后，也不见有什么反击，就这么呆立在原地，口中喃喃不断，竟是念起经来。
与其费功夫去劝说吃人的恶鬼，倒不如直接诛杀，让其转生成另一种无害的生灵。如果还不能奏效，那就继续杀，一直杀到它不得不无害为止！
一头恶鬼想逃，昶浩猛地自其后方冲来，一伸手直接从它的胸膛中透爪而出！
不少恶鬼一见到昶浩现身，就立即转身逃跑了。但居然还有四头不怕死的，不仅不逃，还将昶浩包围了起来。
“放心，我是来帮你的，只管认真地将石头垒好。”昶浩附嘴到男孩儿耳边，温柔地和他说话。
昶浩略微扫描后，认真地回答：“荒芜凄苦，哀鸿遍野，无人不在痛苦，无人不在受报。”
说着，那婆婆抬了抬头上的竹笠，昶浩竟然在一瞬间看到了翁闪华的脸！
片刻之后，随着最后一个逃跑的恶鬼，被昶浩从后背来了一个透心爪，这场一面倒的屠杀便宣告结束了。
孩子们被石头砸得号哭不已，但又不敢离开婆婆的身边独自躲避，结果一时之间河岸上号哭不断。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救度之法。”那婆婆笑了笑，让昶浩看她的额头，现在那上面一片完好，根本没有一丝伤痕。
但是，在这魔界这种鬼地方，能上哪里去找到具德的上师呢？也许到了万魔殿中，那些成就各种果位的原灵可以赐他一些灌顶礼，但如果都能到达万魔殿了，还要那些东西有何用？！
昶浩一把托住男孩儿的腋下，举着他飞了起来。
“轰！”昶浩不由心头火起。他放下手中的孩子，一振双翅，朝着那一边方向飞去。
“而菩萨道的最高境界，既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是彼岸花，梵名曼珠沙华，在人间的学名是石蒜。一种美丽的，和死亡挂钩的地狱之花。
那短短的数十米距离瞬间飞至，昶浩一到，就看见一头恶鬼，正抓着一个孩子，准备往自己嘴里送去。
当他吞噬了那些阴性能量后，同时也等于将鬼类的业报和罪孽一并收入了己身，不得不被迫背负起一些原本人类没有的东西。
“上乘之法，乃是行大乘菩萨道，怀慈悲之心，将众生的罪业一并纳入己身，以空性封印。”那婆婆继续说着，“当彼菩萨修成佛果，得以超脱出这多元宇宙时，这些罪业便被一并消去。这也是这个多元宇宙中，唯一能真正消灭罪的方法。”
忘川是所有堕落入地狱的地狱众必经之地，就算是罪不可赦的大奸大恶者，都必须先来忘川转一圈后，才能再转去无间地狱。
更糟糕的是，之前这边这么一闹，河岸上的孩子们大多都往那个方向涌去了，正好是送羊入虎口！
毕竟夜叉是食鬼之鬼，被其它鬼族畏惧是理所当然之事。众鬼虽然也都不是善类，但也同样害怕自己变成别人的饵食。
昶浩不容多想，直接一振翼飞上天空，朝着石塔林的另一边飞去。
刚刚在昶浩的精神力扫描中，竟然未能发现这个婆婆的踪迹，其实力必定不弱！光看她现在孤身一人，就敢挡下恶鬼的进攻，其胆识可见一斑。
“所有从无上主灵识中割离出来的碎片，都不可避免地沾染上它强行打入的罪孽。然后，当这些碎片所化的众生，在轮回中流转的时候，就会因为种种行事举动，将这些罪在自己和他人之间转移。这些罪的变动，就是决定业报的依据。”
“这里的小东西，不能只让你一个享用！”包围着昶浩的恶鬼中，有一头突然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