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乱世前
两人皆是性情中人,推杯换盏,直至夜深之时,斩月笑叹道:“夏墨还好吗?”
张顺贤一愣,眼神发直,手中的酒壶,亦在他失神时,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双眼渐渐晦暗,光缺失了
此时,斩月多已猜测到了答案,他悲叹道:“没想到,夏墨他终究还是”
“不,不像你想的那样子,夏墨他还没死!”张顺贤从地上拾起酒壶,再次将酒水,灌入嘴中。
可酒总有饮完的一刻,不是吗?
斩月一愣,原本黯然的双眼,登时间,多了那么一缕光,“那他的孩子呢?说起来,也有十几岁了吧!”
“这倒用不着你来发愁!夏炎他好好的呢!”张顺贤眼中渐多了一分笑意,提起那个傻小子,他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许多。
“那个孩子像不像夏墨?”斩月将张顺贤手中的酒壶夺了过去,可倒了倒,壶中已没有酒水。
“老东西,说起来,当年你跟夏墨,也许是关系最好的路人吧!”张顺贤叹了口气,望着苍天,更似是在喃喃自语。
斩月略有些惆怅道::“他是个怪人,脾气比你还要怪!”
张顺贤瞪了瞪眼,怒斥道:“老东西,勿要伤及了我!”
斩月哈哈大笑,道:“顺贤,既是他的孩子,那定要将其送去荣朝啊!”
“这不用你来提醒!”张顺贤将长袍一扫,就如秋风扫着落叶一般,飒爽、随性!
“顺贤,我知你心底所念之人,但愿终有一日,她会回来”那一刻,斩月的脸上,挂满了愁容,大抵是因为眼前这个性情孤傲的中年男子吧!
斩月来时无声,再次踏入江湖,就如一柄秋叶,轻轻地贴在了水面上,荡起了一波轻柔的涟漪,可那片涟漪也仅仅表露在了张顺贤的眼中。
如今,江湖中又有传言了,道是七子峰中,七贤业已出世,而久不现世的常云峰中,亦有武道高深者即将重现江湖。
此时的江湖,可谓是暗潮汹涌,人情冷暖已至冰点!
黑暗迫近时,安国内,已不甚平静了,安国外,恋云坡上,若水一行人与忘仇崖门内弟子相聚此处。
据说,荣朝派来的顶尖高手,已抵达安国境内,可,知悉此事之人,却甚少!
夜里,凄寂的雨,打在了草叶上,恋云坡上的两方人马,皆按兵不动,实际上,他们已经达成了共识!他们势要将荣朝的势力,扼杀在此处!
说起来,荣朝虽为名门正派,可在江湖上,横行霸道数十年,便是惨死在他们刀锋上的性命,也不见得会少于魔道门派。
如今,七子峰中,派来了门中七贤,也证实了七子峰门内长老的报仇雪恨的心念!
而暗处,在恋云坡对面的一处高耸山峰上,却立着几个脸上蒙着黑绸的夜行人,其中,便有朝歌!
朝歌眼神冰冷、锋利,站在峰顶的她,身上的长袍,在瑟瑟的寒风中,疯狂的翻涌着,形似一片黑暗潮汐。
尾随在朝歌身后的皆是一群面露血杀之意的青年,此日,张顺贤在酒肆中饮酒,与斩月相谈甚欢,好不自在!
可偶尔,张顺贤心底亦会有些愁郁,浓眉紧皱。望向窗外时,窗外正下着濛濛细雨。
而一直立在客栈内一方窗户前的夏炎,情绪亦被那场细雨给影响了。
他的身旁,立着一个美妙的少女,少女的脸上始终含笑,可夏炎却不知,她的好心情究竟是因为什么!
明明,前几日,还满面愁容,今日,萍儿却恍似换了一个人,或是,她们都是很复杂的人吧!自己是捉摸不定她们的性情的!
可即便随着师傅生活了数年之久,夏炎也不知道,看似至亲之人的师傅,究竟在念想着谁,总之自己是不配被师傅放在心里的人罢!
夏炎胡乱心思着,而站在恋云坡上的若水,望向灯火糜乱的安国时,心思却不知不觉地飞向了那日在渡口上,遇到的少年——夏炎!
今日,七贤出现在恋云坡,而忘仇崖更是派出了顶尖高手在此等候,足以见得两方势力对这次行动的重视!
而与恋云坡离着不远的天爱峰上,则有一群身披黑袍,脸上蒙着黑绸缎的青年,在此等候,各方势力群聚安国,相信不日之内,便会引发一场暴乱!
那一日,天色冷清,那一夜,风散意清,恋云坡上点燃了一簇簇篝火,火光下,每个人的瞳子,都亮的迫人!
背负双手的七贤长老,领头人名为赤鸢,是一个中年女子,可她身上的气息,却强大的令人窒息。
赤鸢面色幽冷,她的手中,握着一柄长刀,冷冽的杀意,溅射在冰冷的刀锋上,更似是那刀锋上,衔着一滴晶莹的血珠。
天地间,骤然安静了下来,只有篝火燃烧时,产生的噼里啪啦的柴火爆燃声,不多时,忘仇崖门内青年弟子的首席,亦站了出来。
而隐于天爱峰上的朝歌等人,随着朝歌一声令下,在风中,卷起了一道潮汐,像夜蝠掠过幽暗的大地,最终落在了恋云坡上。
“我已在此等待各位多时!”朝歌一脸明媚的笑意,这似是平时的她,可在她手中的长剑映射下,她却是一个嗜血的恶魔。
赤鸢面色一冷,道:“无需多言,孤重崖派尔等前来所为何事!”
朝歌的笑声,甚是张狂,道:“血隐门,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掌门欲与七子峰和忘仇崖结盟,不知各位长老意下如何?”
“哦?孤重崖能够放下门派之见,倒也实属罕见!”赤鸢背负双手,像一柄锋利的长矛,傲立在长风中。
大哥说的没错!看来,这次诸门派聚集在东荒境,也确是意味着天下行将大乱。
望着赤鸢脸上冰冷的笑意,朝歌能够感受到赤鸢手中的那柄利剑,是多么地渴望着鲜血。
朝歌笑道:“可不仅仅是师傅他老人家愿与尔等结盟,当然还包括我的大哥——张顺贤!”
“张顺贤?”一片白光瞬间映亮了赤鸢的双眼,而那片白光的尽头,似有一人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只在赤鸢的眼中,留下了一道孤独的背影。
怅然若失的赤鸢,眼底没有看到任何惊慌失措,反倒是略有些怅惘,略有些悲哀。
张顺贤,他可许久未现身江湖了啊 !
声音就卡在嗓子眼里,想要表达,却无能表达。
是啊!张顺贤就是一道白光,能够将黑暗照的通透的白光。而今,这片光终于回来了。那么,这片黑暗世界,也终于要变得明亮些了吧!
忘仇崖虽未派出门内长老,可此次选择的门人,亦是不俗!其中,包括那寒影剑——王森源!也包括赤炎刀——孙尚德!当然隐于暗处的那批人,决计不容人小觑!
但,自血隐门中走出的门人,在与江湖绝缘数十载后,其蛮横的势力,早已不是江湖中盛传的那般了。
今日,血隐门的势力,也定会登顶东荒境!
即便是荣朝,即便是宣叶门、长春门这些看似不俗的势力!可也依旧是难上台面!
安国内,自有荣朝的耳目,而昨夜诸门派聚于恋云坡上商讨机要之事,也自然传回了荣朝在安国的势力!
于是,次日,黎明前,一座客栈里,有几人惨死其中。而这几人也正是七子峰内的门派弟子。
这事儿瞬间就在江湖中传开了,而那日,魔教在恋云坡上商讨机要之事的秘闻,也传遍了井池、渡口。
这一日,张顺贤也依旧在酒肆里饮酒,不同的是,这几日一直有一位老者,与张顺贤相伴。
张顺贤皱了皱眉,斥道:“厚颜无耻的老东西,就会跟着我混酒喝!”
老者倒也不急不躁,反倒是捋着长须,颇为的快哉,只是,当望向街边时,他的眼角却皱了皱。
这一日,安国乱了,街市不停的有兵丁走过,若是寻常的巡逻倒也好了。
只是,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的却也尽是百姓!
不知朝里是发了什么失心疯,当兵丁冲进张顺贤所在的酒肆时,不见张顺贤有何动作,兵丁业已挡在了血泊中。
斩月笑道:“还有心饮酒吗?”
张顺贤皱了皱眉,道:“随我来吧!”
一处装潢豪华的客栈里,内里最大的一个房间里,里面有朝歌有萍儿,当然夏炎也在。可还有一位苍老的妇人,坐在木案旁,妇人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深。
她笑起来的模样,并不是太好看。
可她始终都在笑,是因为看到了夏炎吗?
门被推开了,是若水推门走了进来,夏炎觉得此人眼熟,可就是不知在何处遇见的。可夏炎的印记,在若水的脑海里,却是极为深刻的!就恍似刻在印章上的字,那么的深刻。
若水没有多做啰嗦,便如实禀告赤鸢,道:“师傅!我门中又有几人惨死在荣朝之人的刀下!”
赤鸢皱了皱眉,望向站在一旁的朝歌,朝歌一直都站在那扇窗前,而她的身体,绵延出的影,则恰好罩着夏炎。
在夏炎懵懂的认知里,死人一开始只是一个颇为模糊的概念,可现如今,看到街市上,到处都是横行的兵士,到处都是死去的百姓,这一刻,夏炎心底的某根弦被触动了。
像是某种欲望,慢慢地醒来了。
若水怔怔地望着夏炎,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对夏炎做一个最精准的定位。
夏炎在她的心底,概念是模糊的,就像久不见光的角落里,点燃着一盏微黄的烛火。烛火映红了夏炎的双眼,却无法映红他的心!
赤鸢道:“血隐门有动作吗?”
此时,望向街头的朝歌,回过了身,她眼底的笑容,是绽放在大地之央的红莲,红莲遍地都是,像一片被引燃的烈血。
赤色的目光里,更多是的血与欲望,朝歌笑着点了点头,声音低沉道:“他们都会死的”
而此时的夏炎,恍若大梦初醒,他呆呆地看着朝歌,他不明白,朝歌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在他的心底,朝歌明明不是这样的!
可当他望向萍儿时,萍儿的眼底纵有嬉笑,可在此时此刻,这嬉笑之意,却显得如此暴戾、讽刺。
夏炎的心绪不平,而一直望着他的若水,心底不知如何作想,望向夏炎的眼神,总是那么的温柔,不似朝歌,也不似萍儿。
若水分不清这是宿命还是缘分,或许只是一面之缘,或许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彼此的命运,还会有重合的可能性!
但此时,涉及到东荒境各大门派势力的问题,若水又不得不将心思从夏炎的身上移开。
不多时,门又被推开了,张顺贤嘴角处叼着一根草叶,含糊不清地喊道:“哟!我猜是谁来了!原来是你这个老婆娘!”
赤鸢皱了皱眉,但终究没动肝火,眼前这家伙的性情,古怪的很,说不准下一刻,张顺贤性情大变,甚至会拾起古剑,将她杀死!
“你还是回来了!顺贤!”赤鸢笑骂道。
可一瞬后,客栈的那扇门,竟再一次被推开了,来人鼓掌笑道:“臭婆娘,你看看我是谁?”
赤鸢心底一僵,这熟悉的笑声,不是他还能是谁?
如张顺贤一样的性子,手里拎着一壶酒,醉醺醺的走了进来,可唯有一点不同,张顺贤饮不醉,至少这世间的酒水,他未曾醉过。
斩月倒头便睡,心底自是没有顾虑,见那扇门开开合合,夏炎吞下一口唾沫,他的心底亦不甚清晰,下一刻走进来的人,又会是谁?
十月已至,深夜时的光景,自是惹人怜爱,街头上,已是一片片的红枫,红枫落在地上,便为这片浩瀚的泥土添加了几分色彩。
如此,色彩堆叠,如血一般殷红。这或是意味着天下即将大乱,当有烈血在风中,恣意的焚烧!
黑暗中,蒙着黑绸缎的神秘人,静待夜深,他们像一片片暗影,他们存在的意义,只能被黑夜诠释清楚。
安国内,血雨腥风,炽烈的残阳,挂在天边西南向,像黑夜里,引燃了一柄火炬。这些残剩的光线,已不再新鲜了。
黑夜将至,这一日的光景,在酒薄话凉后,再问杯盏,而此时,朝歌身披一件黑色风衣,从客栈中, 急匆匆地离开了
萍儿陪在夏炎的身边,一同望向窗外,两人目视着若水和赤鸢的离开,而师傅他老人家,已经随同那个被唤作斩月的前辈,去酒肆饮酒去了。
萍儿若有所思道:“夏炎,你心底又有什么心思?”
夏炎愣了愣,望向站在自己身畔的少女,有些事他也不知当说不当说。
“有时候,我感觉我离师傅他老人家很远很远,尽管明明就在眼前,可师傅恍在天涯,而我却在海角!”
萍儿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师兄他本来就是一个怪人,他不会允许别人去窥探他的心底,除非他真的愿意说给你听!”
夏炎叹了口气,明亮的眼神,略有些氤氲,道:“可以跟我讲一讲师傅以前的事吗?或者说讲一讲荣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