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风暴
两人又闲谈了会儿,因流云沙要回头招待京中来人,便起身告辞离去。
裴潜道:“只要你憋得住,我无所谓。对了,丁昭雄为何迟迟不揭发老子?”
裴潜心头一震,怒道:“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摆明是在坑老子!”
花灵瑶道:“你知道么,流云沙一走,院子外的守卫也撤走了一大半,只留下四个人在附近看守。这说明至少眼下,他们对你还算放心。”
花灵瑶一怔道:“她是你的姐姐?”蓦地心有所觉,又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裴潜一凛,装傻看着流云沙。流云沙拍拍他肩膀道:“云中雷研制成功后,你在云中兵院的任务也就顺利完成了。接下来自该叙功升职,提调泰阳府。假如不出老夫所料,一个从四品的绣衣使副主办无论如何都是逃不出老弟手心的。”
花灵瑶眉宇轻挑,缓缓道:“在你的心目里,他们的性命和热血就那么卑贱?可以让你肆意践踏摧毁,却没有丝毫的内疚?”
花灵瑶点点头走出正屋,开了院门将流云沙请了进来。
裴潜慢慢靠坐在床上,长出口气道:“那也要走,只等到天黑便想办法溜走……但愿老子的说辞能骗过他们,今夜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太好了!”裴潜闻听此言,晓得丁昭雄一时半刻是没工夫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花灵瑶的软鞭一闪而没,收入袖中不见。她看着何尝醉,朱唇微动施展传音入密的神功说了几句话。裴潜功聚双耳想偷听,却什么也听不着。
忽然他依稀听见房顶上有极为轻微的动静,像是有谁在偷偷揭开房瓦。
花灵瑶摇摇头道:“那就不必了。你不说,我可以直接去问她。”
突然“喀喇喇”厢房里传来响动,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那几个黑衣刺客一惊,其中两人便往门边蹩去。
话音未落,他察觉流云沙神色有异,急忙掩饰道:“卑职是怕还有裘翔桐的同党会伺机报复,往后我在云中兵院不免永无宁日。”
何尝醉的面色渐渐起了变化,似是震惊似是怀疑,摇摇头也用传音入密说了句。
裴潜闭眼在床上假寐,听着院外巡夜人一声声敲着竹梆,夜渐渐深了。屋外下起了大雨,花灵瑶回到厢房后,再也没有过来。她肯定是失望了,生气了,可这怪不得自己。裴潜想,就算他答应了老鬼,就算把水灵月变成了自己的女人,但也不代表他得用一条小命去报答山中贼和古剑潭。
裴潜想了想道:“我明白了,这小子表面上是唐胤伯、流云沙一系的人,暗地里早已投靠智藏教。他拉拢我……不对,应该是那个死鬼段悯,然后将这家伙送到云中兵院,安插在了裘火晟、流云沙的身边,必有不可告人的企图。如今他发现老子有问题,却将错就错还跟我装傻充愣,十有八九还是为了查探机密。”
裴潜苦笑声道:“害怕顶个屁用。如今老子是砧板上的肥肉,谁都能割下一块。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了。”
花灵瑶看他神色镇定侃侃而谈,与适才判若两人,不由奇道:“你不害怕了?”
经过紧急救治后,裴潜的伤势已无大碍,被送回他的寓所休养。鲍国庵记挂着天阳洞里的情景,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安慰之语便带着手下匆匆离去。
听到花灵瑶在说“美女醇酒”,裴潜心头一动,狠狠瞥了她一眼。但仅只心头一动而已,说到底美女醇酒也是要有命来享用的。他叹了口气道:“你错了,老子压根就没打算改过自新,更不想做什么狗屁好人。我只想舒舒服服过回原先的日子,没人追杀没人算计,喝喝酒上上床,平生之愿足矣。”
花灵瑶眸中逸出一缕失望之色,淡淡道:“不管怎样,你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我不能强迫你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只是我希望你能多想一下别人,而不总是顾念自己的利益安危。”说完不再搭理裴潜,转身回了自己的屋里。
何尝醉收住双环,眸中戒备之意不减,徐徐道:“瑶花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
何尝醉身躯竟是一颤,眼中露出无比恭敬之色,欠身一礼道:“得罪!”
刺客头领目露杀机一声不吭,飞出左手铜环将一个斗笠人打得万朵桃花开。
流云沙抚慰道:“裘院主脾气是火爆了些,为人也极重感情。不过他素来深明大义,发现裘翔桐确是内奸后,对你的气已消了大半。等再过几天,他的气消得差不多了,我再替你说几句好话赔个不是,也就没事了。”
千钧一发之际屋外亮起一束乌芒,花灵瑶手挥软鞭掠过窗户杀入屋中。
花灵瑶冷冷道:“昨天晚上我跟踪他的副手文忠,去了趟报国寺。”
花灵瑶迟疑了下,说道:“能不能冒险多留两天,毕竟图纸和配方还没到手。”
裴潜微笑道:“老子做事最公道不过。只要说出你的另一层真实身份,我就告诉你老子的真正身份。咱们互利互惠,谁都不吃亏。”
花灵瑶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是为了云中雷的图纸和配方,智藏教根本不必这么做。他们有的是冠冕堂皇的办法,逼迫裘火晟交出。”
裴潜道:“因此丁昭雄利用段悯刺探的应该是其他事情,而且极可能与智藏教、玉清宗这两家的斗争有关。”
花灵瑶没有回答,注视裴潜道:“那你承认自己并非段悯了?你到底是谁?”
裴潜赶忙谦逊道:“大人过奖,那时我是被吓呆了,只晓得拼命反抗好保住小命,也没往其他地方多想。”
裴潜恍然大悟道:“那丫头是摸不准这伙儿人的来路,不愿轻易显露身手,想把他们引到隔壁屋里一个个解决。”
刺客头领一声怒吼,从袖口里亮出一对铜环,“砰砰”连碎三顶斗笠。
裴潜大乐,寻思道:“敢情这伙儿斗笠人是来保护老子的,我要不要暗中帮忙,一块儿把那些黑衣人给灭了?”
花灵瑶垂首退出正屋,守在了门外。流云沙接着道:“方才我们对裘大人的房间还有裘翔桐的尸体进行了细致勘验,再比照你的口供,已经可以基本断定:裘翔桐确是我们苦苦找寻的奸细。上次资料失窃的事,也必定是他所为!”
“你连死人都要利用?”花灵瑶肃然道:“裘翔桐很可能是红盟同道。”
流云沙哈哈一笑道:“段老弟,你以为自己还能在云中兵院待很久么?”
转眼之间,黑衣刺客又倒下两名。而斗笠人中亦有一人丧命。
他的眼睛迅速睁开,手里扣住一把逍遥神针,盯着头顶上方一动不动地等待。
裴潜咚咚咚跳个不停的心,直至此刻才稍稍平缓些许,看着走进来的花灵瑶道:“没事了,咱们今晚就走!”
斗笠人首领凛然闪身招架道:“你是……”话没说完,手中钢刀已被花灵瑶的软鞭缠住,“咄”地脱手飞出钉在房梁上。
“废话,他们不放心也会装成放心的样子!”裴潜不假思索道:“暂时我当然是安全的。不管有鬼没鬼,丁昭雄现下都不会轻易让我完蛋。流云沙和裘火晟也想利用我替他们办事,哪怕起疑都会按兵不动以观后效。所以呢,老子在他们的眼里并非一块砧板上的肥肉,而是一只热气腾腾的香饽饽,谁都想咬上一口,可又害怕烫伤了嘴巴被人家笑话。”
裴潜暗自一喜,却不敢排除流云沙是在故意试探自己,讷讷道:“真是他?”
花灵瑶说道:“于是你将事情全都推到了裘翔桐的身上,借以撇清嫌疑?”
几乎与此同时,也有一名黑衣刺客被斗笠人的钢刀劈中倒在血泊里,顿时毙命。
“别杀他!”一个斗笠人低哑的嗓音喝斥道,扬手射出一束精光刺向巨斧汉背心。
花灵瑶意识到情势险恶,神情凝重地摇头道:“出不去了,四周都已被兵院的护卫封锁,至少有二十多人。要打发他们需要时间,但一声竹哨就能引来更多的人。”
裴潜喜道:“多谢大人!”又故作关心道:“丁大人那边恐怕又忙得焦头烂额吧?”
就在这时候又听“砰”地一声,六道黑影掠过篱笆墙闯入院中。当先一人飞起一脚踹开窗户径直冲进里屋,挥动手中的一柄钢刀不由分说剁向巨斧汉。
流云沙在床榻前落座,接过花灵瑶送上的香茶顺手放回几案上,说道:“裘翔桐是裘大人的一个远房侄儿,在他身边随侍了十来年,多少有点儿感情。裘大人心疼侄儿之死,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他顿住话头,回头看了眼花灵瑶。
何尝醉面露戚然,摇头道:“适才敌友未明,也怪不得小姐。老朽告退了。”招呼那个巨斧汉,两人携起同伴的尸体,齐齐从屋顶穿出消逝在雨夜里。
裴潜赶快躺倒,不一会儿就听到流云沙在院门外道:“段老弟,是我!”
“瘟种?这人名字真有趣。”裴潜眼睛眨眨又不生气了,笑道:“这么说来丁昭雄也是智藏教的走狗,居然能眼睁睁看着杨明雄完蛋,这份狠劲儿老子自愧不如。”
裴潜苦笑声道:“受不受惊倒是小事,可我杀了裘翔桐,把裘大人得罪到家了。”
就听那射出铁菩提的斗笠人低哼声道:“我们要带这个人离开,想活命就快滚!”
裴潜把眼睛一瞪道:“少来,你们给我多大的好处,要老子把性命豁出去?”
花灵瑶道:“我隐约偷听到几点理由。首先,你应该每隔十天就向丁昭雄设在云中镇上的秘密联络点送一次消息,但他至今没有收到任何的汇报;其次,他虽然未曾向你透露自己便是智藏教的四花法师,但平日交谈时却有多次提到——要你监视流云沙、裘火晟,但不要轻易招惹报国寺。恰恰这两点你都反其道而行之。”
流云沙抢上两步,将裴潜扶靠在枕垫上,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道:“段老弟不必多礼,今天又让你受惊了。”
刺客头领冷冷道:“做梦!”手起掌落,将一名斗笠人打飞出屋。
花灵瑶立即动手,将余下的六具斗笠人尸首清理出屋。此刻院外的那些负责监视的兵院护卫都已被杀,雨夜里再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行踪。
花灵瑶一字字道:“那让我也来告诉你一件事:丁昭雄已经知道你是假冒的了!”
流云沙含笑道:“现在你也不用往其他地方多想,先静心把伤养好。你配置的那三种毒粉,明天我们就会让人提炼试制。一旦云中雷改良成功,功劳薄上也绝对少不了段老弟你的名字。”
我的妈呀!裴潜头皮发麻,想想泰阳府的绣衣使主办就是丁昭雄,不由更加深了他逃之夭夭的决心,勉强笑道:“那都是大人的栽培之恩,卑职没齿难忘。”
花灵瑶望了眼窗外,低声道:“你不是去偷盗裘火晟的图纸配方么,怎会将自己弄得满身是伤,犹如惊弓之鸟?”
裴潜愠怒道:“丢你娘的,居然想把老子的脑袋给砍了。没了吃饭的家伙,我还怎么混?”藏在被褥里的左手悄无声息地向外挪动,只等那人再走近些,就用逍遥神针将他放倒在地。
花灵瑶从没见过有哪个人能像裴潜这样,脸变得这么快,徐徐道:“他秘密拜会了雄远方丈,在交谈中有一段内容涉及到你。据文忠说,丁昭雄已经有十分的把握确认你绝非真正的段悯。并向雄远方丈请示对你的处置方案。”
裴潜不耐烦道:“别问那么多了,老子得赶快开溜。万一裘火晟他们回过味来,别说诈伤,诈尸也不管用了。”
心念电闪间,身材最高的黑衣刺客从背后撤下一柄巨斧,阔步走向床榻。
“要留你留!”裴潜冒火道:“先不说今天这档子事,丁昭雄随时都可能把老子给卖了。他也不需亲自动手,只要把我的底细跟流云沙一说,老子的脑袋就得搬家!”
可那个斗笠人首领也趁机挥刀斩下巨斧汉的一条左臂,掩袭向何尝醉。
“谁说不是呢?”流云沙笑道:“他正在找那些和裘翔桐平日过往密切的人一一谈话,希望能趁此机会将这干潜伏在云中兵院里的逆贼一网打尽。”
等鲍大队长前脚跨出院门,刚才还没精打采躺在床上的段副学侍立刻生龙活虎地弹坐起来,低声道:“咱们快走!”花灵瑶一愣道:“你是诈伤。”
花灵瑶一惊道:“这剑伤和针眼都是你自己刺出来的,为什么?”
这些人全身黑衣面蒙纱巾,一看就知是藏头露尾之辈。裴潜闭着眼,寻思着这时花灵瑶怎么都该有所觉察了。可隔壁厢房里毫无动静,显然是打算看自己陷落在虎狼堆里不管了。他的心里发恼道:“臭丫头,真当老子非得靠着你才能保命?”
花灵瑶将手中信物收起,望着满地的尸首道:“是我该向老爷子您谢罪才对。”
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双方都红了眼,裴潜总觉得那个黑衣刺客头领的声音有点儿熟悉,但又无法确定。但这两方对自己显然均都不怀好意,他也就巴不得这些人全都自相残杀而死。
花灵瑶嫣然一笑,从袖口里取出了一件物事,背对裴潜出示给了何尝醉。
裴潜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理亏地反驳道:“只有这样他才死得其所嘛。”
裴潜见状大奇,一时搞不明白这两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也乐得让他们斗个热火朝天。他索性假装身中迷|药昏迷不醒,竖起耳朵在床上听动静,心里给双方鼓劲道:“再加把劲儿,最好你杀了我,我砍了你,最后一个都不剩。”
花灵瑶对裴潜匪夷所思的推断分析能力不由骇然,这些事情她隐约也猜想到了。问题是,自己昨晚就得到了有关情报。而裴潜这家伙居然能在内忧外患的险恶情势下,思路清晰地理顺所有厉害关系。其厉害程度,在花灵瑶的印象里惟有一个人能够和他相提并论。
花灵瑶道:“她说很久以前你们就认识,后来因为遭遇突变不得不分开。我一直以为她说的是段悯,昨天才知道其实指的是另外一个人。”
裴潜的眸中不经意地流露出一小丝惆怅,喃喃道:“总算她还记得有我这个小弟。”
她沉吟须臾,道:“既然你都明白,那么现在就轻易放弃,岂不太可惜?”
或许发觉身份暴露,剩下的五个斗笠人不再有所顾忌,除了那个弹射铁菩提的首领外,其他四人陡地退身散至房间死角,摘下斗笠运劲掷出。
何尝醉趁势欺近,运起右手铜环砸中斗笠人首领的后脑勺,将他打翻在地。
裴潜理所当然地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还能活着见到你的原因。”
“天阳洞的管事,裘火晟的本家——裘翔桐。”裴潜知道迟早瞒不过花灵瑶,索性坦白道:“我去的时候这家伙已经杀了守卫,在裘火晟的房间里热火朝天地开干起来。听到动静他便藏进了柜子里,欺负老子毫无防备突然暗箭伤人。”
四个人高接低收,不停抓住被黑衣刺客震飞的斗笠继续猛攻。而他们的头领则双手连发铁菩提,紧盯着修为最弱的一个瘦小黑衣刺客攒射。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又道:“看在我命不长久的份上,你能不能告诉老子:她怎么会对你提起了我?”
裴潜大吃一惊,赶忙将原本打算偷偷射向巨斧汉的逍遥神针又捏回手里。
裴潜面不改色道:“丁昭雄这狗杂种凭什么就能确认老子是赝品?”
花灵瑶语气透出嗔怒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岂能和忠臣义士相提并论?”
“又来了,”裴潜不以为然道:“老子没闲心跟你讨论谁是忠臣谁是叛贼。明白地告诉你,我已经尽力而为了。今晚不管你怎么想,老子都得走人。”
裴潜叹了口气道:“功劳卑职是不敢想了,只求裘大人不会记仇。”
裴潜怏怏道:“你有没有见过自残的?今天老子就被逼着玩了一回。”
花灵瑶蹙眉问道:“你是怎么受的伤,究竟在天阳洞里发生了什么事?”
裴潜面颊上的肌肉跳了两下,低低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去开门把他请进来。一旦风色不对,就全力出手把这家伙拿下,好歹也算个人质。”
斗笠人的首领眼睛一亮道:“醉打连环!你是璇玑门的何尝醉!”
硕果仅存的斗笠人见势不妙,拔身就向从屋顶逃走。花灵瑶左手迸指如刀,劈出一道青色光飙,“噗”地斩入斗笠人背心。那斗笠人去势不止,直向上飞起三丈多高,又重重摔落到房顶上。
念头未已,赤手空拳的黑衣刺客头领低咦道:“你们是报国寺的和尚?!”
裴潜怒道:“惊弓之鸟有什么不好,至少说明这只鸟异常警醒,时时刻刻都在防备遭人暗算。有种鸟听到弓弦响倒是不受惊,知道是哪种鸟——死鸟!”
黑衣刺客只有五个人,在人数上稍显劣势。但其中一个赤手空拳的家伙特别厉害,以一敌三竟不落下风。那巨斧汉腾出手来,再次冲向床榻。
巨斧汉回身招架,“叮”地磕飞射来的暗器,却是颗跟绿豆差不多大小的铁菩提。
流云沙颔首道:“或许段老弟你要笑我是马后炮,其实老夫早已怀疑上裘翔桐。只因他是裘院主的子侄,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便强行拘押刑讯。这次也是多亏段老弟智勇双全,帮我们挖出了天阳洞中的内奸!”
可上房揭瓦的笨蛋到底是什么人?裴潜有点儿好奇。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屋顶上的洞口渐渐变大,一条、两条、三条……足足有五条黑影跃落屋内。
“哧哧”斗笠破空锐啸,卷挟着慑人的寒风在屋中纵横交错地来回飞舞。
流云沙是一个人走进屋里的,他的两个贴身长随都留在了院门外。裴潜装腔作势从床上撑起身子,叫道:“大人,您怎么来了?我的伤不碍事。”
“因为他像我一样,摸不清你的来路,想顺藤摸瓜查出潜藏在幕后的主使。”花灵瑶道:“同时他也相信你和裘火晟、流云沙是敌非友,还有利用价值。”
屋里的烛火早已燃尽,幽暗的光线下房顶被悄然揭开一个洞口,往里渗入缕缕轻烟。是迷|药,裴潜很不齿地在心底哼了声。这群笨蛋即使不晓得他万毒不侵,但也该先打听打听费德兴是怎么死的?
花灵瑶平心静气道:“的确,我们给不了你高官厚禄,也给不了你美女醇酒。但我们可以给你一条改过自新的道路,给你一个做回好人的机会。”
“诈伤?老子还诈尸呢!”裴潜没好气地道:“你仔细瞧瞧,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伤口。要是假的,怎能瞒得过洞中的那些个老狐狸?”
裴潜摆摆手阻止花灵瑶道:“不必说了,我的预感没错。段悯那死鬼跟丁昭雄之间果然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丢你娘的,这下老子可被害惨了。奇怪,他为什么不立刻处断,却还要去请示雄远那老贼秃?”
“偏偏老子明察秋毫,没上他的鬼当,才能把他给宰了。”裴潜忽略过自己打算逃跑的那段不提,接着道:“我搜过他的身上和裘火晟的房间,都没找到图纸配方。正巧那伙儿人吃完中饭浩浩荡荡开了回来,把老子给堵在了屋里。”
裴潜满不在乎,反正花灵瑶这块放在嘴边半个多月的肥肉,自己愣是没咬到一口,在往后也不会有什么机会。既然如此,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只要别拿着短刀逼着自己从偷变抢就成。
花灵瑶目光一闪,问道:“你是说还有人死在了天阳洞里,是谁?”
裴潜很想说声“内疚个屁”,可看到花灵瑶肃杀而隐含沉痛的面容,话到嘴边打了个弯又给吞回了肚子里,改口道:“那唐胤伯呢?论身份论地位,他可比这些人高贵多了吧?你不也是想杀就杀,连招呼也不跟老子打?”
紧跟着其他五名头戴斗笠的神秘人物亦分别从门窗和房顶进到里屋,在狭小的空间里和先一批黑衣客激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