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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钓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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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河东南,桃花酒肆,这座位于桃叶渡旁的酒肆,客人总是络绎不绝。

    一方面有文人雅士们为附庸风雅推波助澜的缘故,相传琅琊王氏的家主总是在这个渡口送他的小妾南下,并作了一首《桃叶歌》。

    自此之后,文人雅士们就接踵而至,久而久之,这里就被名为了桃叶渡,至于原来的名字倒是被人所忘却了。自然在桃叶渡旁设的酒肆总是不缺生意的。

    另一方面这桃花酒肆内有一小湖,名曰桃花湖,湖畔种满桃树,这一到阳春三月,桃花凋落,本就不大湖面被桃花铺满,从远处望去,竟是一片桃湖,倒也是成了这建康城中一景。

    临近冬日的桃花湖的周围光秃秃的,桃树的仿佛枯木一般沉静,水是那么清澈,但是还是不免有些寒意,镜般的水面上映照着秋日最后的丁点尾巴,忽然,水面不知道被投入什么东西,涟漪一圈一圈散开,一切都显得扭曲起来,良久,水面终于再一次安静下来,只是这水中倒映出两个人影。

    “永兴九年,南朝明宗皇帝征伐胡夏凯旋而归,却被射杀进台城的路上。这位皇帝被称为魏国有望中兴之主,哪曾想会死的这么荒唐,至今魏国也没有公布凶手,想来也没有查到,这竟然成了著名的刺帝悬案,不过世人都说这是胡夏的墨羽卫干的。”

    身穿白衣,仙风道骨的老人拿着一根鱼竿,准确的说应该是一根桃木棍上绑了一根绳子,一动不动的目视着前方平静的湖面,如果能下潜到水面,会惊讶的发现,这桃木上的绳子没有鱼钩,没有鱼饵,只有一根线在随水下暗流飘动。

    钱隆紧紧盯着投入湖面的鱼线,咽了口唾沫。

    “英明一世,荒唐一时。为了耀武扬威连车都不坐,偏要骑着马进城。这南朝是不是憋屈久了,好不容易打胜战就这么得意,竟然敢走在凯旋队伍最前面,天子出门讲究出警入跸,可他周围连个护卫都没有,不杀他杀谁,别说号称天下第一刺客组织的墨羽卫了,我感觉我上我也行。只是可怜了台城外两里看热闹的观众,一个活下来的都没有,那二里地也被夷为平地。”

    老人听到钱隆的话,笑了笑。

    “你上?恐怕就回不来了。初学射术者,能在十步之内开弓可以准确命中目标,军中的弓箭手可以在五十步外开弓中靶,百步之外中靶的人可以称之为善术者。我听说慕容垂年轻的时候可以在千步穿杨,而这个人恐怕是在五千步外开的弓。据我所知墨羽卫里可没有这种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台城外二里的百姓都是枉死了。”

    湖面依旧未动。

    钱隆瞠目结舌,看了眼自己竹竿般的胳膊,有些郁闷:“这种人真该死啊。不过如今这位太初皇帝倒是安分得很,在位五年,没有出过台城一步。”

    “枪打出头鸟,我和太初帝都深知此道,不过我和太初帝不同的是,我知道事还是要做的。那北齐皇子这两日恐怕就要到建康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阵风拂过,湖面又泛起涟漪。

    钱隆脸上禁不住扬起得意的神情:“虽说这五皇子元嗣不受宠,但没想到北齐永兴皇帝连个使者都不派,这还是不是他儿子了。但终究是慕容垂的外孙,朱荣还是派了一队玄甲精骑兵一路护送,戒备森严,不好动手。不过徒儿已经料准时机,您只需敬候佳音。”

    “小皇帝将屠刀朱荣召进盛歌,本想打压太后。可是恐怕朱荣这头老虎他控制不住。这小皇帝总认为自己雄才大略,可是他有这个能力吗?”

    “这个朱荣确实太可怕了,那日我差点死在淝水旁。老师,和这种人共谋这真的可以吗?”

    “哈哈哈哈哈哈,古有御物之术,御人之术,为师自有御虎之术。”

    “不过徒儿好奇这么一件小事,至于您亲自来吗?”

    鱼线动了一动,老人不为所动,紧紧看着湖面。

    “事有轻重缓急,我们两个这次可不是为那齐国五皇子而来。对了,昨天的那小子你查到没有?”

    钱隆说道:“西城,青州巷尾,那是流民住的地方,无父无母,有个姨母也在五年前的刺帝悬案中失踪了,想来是被成了明宗皇帝的陪葬。”

    老人的脸上似有回忆之色:“这是我见到过第三个没有气的人。”

    “师父,不是说人都有气的吗?怎么还有没气的人?”

    “气,人皆有之,平民气微,达官显贵们气盛,那些乱世的英雄们气可凌云。按理说没气的人都是,不久于世的,但凡是都有另外。”

    钱隆稍作思考模样:“师父,你说的三个没气的人都是谁?”

    老人提了提手中的桃木:“一个是你大师伯,不过已经死在了太行山上,还有昨天那个小子,还有……”

    钱隆焦急地问道:“还有一个呢?”

    老人敲了钱隆的脑袋:“你问那么多干嘛。”

    钱隆摸着头上的包,疼的呲牙咧嘴的:“哦,好的师傅。徒儿还是有一事不解,您随便在岸边捡一根桃木,而且没有鱼钩和鱼饵,您确定真的可以钓得到鱼?”

    “为师年轻时曾跟随着你师祖在冀州布道,当时冀州,青州,正瘟疫肆行。你师祖便开医馆救治灾民,你师祖当时在水中添加草木灰,这草木灰还是我烧的,对灾民号称符水,却颇受灾民好评。

    我问师父:这是为何。

    师父和我说:死了的人当然不会说药不管用。

    多年后,我在北齐文渊阁翻找卷宗时,无意中竟然看到了当年的记载,青州与冀州,人口,土地面积大致相当,当年青州,冀州瘟疫,冀州死了六万有余,青州死了四十一万有余。为师现在问你,这是为何?”

    钱隆明白师父又在故弄玄虚,“徒儿愚钝,不知”

    “天命也。”

    就在这时,鱼线开始上下抖动,跳的十分厉害,一条的鱼竟然自己吮着鱼线跳到岸边,那小腿般大小的鱼在岸上不断扑腾着身体。

    “此番,天命在我。徒儿快把鱼捡起来,速速叫酒肆的人烧火。”老者摸了摸胡须,兴奋的看着那在岸上不断跳动的鱼说道。

    钱隆喜出望外,赶忙站起身来拾起鱼,那鱼反而将身一扭,从他的手上滑走了,水面溅起水花,泛起一阵涟漪。

    钱隆愣在原地,搓了搓手:“师师师父,鱼逃走了。”

    老人似乎并不惊讶,目光透过钱隆看向其身后淡淡的说道:“没有,更大的鱼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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