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月黑风高夜
窥听者身子急坠，他想都没有想过回身一战，因为那和自寻死路没有丝毫差别，惟一的生路，就是拼命冲入正在休会期间的前厅。
隋远展呆了呆，讷讷道：“我们大伙儿都是这么想的，这么做也是为了大魏江山。”
隋远展一咬牙说道：“舅舅，大势所趋识时务者为俊杰，况且只要咱们拿住尧灵仙控制舞阳城，手头上就有了和大楚朝廷周旋的底牌。”
“你不是玩真的吧？”裴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摸摸脖子，当下将自己遭唐胤伯暗算，与唐青瓷逃亡到舞阳城的遭遇简单说了。
不等窥听者惨叫出声，一股绝强的气劲碾压进五脏六腑，隐约身体里有一记沉闷的爆响发出，窥听者痛楚地瞪大双眼，从鼻孔与嘴角里渗出汩汩鲜血，身子颓然扭曲了两下，永远归于平静。
隋远展的嗓音因为兴奋而微微发颤道：“舅舅，您终于下定决心了？”
隋远展阔步走出后花园后，花灵瑶怔怔伫立在凉亭里，倩影在月色下是如此的孤单。
隋远展摇头道：“庞大帅从未教过末将这些，更没在大伙面前表露这样的意思。”
花灵瑶又羞又气，拿裴潜没办法，对十余名赶来扩驾的黄衣卫道：“有刺客企图行刺，已被我制服，你们将她软禁起来，我稍后要亲自审问。”她顿了顿接着道：“我要独自待上一会儿，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准入内。”
裴潜突然从唐青瓷身后冒出，一掌拍向花灵瑶道：“打劫的！”
“你能不能正经点儿。”花灵瑶浅嗔薄怒道：“庞天硕是红旗军的首脑人物，万一他的心思发生动摇，后果不堪设想。”
花灵瑶问道：“抱怨什么？”
“舅舅，看样子这老狗早就在怀疑您了。”隋远展低声道：“先下手为强！”
但是窗外人低估了庞天硕的速度，背后炽流澎湃，赤胆刀的锋芒在夜幕中化为一道肉眼难以企及的雷光，甚至将刀锋撕裂空气的摩擦声也抛离在后，斩向窥听者后脑。
庞天硕低低“嗯”了声，问道：“她答应了么？”
“下策是明天一早献城投降，藉助楚军的力量除掉尧灵仙、青照闲等人。”看到庞天硕皱了下眉，隋远展也晓得他对这条下策不甚满意，接着道：“中策是霸王硬上弓强娶尧灵仙，将大魏皇权收入囊中。”
但这丝毫没有干扰到挽澜元帅府的防卫力量。
双掌相交，裴潜立足不稳撞向唐青瓷的怀里，唐青瓷没想到大魏长公主修为居然如此惊人，微微变色。
不理花灵瑶瞪了他一眼，裴潜却在苦思冥想道：“你说我该请谁做老子的伴郎？要没老子年轻，比老子难看，脑筋也不没老子灵光的那种……”忽然他欣喜地抬起头望着花灵瑶道：“你说庞天硕好不好？”
“啪！”花灵瑶侧身出掌击飞匕首，目视唐青瓷低喝道：“你是什么人？”
裴潜把几件事串在一起，这里头大有文章。
在帅府四周不仅有箭楼进行高空监视，还有数以百计的红色灯笼串悬浮在元帅府上空，将半边夜幕照得彤红，哪怕飞过一只蚊子都会十分醒目。
裴潜毫不客气地藉势把她撞翻在地，低低惊呼道：“你先撤，我掩护。”
花灵瑶忍无可忍，说道：“好，我这就去找庞天硕，告诉他同意了这桩婚事。”
是不值，是很冤，可怪得谁来？
花灵瑶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又怎晓得庞元帅有意要娶我为妻？”
人在空中，她的纤手已从大腿外侧掣出锋利森寒的匕首，看准花灵瑶的胸口刺去，自然，唐青瓷并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杀死大魏国长公主。
不知什么缘故，看到这贼眉鼠眼的家伙，花灵瑶沉重的心情变得松弛许多，她紧绷着俏脸，收起心里头由衷发出的微笑，问道：“你鬼鬼祟祟溜到舞阳城里来干什么，身边的那位姑娘又是什么人？”
隋远展回答道：“她非但没有答应，还要我立刻滚出慈光阁。”
登时，裴潜听到一千只，不、是一千万只百灵鸟在自己的耳边欢声歌唱，他心里乐开了花，明知花灵瑶还是在糊弄自己，可还是美孜孜的，但脸上却充满了困惑，皱着眉头道：“我一穷二白，有啥好抢的？”
花灵瑶冷冷看着隋远展声情并茂的演出，低喝道：“滚！”
“他怀疑的是你，不是我。”庞天硕冷冷道：“不过幸好如此，才没出大纰漏。”
庞天硕不以为意地笑笑，说道：“意料中事，我早说过你的想法不靠谱。”
等到隋远展离去之后，庭院被迅速清理干净，庞天硕回到书房中，若无其事地喝着茶，好像脚边躺着的不是一具鲜血未干的尸体，而是一级登天的阶梯。
隋远展怔了怔，望见庞天硕右手已按住刀柄，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昨晚埋伏在乱石岗要抓自己和唐青瓷的是隋远展；处决献城投降的潘高寿的是隋远展；苦口婆心劝花灵瑶下嫁庞天硕的，还是这个混蛋。
他抬起头仰望乌云蔽月的夜空，缓缓道：“你去前厅将青照闲单独请到南书房，就说我抓到了一个不明身分的细作，要烦劳他亲自审讯，然后立刻带上府中的两百精忠营侍卫，会同杨雨轩的大义营兵马，以有贼人潜入行刺为名，将皇宫包围，并接管防务软禁尧灵仙。”
花灵瑶明白裴潜话里的意思，说道：“我会有办法，你不是说：做人要低调么？”
隋远展慢慢抬起身，说道：“公主殿下，你就真的不在乎这片硕果仅存的江山么？”
裴潜笑了起来，从栏杆上跳下拍了拍屁股道：“照顾好我带来的那个妞儿，说不准过两天你还会请她做伴娘呢。”
花灵瑶暗叹一声，缓缓说道：“假如隋远展就是昨晚要抓你们的人，那他很可能已和唐胤伯连成一气，庞天硕有没有卷入其中尚未可知，如果舞阳城告破，云中山将面临灭顶之灾……”
青照闲摇头道：“我高估了你，事实证明你比那个佃户还差劲，至少他还会尝试推托恫吓，而你已迫不及待地下手。”
庞天硕宝刀入鞘，眼光看向百步之外的前厅，那里人声嘈杂，应该没人注意到南书房外这场电光石火间的激烈追杀。
窗户被刀锋劈飞，激射向院中的茂密树冠，一道人影从枝叶里飞了出来，双脚踢飞窗户藉力往前厅掠去。
花灵瑶强忍笑意，脸一沉道：“你再不从实招来，我让你脑袋和身子也五五分帐。”
裴潜一个后滚翻从裙底溜了出来，嘴里念念有词道：“青的，紫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青照闲在成就庞天硕的同时也成就了自己，然而过了今夜，曾经并肩战斗生死与共的这两个人，似乎注定只能活下一个。
隋远展亢奋地应道：“甥儿明白，过了今晚，云中山就该改姓庞了。”
花灵瑶抬后脚跟往裴潜的脑门上飞踹道：“无赖。”
裴潜习惯性地竖起三根手指头，清清嗓子道：“首先，老子自问没那么大本事能扭转乾坤；其次，我孤家寡人无牵无挂，随时可以卷铺盖走人；最后……”他想了半天，却实在找不到第三条理由，于是肃容道：“我是忠臣。”
隋远展滔滔不绝道：“还抱怨将士们浴血奋战二十余年，光复大业遥遥无期，可有些人却犬马声色坐享其成，公主殿下您高高在上，又哪里晓得民怨沸腾军中怒怨？如果不是庞大帅赤胆忠心顾全大局，强行压下这些怨言怒气，不等大楚军攻到，舞阳城早已不战自败了。”
庞天硕木无表情，说道：“你自以为天衣无缝，可青照闲已派人开始暗中调查。”
隋远展凑近身子，徐徐说道：“明天一早以商议退敌之策为名，把尧灵仙、青照闲等人骗入元帅府一网成擒，剩下一个古剑潭的雪中寒独木难支，到时候舅舅掌控大局进退自如，便能坐等朝廷的特使上门招安。”
隋远展吓得眼睛一闭，自以为人头不保，不料庞天硕的赤胆宝刀却是劈在了紧闭的窗户上。
这不是倒霉催的吗？裴潜望着唐青瓷跃出的背影，连叫她回来都来不及了。
唐青瓷被死死压在身下，气得粉脸煞白，眼睁睁看着花灵瑶说多快有多快地迅速靠近，手起掌落拍在自己额头上，眼前一黑立刻昏了过去。
花灵瑶怔了怔，眼眸里情不自禁地焕发异彩，举掌相迎道：“原来是个小毛贼。”
裴潜灵巧躲过，翻上凉亭栏上一坐，笑嘻嘻道：“娘子别来无恙否？”
“记得我对你说过的那个寓言么？”青照闲的脸上浮现一抹悲哀，“有一家的主人去远方做官，便将自己的田地交给了他最信任的一个佃户打理，十年，二十年……主人始终没有回来，而他的田地在那名佃户的悉心照料下，收成一年好过一年。
隋远展突然扑通跪倒，叫道：“公主殿下，末将死不足惜，只求您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要寒了数万红旗军将士的心啊——”
很早以前就有人说过，如果不是青照闲的双腿被人打残，那么红旗军的第一把交椅或许不会轮到庞天硕，这么多年来他退居幕后，却担负着最为繁重的军情民政，身子骨变得越来越差，从喉咙里咳出的深红色淤血也越来越多。
窗纸上树影婆娑，隐约显现出小半截若有若无的人影。
庞天硕笑了笑道：“我是佃户？”
庞天硕的眼睛闪了闪，冷不丁问道：“远展，偷开阳平关放进楚军的，是你吧？”
花灵瑶彻底败退，连耳垂都红了起来，低声道：“再胡说八道，我就召侍卫进来将你五花大绑了游街示众。”
“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裴潜恶狠狠道：“丢你娘，敢跟老子抢老婆。”
庞天硕沉吟不语，似乎在盘算这条计策的可行性，而后问道：“上策呢？”
正当裴潜在考虑要不要现身和花灵瑶相见之际，身旁的唐青瓷蓦然低叱，蓄势多时的娇躯像一道闪电般从荷花池里弹起，就是真正的豹子怕也赶不上她的速度。
裴潜指指外边，不以为然道：“长公主夜游古剑潭，大伙儿一定会争相目睹。”
窥听者双脚落地往前翻滚，反手打出一把熠熠生辉的银针，同样的，他不敢奢求能伤到庞天硕，只希望能略略迟缓对方的身速，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
“无论是大魏还是大楚，我都不想寄人篱下。”庞天硕手抚刀柄，语音低沉，“远展，输赢成败在此一举，我们二十多年的苦心经营，全看今夜了。”
裴潜没回答，认认真真地审视花灵瑶片刻，颓然叹道：“你怎么就一点不吃醋呢？”
好口才，真是好口才，在家里头一定练过，裴潜不得不承认，这才是真正的说客，明明心里头想你死，可嘴上说的每句话听上去都像是打心眼里在为对方着想。
隋远展当然听得懂花灵瑶话里的讥讽之意，急道：“要不是大楚军兵临城下，舞阳城孤立无援危在旦夕，末将也不敢冒死进谏，公主殿下，难道您没听红旗军的将士们在抱怨么？”
裴潜嘿然道：“做人要低调，懂么？树大招风，而且招来的都是他娘的妖风。”
花灵瑶真的很想很想一脚把他踹回荷花池里，低声道：“唐胤伯也好晋王也罢，已经成为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为什么不连手自保？”
“终于有一天，主人在离世前派了自己的小儿子回来接管家业。佃户先是推托，再是恫吓，最终还是杀死了他的小主人，将这片田地占为己有。”
裴潜眨眨眼歪歪脑袋一声不响地瞅着她，像是问：“那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青照闲淡淡道：“刚才我看到隋远展匆匆离去，你要派他控制皇宫对不对？”
他显然不到七十岁，最多最多也就六十七、八岁的样子，满头白发银髯飘展，一身威武的金盔金甲配以淡金色的大氅，走到哪里都绝对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人。
花灵瑶徐徐道：“隋将军，希望在我的耐心消失之前，你能够自己走出慈光阁，今晚话题到此为止，我绝不会容忍任何人以大魏军民的名义要挟皇室冒犯本宫。”
花灵瑶眉宇微凝忧色，问道：“你刚才都听见隋远展说的了？”
赤胆宝刀如影随形，仅差一线从窥听者的身后走空。
花灵瑶漠然问道：“隋将军，这些话是庞元帅教你说的？”
“住口！”庞天硕蓦然低喝道，手中一柄威震云陆的宝刀“赤胆”电闪出鞘。
隋远展急道：“舅舅，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只想让您下定决心莫要错过时机。”
裴潜骨碌碌就地翻滚，哧溜钻进花灵瑶的裙底，说道：“事急从权，借光——”
庞天硕叹道：“你低估了我，事实上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要让云中山改姓，我只是想保证自己二十多年的心血不会付之东流，当然，也是为了包括你在内的红旗军将士能够有更好的出路。”
花灵瑶唇角渐渐逸出一丝浅笑，说道：“也好，那我便去古剑潭拜见师尊，告诉她这天大的喜讯，嗯，还有青二伯，听了也一定会代我欢喜。”
想想做公主也不容易，一边被人供着一边被人算计，动不动就是为国为民，活得没一点自我，好像打从出生起就是要用来当牺牲品的。
“这回不是糊弄。”花灵瑶摇头道：“你不是刚说过，有人要跟你抢什么来着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病入膏肓的人，却在二十余年的岁月里，和庞天硕共同撑起了这惟一一片大魏在海内的孤岛天空。
当然，途中的那些香艳之事裴潜守口如瓶，想着事关唐大小姐的贞操清誉，也就不必拿出来显摆了，说完了，他又道：“现在轮到你告诉我，为什么大张旗鼓地进城？”
隋远展沉默片刻，开口道：“我也猜到她不可能答应，所以早早就想好了上中下三策，请舅舅权衡定夺。”
“铿——”青照闲从腰间抽出软剑，指对庞天硕道：“让你的人都出来吧。”
黄衣卫躬身领命，架起昏迷的唐青瓷走出后花园，花灵瑶久久不见裴潜动静，秀眉微蹙道：“他们都走远了，你还不出来？”
两人关门落座，隋远展向老者道：“舅舅，我已经见过尧灵仙。”
这时园外的黄衣卫听到动静飞速赶来，扬声叫道：“公主殿下！”
可眼下公主不急，他这个跟公主扯不上什么亲近关系的人又急什么？没好处的事，傻瓜才干。
裴潜精神一振，急忙说道：“记得一定要收费，前排贵点儿后排可以便宜些，对了，老人小孩半价美女免费，得来的银子咱们五五分帐，准能小赚一票。”
花灵瑶一愣，旋即醒悟到这混蛋报出的居然是自己身上所穿亵|衣的颜色，禁不住玉颊飞红，翻身出掌劈向裴潜胸口。
庞天硕的妻儿老小早在起事之前就被朝廷满门抄斩，此后始终没有续弦，所以他和大楚有不共戴天之仇，而隋远展已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亲人。
然而从刀锋上散发出的无形杀气，却已割裂窥听者的衣衫，在背脊上划出一条殷红的血痕。
庞天硕漠然望着青照闲，没有接茬。
然后当窥听者翻仰朝天的刹那，便绝望地看到庞天硕不知何时已然人刀分离，在那柄赤胆宝刀劈击自己背脊的同时，本人却先一步放开刀柄往下沉落，金煌煌的靴尖宛若匕首般插向心口。
青照闲的轮车停在了书桌的另一端。从这个角度，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他默默低头凝视了许久，而后费力地弯下腰，替自己的部下合起那双永不暝目的双眼，轻轻道：“他死得很冤，很不值。”
从大魏皇宫到挽澜元帅府只有短短几步路远，比起冷清的皇宫，入夜后的元帅府依旧人声鼎沸，身穿各色服饰的文武官员川流不息，纷纷入内禀报各处的军情民情，又领着庞天硕的命令迅速退出贯彻落实。
花灵瑶的面色微显苍白，从樱唇中吐出的却仍然是一模一样的那个字：“滚！”
他不相信隋远展如同表现出的那样忧国忧民大义凛然，更不相信凭这家伙一个人的意思，就敢逼宫花灵瑶。
花灵瑶啼笑皆非，说道：“那你可否也听一听我的理由呢？”
“少来。”裴潜不假思索地拒绝道：“别搬那些不着边际的大道理糊弄老子。”
他醒悟到，这绝不是隋远展一个人的主意，当然，也不会是五万红旗军的意思，八九不离十是庞天硕人老心不老，要藉大楚军攻破阳平关的危局，逼宫花灵瑶。
裴潜没心没肺地悠然吟诵道：“古语云‘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青照闲低咳了声，稍稍平复喘息接着说道：“但是这佃户忘了，田地失去了原先的主人，他就再也没有理由独占着不放，很快，官府便把它当做无主之地收没，佃户又变得一贫如洗，而且再没有人敢收留他。”
庞天硕微露怒意，徐徐道：“假如阳平关还在，我的手上就不会只这一张底牌。”
“青照闲座下的青衣卫统领纪无痕。”隋远展姗姗来迟，望着地上的尸首面色一变，他迅速环顾庭院四周，还好，都是追随庞天硕二十多年的心腹侍卫。
“抱怨陛下苟安海外，任由数十万云中军民置身水火殊死抗战，从来不闻不问，抱怨庞大帅力挽狂澜劳苦功高，却遭陛下身边的佞臣忌恨，谗言诽谤离间君臣。”
裴潜没动，小声问道：“我藏在这里头会不会更安全？”
裴潜稳笃笃坐在栏杆上，说道：“还是我帮你去说吧，哪有大姑娘家自己厚着脸皮上门的？顺道我也帮你瞅瞅庞天硕的洞房准备得如何，公主出嫁总得隆重点。”
须臾，南书房外的庭院里响起不疾不徐的车轮声，一位面如冠玉形容憔悴的中年儒生坐在轮椅中，由两名稚气未脱的小童用手推着走了进来。
这时候前厅的军情会议刚好告一段落，庞天硕便偕着守候多时的外甥隋远展，走进南书房稍事歇息。
孤注一掷的掌势根本无法阻挡飞落的杀招，庞天硕的左脚稍稍往外偏斜半寸，靴尖刺入了窥听者的胸膛。
“其实三天前我就已经回到舞阳城，一直隐居在古剑潭。”花灵瑶也不隐瞒，回答道：“阳平关失守的消息传来，城中人心惶惶，必须有人站出来鼓舞士气。”
“对。”庞天硕坦然道：“而且我想请你做媒，即日迎娶长公主。”
说起来还是像自己这样当个小混混，日子过得会逍遥滋润许多，裴潜摸了摸背后的紫金匕首，并非想杀隋远展，而是有一股强烈的愿望，要让庞天硕进宫当太监。
甲胄轻响，隋远展霍然站起，森冷的脸庞上泛起一缕讥诮道：“告辞。”
窥听者来不及掣出自己惯用的兵刃，奋尽全力往上击出双掌，掌劲击打在庞天硕的战靴上，发出金石般的响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