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泪的葬礼
“翡蕾！”
不空刚到达梁家，就冲进了大门。所有聚集在这里的人们都转过身，看着从后面走来的鉴圆，这才明白是大明寺的僧人来了。
不空冲进房间，看到一个打开盖子的棺材。梁工正趴在棺材边缘，泣不成声。他的面前，还有几个人坐在那里哭泣。
“翡蕾……啊，翡蕾！”
不空喃喃自语，却无法迈出一步。他一路狂奔而来，但此刻，他却像被钉在了原地。他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肩膀不断地颤抖。鉴圆走上前，轻轻地搂住他的肩膀。
“别勉强自己。想清楚再进来。”
鉴圆越过不空，走进了房间。不空这才回过神，跟了上去。
“梁施主。”
鉴圆轻声说道，梁工缓缓地抬起头。不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从未见过梁工病愈后的样子，但他记得梁工生病康复时的样子。然而，现在，眼前的梁工脸色苍白如纸，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年，完全失去了生机。他的眼角布满了泪痕，让人不忍直视。
“啊，鉴圆方丈……蕾儿，蕾儿，啊……！”
梁工说到这里，再次嚎啕大哭起来。鉴圆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不空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现实残酷地摆在他的眼前。
他的目光落在棺材里。翡蕾穿着那件熟悉的衣服，正是她在戴天山山顶时穿的那件衣服。
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刻，他的内心却剧烈地动摇。
（这不可能，一定是开玩笑的。翡蕾不会这样，一定不是她，一定是别人！)
他的心跳加速，颤抖着手，揭开了盖在翡蕾脸部的白布。身后有人喊道：“住手，住手！” 但已经来不及了。
“——！”
不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瘫倒在地。——他看到了什么？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蕾儿，是我最骄傲的女儿。”
“！”
梁工伏着身子，声音有些沙哑。
“她漂亮，能干，厨艺也和母亲一样好。最重要的是，她爱我，像我一样爱她。还有哪个女儿能像她一样？”
“梁主人……”
不空低声说道，梁工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不空顿时后退一步。梁工眼角泛红，充满了怨恨。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遭受这种厄运！？都是因为你们！她为什么要学武功？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遭遇这种惨剧！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杀死了我的宝贝女儿，你们怎么还敢活在这个世上！”
梁工的短刀抵在了不空的胸口。不空本能地想要躲闪，但他却被梁工的话语击中，愣住了。是啊，为什么自己还能活着？
砰的一声，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不空闭着眼睛，慢慢地睁开，发现自己毫发无损。他面前是鉴圆的橙色袈裟。
“鉴圆方丈！”
梁工怒吼着向后退去。鉴圆痛苦地跪在地上，他的腹部插着一把短刀。
“方丈……啊，方丈，你怎么要护着这个小兔崽子！？”
梁工惊慌失措地问道。鉴圆依然用平静的声音说：
“我知道你失去女儿，心中悲痛，但你不能伤害无辜的人。”
“什么无辜？是他教了蕾儿武功，导致她惹怒了那些武功高强的人，被杀了！如果她没学武功，顶多就是被抢劫一番，现在她却……”
梁工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听不见了。他自己也明白，这是他发泄情绪，迁怒于不空。他仰起头，发出悲痛的哭喊。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蕾儿？我们梁家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我，我再也承受不住了！”
说完，他猛地吐出一口血，仿佛被巨大的悲痛击碎了心脏。围观的人们纷纷上前，扶住他。
“梁主人，振作起来！”
“快去请大夫！”
“鉴圆方丈，您也请到屋里休息。”
“别拔刀，拔出来血会喷出来。”
从一片寂静，瞬间变成了一片喧嚣。人群来来往往，焦急地忙碌着。不空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他背负着梁家的喧嚣，迷茫地走在街上。走出梁家大门，周围一片黑暗，夜色笼罩着大地。
“翡蕾……啊，翡蕾！”
他原本扶着墙，现在却用手捂住脸，瘫倒在地。
（梁主人说的是，如果我没教翡蕾武功，如果我不认识她，她不会死得那么惨。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不停地用脑袋撞击墙壁，想要用自杀来赎罪。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只撞了几下，就头晕目眩，仰面倒在了地上。他仰望星空，夜空中偶尔能看到几颗闪耀的星星。
（人们都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以前我很相信，觉得就算死了，只要变成星星，就永远不会悲伤。——但现在我才明白，最初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没有失去过最爱的人。因为……因为……）
不空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因为，最爱的人……就应该一直陪伴在身边，活着才好！”
他哭喊着，泪水如同泉涌一般，无法止住。他任凭悲伤吞噬自己，绝望地哭喊着，踢打着地面。他的拳头和脚掌都充满了内力，每一次击打都让地面颤抖。
“——哥哥，你怎么了？”
听到有人说话，不空猛地抬头，转过身。说话的是一个男孩，比他小一些，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
“哥哥，我们以前见过吧？就在这里？”
男孩反问他，不空这才想起来，这个男孩就是翡蕾
第一次见到不空时，那个站在他身边的小男孩。他旁边还有一个女孩，应该是他的妹妹。
“嗯，见过。大约两年前吧。”
“你认识蕾姐姐？”
听到这句话，不空的心再次被悲伤填满，他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认识。”
男孩看着不空的表情，皱起了眉头。
“妈妈说，蕾姐姐受了重伤，不能去看她。哥哥，你是从蕾姐姐家出来的吧？蕾姐姐怎么样了？”
男孩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男孩又叹了口气。
“我也不是傻子，我知道蕾姐姐是为了救我妹妹才受伤的。她流了好多血……她一定死了，对吧？”
男孩说着，紧紧抱住了妹妹。女孩似乎也明白发生了什么，脸顿时垮了下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空知道，翡蕾经常会免费给孩子们送点心。在戴天山山顶，他曾问过翡蕾为什么要这样做，店里会亏本吧。翡蕾笑着回答：
“孩子们一天能吃多少点心？比起这些，我更希望他们能开心地笑。我小时候没有机会快乐，我希望他们可以尽情地享受快乐。”
——不空长叹一口气。
（我不仅杀害了翡蕾，还夺走了这些孩子们的快乐！我还有什么脸面见她！）
就在这时，小女孩挣脱了哥哥的怀抱，跑向梁家。男孩惊呼一声，但女孩已经跑进了梁家的院子。不空连忙追了上去，他担心女孩看到翡蕾的尸体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等等！”
不空和男孩一起跑进梁家大门，里面只有三五个人，其他人都在照顾梁工和鉴圆。他们看到三个孩子跑进来，惊讶地问发生了什么。
“拦住她！”
不空大声喊着，但他内力还没恢复，无法使用轻功，只能大声喊叫。但那些大人反应迟钝，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女孩已经跑到翡蕾的棺材前。
“蕾姐姐！”
女孩伸手抓住棺材，然后一头扎了进去。按照正常情况，她应该看不到棺材里，但她却跳了进去。不空紧紧地咬住嘴唇，他知道，接下来他将听到女孩的惨叫声，她将看到翡蕾惨不忍睹的尸体，这将是她幼小的心灵无法承受的伤痛。而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然而，女孩的声音却出乎意料。
“谢谢！蕾姐姐，谢谢你！你救了我，还送给我很多点心……谢谢你，我喜欢你！”
“——！”
不空愣在原地，仿佛被雷击中一般。女孩紧紧地抱着翡蕾的尸体，一边哭泣，一边说着感谢的话语。其他大人也惊讶地愣住了。
不空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但这次是另一种泪水。
（我真是个大傻瓜！我竟然因为自己的悲伤而抛弃了翡蕾留下的所有东西，还痛苦地哭泣！翡蕾救了那个女孩，她做了好事，有什么错？错的是那些杀害她的人！）
“谁杀害了翡蕾？”
不空转向男孩，压低声音问道。男孩被不空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回答：
“我不知道，他们自称什么白银白虎，说要来大明寺，说是为了寻找什么红袍贤人的武功秘籍，杀了蕾姐姐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留着长胡须的人。”
不空顿时震惊，叙修自从上次输给金剛智大师后，就离开了这里。没想到，他又回来了，而且还想要寻找红袍贤人的武功秘籍。
（——大明寺，我的师兄弟们有危险！）
不空再也无法忍受，他转身，如同狂风般，离开了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