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交命与汝
痛觉潮水般褪去，胸前是一片火辣，还有一条条搁浅的鱼在海滩上弹跳，每一下都是落在火竹的伤口上。
她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原本有些血色的脸上又添了一抹煞白，豆大汗珠从她额头滴落。
“我说了有点疼。”司马诏奉用衣袖给火竹擦汗：“姐姐再坚持一下。”然后拿出一截小木头递到火竹嘴边。
火竹心领神会，一口咬上去。
司马诏奉看着火竹胸前的败花鳞，此时它们正在一点点生长，最先长出来的已经达到成熟，后生长的也因此被压制长势。
但是如果马上将长出的拔除，那还会有新的败花鳞长出来，现在火竹胸部已经出现了萎缩，被败花鳞吸食过度，如果不是因为司马诏奉先前封住穴位经脉，那她整个人都可能被吸成人干。
败花鳞厉害之处便是种子无数，都在根须处，若是切除叶片，那么根须便会深入体内，然后路径上留下种子。
火竹整个胸腔基本都是种子，好在它们都是朝外生长，否则火竹瞬间就要被生长而出的败花鳞切碎内脏。
但是这些生长出来的败花鳞还是一定程度上伤到了内脏，一些边缘被擦伤。
金医师似乎是预见过这样的场面，脸上勾起讥讽的笑，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娘们就这么折了。
等我回了药仙会，必弄死你。
“唔唔……”火竹又在痛苦呜咽，那根小木头被咬得留下深深的牙印。
这时候津液沾染上小木头，然后混杂一些绿色物质，又被火竹吞进腹中。
吸收着清凉的津液，火竹不禁感受疼痛得到些许缓解。这并不是错觉，那根木头也不是普通木头。
是一种药材，清乌根。也是云城街头混混最爱的一种“香料”，吸食能麻痹痛觉，多了之后会产生幻觉，甚至飘飘欲仙。
司马诏奉这次临时出来，并没有准备相关的减缓痛苦的丹药，所以拿清乌根用用。
不能直接清除，那就关起门来慢慢收拾。
司马诏奉施展神通，只见他周身泛起绿光，细小藤蔓的虚影浮现在周身。手上凝聚的绿光不断改变形态，一株株异草掠过，最后定格在一颗白色蘑菇上。
司马诏奉把蘑菇拍进火竹体内，那些原本生长出来的败花鳞上的颜色缓缓黯淡下来，隐隐有要缩回火竹体内的趋势。
司马诏奉当即把它们连根斩断，这次没有再长出新的败花鳞，司马诏奉把手放在火竹胸前，感受她体内的败花鳞根系，果然都安静了下来。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把长出的败花鳞全部斩断。
火竹喘着气，看着自己胸前的败花鳞一点点被斩断，又吮吸了一口清乌根，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司马诏奉按在火竹胸前的手再次散发元力，这次是柔和的火元，扫过火竹胸腔，将大多数败花鳞种子烧毁，但是因为只能将种子烧毁。相比败花鳞的种子，根系已经成熟，要全部清除恐怕对火竹身体也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只能靠她自己清除这些根系，在此之前，她需要学会清除他们的方法。
而司马诏奉也还有工作要做，那就是恢复火竹的上半身，因为败花鳞的生长，火竹胸前已经干瘪不少，被吸食过度了。
手一抹，便是如沐春风的元力投入其中，加上固本培元的丹药，伤口逐渐止住血，干瘪的衣裳也再次鼓起来。
江三看到逐渐稳定下来的火竹，松了口气。
动弹不得的金医师却是脸色阴晴不定：“你到底是谁。”
司马诏奉放开了金医师的禁锢，然后走到门前，指尖轻点冰墙。冰墙瞬间土崩瓦解，碎了一地。
两个焦急等在门外的马上跑了进来，经过司马诏奉身旁时李天一还狠狠剐了他一眼。
“江大哥，还麻烦你送送客。”司马诏奉淡淡道。
现在金医师已经没有用处了，司马诏奉也不屑追究他之前做了什么。
江三恭敬请金医生出去，金医生深深看了火竹一眼，然后留给司马诏奉一个冰冷的眼神便离去了。
进来的王二喜和刘天一跑到火竹身旁，刘天一关切问道：“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
火竹身上的血迹触目惊心，二人多少也能猜到些什么。于是转头看向江三：“三哥，到底怎么回事？”
将金医生送出门外的江三看向司马诏奉：“让相如兄弟跟你们解释吧。”
而此时他们对司马诏奉尤为警惕，这个名字跟司马诏奉根本对不上号，果真是易容过了吗，他又是何居心？
“叫我司马诏奉便可，两位兄弟也不是外人。”司马诏奉笑道，“一别数日，二位别来无恙啊。”
王二喜疑惑打量着司马诏奉：“你是相如？不对，你是司马诏奉！？”
他脑海里马上想起来关于司马诏奉的传闻，这个消失了一年多的名字，曾经这个名字就可以代表整个觅修院。
“正是在下。”司马诏奉笑着答道，“不如我们先解决完火竹姐姐的问题吧。”
听了这话，王二喜松了口气，还真是相如。
倒是刘天一，原本紧皱的眉头现在拧成一团了。
他刚愿意相信相如和司马诏奉是两个人，起码这样他压力没那么大。
几人围在火竹身边，现在她已经清醒不少，但是被司马诏奉封住了穴位经脉，不能运功。
“谢谢……”火竹第一句话便是对司马诏奉说的，声音一出，其他几人皆惊。
“火竹你好了？”三人又惊又喜。
司马诏奉义正言辞：“咱两亲如姐弟，莫与弟弟说这般话。”
火竹没有在意司马诏奉的插科打诨，继续道：“我这是好了吗？”
司马诏奉摇头否认：“你体内还有败花鳞的种子和根系，现在你也感受到了，我封住了你的经脉，防止败花鳞扩散。除去它们的叶株之后，我施加了让草木休眠的神通，但是只是缓兵之计，你需要自己把体内的残余清理掉。”
“如何清理？”刘天一比火竹还急，抢着问道。
“修炼火元的功法，可以轻易将根系烧除，你也可以尝试用其他元力，但是在此之前，感应到每一处残留很重要，否则败花鳞很有可能再度生长，它们生长的速度奇快，根系遁逃的速度更快。”
火竹沉默了。
刘天一则是眼神亮光：“我和三哥修的都是火元，我们可以教你。”
“是啊，火竹，现在问题已经解决大半了，肯定能好起来的。”江三也安慰她。
王二喜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看火竹又看看司马诏奉，没有说话。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休息。”火竹声音低落，幽幽说道。
“这……”刘天一还想说什么，王二喜已经推着他出去了：“没听见吗，让你出去，别打扰病患休息了。”
于是刘天一就在王二推搡间走出门外，司马诏奉跟江三随后也出去了。
“你别走……”火竹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犹豫着，不知道该喊司马诏奉还是相如。
目光落在司马诏奉身上，他自然留下了。
“哎哎！”尽管刘天一目光震惊，不停劝告江三：“那人来路不明，不能就这样让他跟火竹独处一室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行了行了，收起你的小心思吧，要发生什么，那也是火竹想发生什么，你这么着急干什么？”王二喜戏谑看向刘天一，“咋啦，难不成火竹不选前途无量的翩翩公子，选你这一介散修？”
“你！”刘天一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王二狗，你什么意思！”
“你看你，又急。”王二喜笑着朝江三无奈摊手。
“行了。”看着争吵的二人，江三喝住了他们，火竹的事情算是有了结果，但是现在又有了新的问题，那金医师记恨上司马诏奉，不知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现在该考虑站哪边。
“他就是相如，真正的身份是司马诏奉，至于是不是觅修院那位，我也不清楚，但是现在他治好了火竹，算是对我们有恩，都客气点。”这话明显针对刘天一，刘天一那一身腱子肉，看着就不像会动脑子。
王二喜不用江三操心，他精得很，见风使舵的功夫比他练的土元神通还高明。
王二喜摸着下巴：“相如小哥真容仪表堂堂，玉树临风，连金医师都治不好的病，都让他治好了，我觉得是司马诏奉。”
“觅修院的人，修行一道尤为擅长，各种门道，术、药、器、符、阵通通引领云城风潮，司马诏奉更是号称万法无相。”
“你说，易容算不算无相啊？”王二喜调笑问向刘天一。
“滚。”刘天一没有心情，他现在一股脑只想着屋里的火竹如何了。
屋内，火竹撑起虚弱的身体，起身道谢。
司马诏奉忙扶住她：“不用这般，我们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帮个小忙而已。”
火竹苦笑：“小忙吗？”
不知何时开始，她便被此病困扰，年少时至今，本来今日已经万念俱灰，谁知柳暗花明又一村，竟然在这种境地下被治好了。
不管治没治好，现在她至少浑身舒爽，一身轻松。此后半生来换几日这样的生活又何妨。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嗯？”司马诏奉愣了一下。
“如今我已经身无长物，只有一副皮囊。”说着火竹便开始褪去身上衣物。
“哎哎，火竹姐姐，你别激动啊！”司马诏奉后退几步，一副非礼勿视模样。
火竹疑惑，还有男人对她的身体不感兴趣的？
“莫非你嫌弃我？还是说只是这样不够付款？”火竹动作停了下来，露出半边酥胸，经过先前的治疗，现在身体苍白。这样的肤色更为妖艳，勾得男人色欲精魄出窍。
司马诏奉摇摇头，又点点头：“那倒不是，只是火竹姐姐不必如此，想要春宵一刻不妨等到好了之后再说；你说的对，这可不够付药钱。”
说罢司马诏奉嘴角又勾起了笑容：“姐姐你觉得怎么样，才够付药费呢？”
火竹有些看不透这个人，比起赤龙间荒的时候，现在的他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绝对的自信，仿佛掌控一切。
“那我这条命，是你的了……”火竹直勾勾看着司马诏奉。
“那倒也不用，这样吧，你帮我干一年的活，反正你们下间荒也赚不了多少，这一年管吃管住，至于修炼资源也不必愁，怎么样，很划算吧。”
“就这样？”这听起来并不难，若是连修炼资源也安排好，那待遇和世家的门客差不多，这听起来反倒像是他要付药钱一样。
“好了，就这么定了。”司马诏奉岔开话题，“若是想要完全治好，你还需自己清除体内的根系，以你目前修炼的水元、冰元恐怕很难，最好是修炼火元，将其彻底焚尽，同时再修炼一门木元，能准确找到每一处被寄生的地方。”
看着火竹陷入思考，司马诏奉又道：“很难？”
火竹摇摇头，目光坚定：“我要试试。”
至于火元的修炼方法，江三和刘天一有，木元也能找关系尚可的散修询问。修出火元、木元就已经是难事，毕竟她修炼水元、冰元已久，早就过了修炼新元力的最佳时机。
而且这只会还需相应元力的天材地宝壮大元力，稳固元景。神通且不说，只为活命可暂且不练，那功法呢，每个人修炼的功法都是压箱底的玩意，谁会轻易示人。
司马诏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从储物法器里掏出两卷卷轴。
“这是修炼火元和木元的法门、功法，七天之内必须习得，麻痹败花鳞的效果持续不了多久。”
火竹看着递来的两卷卷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是啊，他是觅修院的人，功法神通多如牛毛。
火竹没有矫情，接过了卷轴。
见事情差不多了，司马诏奉准备离开：“有什么事来觅修院找我。”
“司马诏奉，我命交于你，今后任凭差遣。”火竹低头说道。
司马诏奉一副若无其事模样，反倒是想起另一件事：“为何之前金医师，你百般不从呢？”
火竹犹豫片刻，说道：“因为他又老又丑。”
“哈哈哈哈！”司马诏奉爆出一阵爽朗笑声，然后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