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大修)
昭仁宫内,铜磬中正燃着价值万金的沉水木,散出一室幽香。
“母后,还有半月便是年关,接着又是上元,而后便是母后生辰,父王仙逝也一年了,今年生辰,儿臣想着给母后热闹热闹,母后以为如何?”
太后拿起帕子沾了沾眼角,“是啊,这日子过的真快,先帝走了都一年了。”
萧旭尧瞥见帕子上的水渍,也装的委屈,“都是儿臣不好,惹母后伤心了。”
“你原是好意,哀家年纪大了,伤感就多了。”
“那今年生辰,母后想怎么热闹?”
太后慈眉善目,“老了老了,凑什么热闹,倒是你呀,早点成家,给哀家添个皇孙,才是正经事。”
“母后,选妃乃是国本,又颇费银钱,如今儿臣还年轻,国库又是空虚,此事不着急。”
看着铜磬中的沉水木,萧旭尧咬重国库空虚,不过太后乃是帝王生母,莫说价值万金,就是百万金,萧旭尧也得供着。
殿内的沉水香让人舒爽,太后打量着萧旭尧,“怎么?难不成国库空虚,我大渝的圣上都不娶亲了?你若是嫌弃费银子,如今正好要和谈,等和谈成了,那哀家便从乌垣挑几个贵女,为后为妃,你自己挑。”
乌垣贵女,太后这话,可丝毫没提及大渝的贵女,萧旭尧心中冷笑,这是彻底想让自己变成傀儡吗?
母子二人各怀心思,上演着母慈子孝的场景,直到用了午膳,萧旭尧这才起身离开昭仁宫。
等萧旭尧一走,冯全立刻将宫内的人都撵了出去,将萧旭尧方才坐的地方一一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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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欢楼——溧都城内文人雅士,达官贵人最喜之地,北顾自然也是这的老熟人。
大渝如今的朝堂,有两个美谈。一则,是颜玉锵年少封相,二来,便是北顾和苏恒问鼎六部,三人皆是风流少年郎,更是文采斐然,有治国之才,这才在先帝驾崩之时,被破格提拔,辅佐朝政。
寻常清欢楼出现一人,便能引起非议,何况今日,乃是北顾和颜玉锵同时出现呢。
颜玉锵眉眼如画,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1】。
北顾随性风流,染上几分公子笙歌醉玉楼【2】的潇洒不羁。
至于苏恒,乃是谦谦君子,也真是应了那句大渝贵公子,气盖苍梧云。【3】
这三个人,当真是让达官贵人踏破门槛,可惜了,却实在不知他们到底中意什么样的女子,这才没将人送进后院去。
进了三楼雅间,北顾想着方才下面人的神色,调侃颜玉锵,“清客,你说这些人是看你多些,还是我多些?”
颜玉锵揶揄他,“望晗兄自诩风流,什么时候也会在容貌上争风吃醋?”
“若是在别人跟前,我还有几分底气,就是苏恒那个贵公子面前,我也不会胆怯,可清客的绝色,”北顾话中带着几分嫉妒,“你说你长得这么妖孽作甚?”
“以色侍君,总得好看些。”
北顾和颜玉锵的比试就从未停过,可这么些年,也几乎没赢过,颜玉锵逮着痛处直接踩了下去。
北顾咬牙,“颜清客,我也想以色侍君,你要不替我引荐?”
“陛下哪都好,可就是喜欢年轻的,望晗兄,似乎年岁大了些。”
“颜清客,我不过就是比你虚长几岁。”
颜玉锵三指转着茶杯,悠悠开口,“一岁也是长。”
“颜清客,你就看好你的陛下,小心那位帝王哪天腻了,不要你了。”
颜玉锵挤兑,“那也总比你现在没人要好。”
被踩着痛处,北顾手中的乌木折扇直接撂在桌子上,“萧旭尧跟你在一起,怎么就没把他气死?”
“直呼陛下姓名,这可是大不敬。”颜玉锵搭腔,顺手捡起茶桌上的扇子,来回翻看,“望晗兄乃是雅士之首,怎么拿了这么件俗物?不如换把白竹书画扇,苏兄书画一流,等他回来,由他画扇面,这才配的上你这样的雅人。”
这话太能挤兑人了,北顾从颜玉锵手中抢回扇子,“瀚文一字千金,就我那点俸禄,可请不起他。”
“你在太后手下当差,还能缺了银子?若说起俸禄,我这丞相才是缺钱的很。”
终于能找到挤兑颜玉锵的时候,北顾直接道,“你活该,要不替陛下筹谋,你还能缺钱?”
颜玉锵快速的瞥了他一眼,眼中猫着坏,“缺,怎么不缺?我这可是缺的很呢。更何况,我可不像你,有明面的途径。”
对上这样的坏,北顾眼中闪着狐疑,“清客,咱两要不看着他们母子斗?反正陛下只要没后嗣,太后就一定逃不了牝鸡司晨的罪名。”
“那萧旭尧万一输了,又该如何?”
北顾打开折扇,用看透一切的眸子盯着颜玉锵,“你没后手吗?”
“社稷倾颓,江山染血,若他们愿意,早那么干了。”颜玉锵放下手中的茶盏,神色也变得正经,“乌垣通商,太后应该交给你了。”
北顾得意道,“那是自然。”
颜玉锵直接道,“给你一成。”
“你太狠了。”
“望晗兄,铁矿那么大的生意,又担着这样的风险,我若装看不见,说不过去。”
“那太后那,我怎么交代?我可不是不谨慎的人。”
“那就看大渝和乌垣的百姓,在望晗兄心中,是什么分量?”
银炭在茶炉中,发出“啪啦”的声响,二人一同望去,炭火似乎更加红了,丝毫不亚于大渝皇城的长街染血,更遑论兵戈交战的尸骸遍野。
瞬间的猩红让二人觉得后颈微凉,北顾盯着颜玉锵,眼中没有半分随性,“颜玉锵,你在试探我?”
颜玉锵也收了自己的温润,身上染了肃杀,“不敢。”
北顾道,“大渝不能乱,但太后和萧旭尧,也绝非上乘之选。”
“江山不会易主,你我没得选。”
北顾攥紧折扇,“颜玉锵,你笃定萧旭尧会成为一代明君?”
“边境两侯一将,朝堂彼此制衡,萧旭尧只能成为明君。”
四目相对,二人眼中的算计与不甘都透的清楚,谁也说不清是卑劣还是狠戾,只是背负的隐忍将二人彻底撕碎。
银炭又响了一声,北顾敛了眸子,又是那份风流,“好,乌垣边境一事,也该让户部出点血了。只是清客,太后那边,你可得替我交代。”
颜玉锵也恢复了温润,“萧旭尧的错,用的着你交代?”
“那你怎么交代?”
颜玉锵冷笑,“她敢让我交代吗?”
“也是,太后不敢让你交代,否则也不会让我来找你。”
“她让你来找我,可不就是为了离间我和萧旭尧?顺带打听打听,户部的亏空该如何补?又或者说,让你来警告我,户部,我最好不要插手。”颜玉锵给自己添了盏茶,“我也说了,户部我插不手,只要不拨银子,萧旭尧不查账,户部就是安稳的。”
“如今四九已过,眼下还没冻死人,怕是冻不死人了,户部倒是能安稳几个月。”
“那你就告诉严之敬,春汛,也是个关口。”
“怎么这么着急?如今离春汛,也不过三个多月。”北顾心中泛疑。
颜玉锵道,“没什么,只是警告严之敬,有些话说出来是有代价的。”
听到这话,北顾也大概猜到,严之敬那张嘴,定然惹了颜玉锵,也道,“这老匹夫,也该解决了,大渝南北一十三司的税收填不满国库,他功不可没。”
颜玉锵没顺着说下去,说道另外一件事,“议和一事,太后那边,想办法让我成为使臣。”
北顾支起腿,靠着茶桌,“这难度不小啊。”
“难度小就显不出你这吏部尚书的本事。”
“我有什么好处?”
“乌垣通商,你那一成,咱俩五五分。”
“颜玉锵,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给萧旭尧九成,我特妈就剩一成,还得跟你分。老子这是给你两打工呢。”
“我总得留些银子给自己置办后事。”颜玉锵理了理领口,正襟危坐,“王座之下尸骨堆积,王座之上君臣相扶,我乃枯骨,萧旭尧是明君,你便是宠臣。”
“你认命了?”
“命?我从不认命,可望晗兄,你我之前之后,都会有人踩着尸骨登基,皇城血流成河,苍天视若无睹,这样的结局,难不成是你我想要的吗?萧旭尧能变,颜玉锵能变,那为什么还要血泪昭昭?”
乌木折扇被掷在地上四分五裂,北顾大吼,“颜玉锵,你疯了,装什么大义凛然,你脑子坏了。”
“是,大渝若是今日的大渝,就算我死了,先生也死不瞑目。”
“温遥关哪好了?颜取州又哪好了?连个主子都护不住,这样的臣子,你护着他们有什么意思?”
“望晗兄,你我寒窗十年,忍辱十年,护的不是他们,而是社稷与百姓。”
北顾失了神采,“社稷,百姓,这两个字,压垮太多朝臣,他们早就忘了,这才是初衷。”
“望晗兄还记得,不是吗?也正因望晗兄记得,这才会厌恶严之敬,才会想着换个户部尚书。”
“清客,若陛下能赢,我还活着,我会助他开创太平盛世。”
“如此,多谢望晗兄。”颜玉锵看了看天色,道了声,“时候不早了,这三件事,还请望晗兄费心操持。清客先回了。”
北顾端起茶盏说了声“慢走”,可茶盏下怨毒的神色,却让颜玉锵疏忽。
颜玉锵从清欢楼离去,便回了颜府,离颜府还有一个路口,就看见元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