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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猝然天崩·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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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当时就知道事情有异,猜测他是指挥下令,让各地前线的同盟会部队立即发难,一来是趁着武沧澜不能理事,全面攻城掠地,最大程度争取战果,二来是藉此围魏救赵,减轻陆云樵这边的追兵压力……实在没想到,他的胆子大得惊人,竟然是趁这机会暗中布置,袭杀天魔,以绝后患。

    这些命令算不上什么大智能,但听到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这命令的下达,代表这名奇女子肯出来主事,没有她的名号,就算想集合一帮同志都集不起来,值此危难之时,她愿意出来,实是自己这群人的大幸。

    「不,这不是什么世代交替。」

    ……走向目的地的过程,出乎意料漫长,但再怎么长的路,最后也是会到终点的。

    在他们眼中,正发生着这样的一幕,身受重伤的袁晨锋,自昏迷中醒来,不知从哪里拿了把长剑,以剑撑地,站了起来,踩着蹒跚的脚步,一步一步走进死寂的战场,朝着战场中央的那个老人走去,他身上的白衣,早被鲜血给染红,随着他的迈步,鲜血点点滴滴落在地上……

    阵亡率高达九成以上,活着的也基本上是废人,这种情况无疑就是全军覆没,在同盟会情势一片大好,即将问鼎天下的时刻,遭受到这样的重创,实在是很大的打击,这样的打击只源于与一人战斗,代价太大了……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认为。

    纵横江湖大半生,曾受过比现在更重的伤,处过更绝望的情境,却没有哪一次像此刻这样,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死亡气息,不停地告诉自己时候到了,应该要走了。

    本想说邪不胜正,但考虑到自己的立场,袁晨锋使用了正气浩然这样的字眼,也许自己算不上什么正面人物,可是若世间真有天道、天理,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或许可以看成是一种天道的执行意志,所以……世间正气浩然……

    要是情况许可,香菱也很想找个地方,躲着所有人,好好让泪水奔流,哭上一场,但眼前的情况并不适宜,自己身边的每个人,无论是已失神的孙武,还是那些脸色苍白,仿佛天塌地陷的旧部,都不能成为自己的倚靠,相反的,自己必须让他们倚靠,成为他们需要的那个肩膀,否则,一切会无休无止地乱下去……

    因为天魔之死,承受着悲伤的人虽然寥寥无几,但除了孙武之外,香菱确实也是其中之一。

    长剑上的鲜血,点点滴落在红泥地上,袁晨锋慢慢举起了长剑,向无头却不倒下的身体,致上最后敬意,这邪门的一幕看起来颇为骇人。而直至此刻,那些旁观者才清醒过来,快步跑向袁晨锋,确认情势之余,也对他大加赞赏。

    「……不,应该不是这样……」

    即使是问陆云樵、武沧澜,他们也不敢妄下断言,说自己的绝技杀着能够天下无敌,败尽其它的一切武技。毕竟,这个答案受天时、地利、人和的影响太大,除非是信口雌黄的无识之徒,否则谁也不敢下定论。

    不足一分钟的末日绞磨,造成的杀伤力就是鬼哭神号,百多人的同盟会高手团,连同他们所带的重型武器,全都被摧毁殆尽,地面给染成了红色,不晓得多少鲜血渗入土中,凡是战死之人,连尸体都没剩下,能够在这阵绝命风暴中存活的,几乎不是靠实力,仅是因为站得较外围,运气又特别好,这才侥幸逃生,人数不过十二三个,非重伤即残,还有人已经吓得疯了,口吐白沫,颤抖失禁。

    「少爷,请节哀……不,请控制您的情绪,一切要下结论还为时尚早。」香菱道:「江湖险恶,很多时候,刻意散播出来的情报,未必可信,您还是求证之后,再有下一步的判断不迟。」

    依照传统,同盟会必然对此事大加渲染,甚至进行点情报加工,加强己方人物的正面形象,这都是很正常的事,过去也没少干。但这一次,袁晨锋下了严令,务必公正、客观地传达事实,不准有任何加工之处,无论天魔干了多少坏事,单纯以一个武者的成就来说,他确实是堂堂一代宗师,不可对他有任何侮慢,持有敬意是应该的。

    只是,如果不把整件事画上完整句号,这笔交易就算不上完美,所以到了该收尾的此刻,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就必须走到幕前,为这一切画上休止符。

    老人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他身上何止体无完肤,根本找不到一块好肉,连续激烈战斗所造成的伤害,外加使用猛招的反噬,已彻底摧毁了他的身体,如今只凭一口真气,强行撑住,吃力地睁开眼睛,看着那道越走越近的死神身影。

    孙武点了点头,表情稍微有了点生气,但与其说是相信香菱的话,更多的还是因为思绪混乱,需要时间沉淀整理。

    整个执行过程中,起码有三次,只差一点便身首分离,至于险些给天魔活活打死的次数,更是数都数不清了,最后之所以能够成功,和什么智略过人、布局机深,一点关系也没有,纯粹是自己平时的长跑爱好奏效,这才得以拖命跑路,让这濒临破局的计策,能够正确实施,之间只要支撑的意志稍弱点,或脚下再慢点,今天就不用人家来称赞什么,而是需要他们在那所农家外,拼命找同盟会代主席的残尸碎块。

    心念闪动,长剑横挥,大蓬血雨喷洒在红泥地上,身首异处,为这场战斗真正画上完结符号。

    皇城之战前,如果要说起天底下最厉害的杀着,恐怕是众说纷纭,很难有个定论。慈航静殿的如来神掌、天妖的阿鼻血劫、大武皇族的天子龙拳、陆云樵的五绝神剑……这些都有号称无敌的本钱,只要专心致力,把神功练到绝顶,绝对有可能凭着这些绝学的其中一样,横行天下,打得群雄束手。

    无论如何,此事的发生,让袁晨锋的声望、声势,攀至前所未有的高峰,天魔为他所杀,尽管是用群殴战后补尾刀的方式,却也让人对他的实力重新估计,而相关情报亦在最短时间内传遍中土各大都市,也传到了孙武的耳中。

    「状况不明,只有先去探探袁晨锋的底,才知道实际状况了……」香菱道:「你们照我的命令去作,先把同志联结起来,不要参与魔门即将爆发的内斗,明哲保身,储备实力,等我下一步的指示。」

    老人喘着气,要用尽所有力气,才能勉强挤出这些话来,他肉体的伤口之多、之大,已经到了多处缺块的地步,但说出来的这几句话,听不出痛苦,甚至没有怒意与怨恨,「这一切……只是世代交替,他妈的世代交替……呵呵呵……」

    不过,皇城之战后,情况就不同了,无论是武沧澜、陆云樵,或是亲眼目睹皇城之战经过的每一个人,都会异口同声地回答,当今天下最厉害的杀着,就是天魔的末日绞磨。

    对同时代的武技,做到全面压制,这样的领先程度绝不只是一点两点,天魔创出了这样的绝世武技,打得当世强者人人服气,如今,这套神技落到同盟会高手团的头上,让他们体验到了永世难忘的滋味。

    不过,有这种困扰的,基本上都还是高手团中的佼佼者,修为稍弱上一点的,在不闻不视之前,就全身中拳,骨碎肉烂,瞬间毙命,只有实力较强的高手,才能在暴风圈中多撑上几秒,但也仅是多撑几秒,面对这超乎想像的强绝破坏力,没有人能正面抗衡,全都只有粉身碎骨的收场。

    天魔在中土翻手云雨数十年,正常情况下,想要除掉天魔,赔上半个同盟会还不晓得做不做得到,现在靠着武沧澜、陆云樵的帮助,只要牺牲掉这百多号人,便轻易达成目的,自己甚至没有伤到重残,这笔交易大占便宜,简直是做梦都会笑到醒……

    「求证?可是我们……」孙武用困惑的眼神望向香菱,自己两人之所以来到这处魔门的暗桩,不就是为了求证传言真伪吗?都已经得到答案了,还要求证什么?还要怎么求证?

    这里头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陆云樵有否牵涉在其中?照时间算,该是陆云樵离开之后,天魔才遇害,陆云樵去了哪里?是不是去参加围杀天魔的行动?毕竟,如此大事,很难相信陆云樵没有授意执行,而若有陆云樵相助,那也就难怪天魔不得不留下死战,直至殒命了。

    什么袁晨锋遭遇天魔伏击、追杀,拖命而逃,意外与己方高手会合之类的蠢话,香菱是死都不会相信的。天魔的个性她略有所知,这个老人要嘛不出手,要嘛就是狮子搏兔,全力以赴,不会因为对方是年轻晚辈,就轻忽大意,一玩起伏击,偷袭、下毒、陷阱……肯定样样都来,如果不是因为他习惯独来独往,连围殴都少不了,一出手必致袁晨锋死命,哪可能让袁晨锋有机会活着逍遥?

    今日一战,驱虎吞狼,让两股敌人玉石俱焚,可以说是空前大胜利,或许有人会赞叹这一局设计精巧,将两拨人马通通算计在内,分毫不差,这才做得到驱虎吞狼的效果,然而,自己只体会到一件事,玩阴谋诡计真不是人干的,自己也不是那一块料。

    剑光水平挥出,瞬息间没入咽喉,把笑声切断在喉中,持剑的白衣青年缓缓道:「这只是你恶贯满盈了,只是正气浩然,如此而已……」

    而当天所发生的事,在不到一个时辰内,就透过同盟会的网络,传到中土各大都市,甚至域外去,天魔的死讯立刻广为人知。

    这还是第一次,香菱有事情想要避开孙武,孙武感觉怪怪的,但自己确实也不想与魔门中人有过多往来,便点了点头,独自离开到外头去。孙武才一离开,室内的几名魔门干部,表情立刻改变了,态度也恭谨许多,眼中闪着期盼指示的渴望,就等着这个女子的发话。

    幸好,这个计画总算是成功了,天魔倒下,连同那一大票派系首领都站不起来了,这些人虽然出身两大圣宗,身在同盟会中,却早已堕落,失去了当初的理想……或许他们从来就不曾有过理想,现在更已成为阻碍进步,只会争夺位置的垃圾,今天扫除了他们,哪怕日后同盟会不由自己作主,继任者仍可少掉很多麻烦,不会再被这些垃圾给掣肘。

    对孙武而言,这个打击实在太大,听完了整件事的完整经过后,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脑里天旋地转,险些一跤跌倒。死人已经看很多了,但与至亲死别,这还是第一次,刹时间盈满心头的感觉,既悲且怒,有彷徨,也有懊悔……

    然后,到了应该要履约的那一刻,老人轻描淡写的一句「我对你没兴趣,你没利用价值了,滚吧」,就把自己撵了出去,很多长年与自己共事的旧部,都为自己不平,觉得辛辛苦苦十几年,就这么被人利用完了,一脚踢开,却只有自己知道,比起人生的解放、真正的自由,失去的那些东西根本不值一哂,天魔才是吃亏的一方,自己本该欢欣鼓舞,但不晓得为什么,在解放轻松之余,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惆怅,萦绕心头不去……

    短短几秒内,土黄色的沙尘暴,就变成一片赤色血尘,无数被打烂的血肉骨沫,被卷入暴风之内,与沙尘同化,饱吸了鲜血的沙尘,将方圆数十米内,化成一片朦胧的鲜红世界。

    末日绞磨发动,横扫全场,即使是战场外围也受波及,这些人与拳劲一沾,纷纷受创,再看见战场上血肉横飞的惨烈景象,神魂俱丧,浑浑噩噩地愣着,脑里一片空白,连逃跑也忘记,直至身旁传来一下轻响,这才被惊醒。

    一剑破喉取命,完成了整个计画的最后一步,袁晨锋顿时松了口气,但忽然间,他想起了孙武,更想起了孙武的几次战斗,这世上有太多的奇人异士、诡妙功法,单单只是破喉,万一跑出了什么厉害人物,让天魔还魂重生,日后还有机会跑到自己面前来打脸,那可就大大糟糕了,今日之事,一半以上是运气好,若再重演一次,自己不可能还有这样的好运……

    所谓的幕后,并不一定就是藏在很深、很远的地方,事实上,他一直都躺在这里,置身于几名高手的保护中,静观整件事的进行,当时机成熟,他蓦地翻身坐了起来。

    很奇怪,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心里居然没有任何恐惧,没有不甘,没有遗憾,仿佛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这和自己当初的想像很不一样,原本还以为在人生的最后关头,自己会充满怨毒,疯狂诅咒这个世界,不料到了这一刻,心情却异常平静,这真是很奇怪的事……

    没有多少人理解在这道命令之后,袁晨锋的真实心情,但一个人如果存心拍马屁,总是能找得到下手的地方,所以同盟会内大声赞扬袁晨锋心胸开阔,不念旧仇,一片谀词如涌,当然也有人看他不顺眼的,批评这是正邪不分,立场不够坚定。

    就算实力不足、辈分较低,这些人也都是老江湖,早在接过袁晨锋的时候,就检查过伤势,确认他真的身负重伤,还失血甚多,绝非作伪,此刻袁晨锋脚步踉跄,跌跌倒倒地走向天魔,边走边滴血,看来仿佛随时会倒毙,恐怕还没走到天魔身前,自己就先要完蛋了。

    「少爷,请您离开一下好吗?我想向这几位旧朋友请教点事。」

    「……只希望,同一件死讯,反覆多听上几次,就能减弱冲击力与悲伤,但愿如此吧……」

    若照计画,战场该在更贴近京师的地方发生,但实际执行起来,就全乱了套。先是这班从未放自己在眼内的派系首领,对自己的调令阳奉阴违,故意拖慢前进速度,都已经到了京师外围,还大兜圈子,最后甚至停下不走,累得自己苦苦支撑,几乎给天魔分尸当场,拖命狂跑了几十里地,这才让两拨人马撞在一起。

    香菱看着这些旧部脸露笑容,自己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刚才劝孙武不要过早下定论,等到见过袁晨锋,再来哀伤不迟,这只是缓兵之计,天魔已经丧命,哪怕是找袁晨锋问上一百次,人也活不过来,届时,孙武那边还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无比强劲的威力,横扫四面八方,劲风所过之处,手腕粗的毛竹被连根拔起,绞成碎末,泥土翻掀,沙尘漫天,什么岩石土块都被打成粉尘,遮人耳目,身在暴风圈中的人,一下目不视物,有耳难闻,便已中拳。

    不过,死者需要很多东西,风光的丧礼、抚恤金、荣誉、名声……却用不着位置,这些人的牺牲,代表一堆位子都空了出来,需要新的人坐上去,而以目前大势,新坐上去的那些人,肯定都是袁晨锋的人,自此之后,袁晨锋在同盟会之内,将再无抗手,属于他的时代就要到来了,如果不想在这个时代中缺席,就要与袁晨锋打好关系。

    尽管这些人在不久之前,才把袁晨锋嫌得不成样子,觉得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办事无能,尽管这些人心里犯着嘀咕,觉得今天这莫名其妙的一战,发生得太过诡异,但这一切都无改于目前的结局。

    这个在中土兴风作浪几十年,让当世绝强者都吃尽苦果的大魔头,终于在袁晨锋的手里恶贯满盈,这不但宣示了袁晨锋卫道除魔的立场,更向天下证明袁晨锋青出于蓝的事实,连陆云樵都料理不了的大魔头,却丧命在袁晨锋的手中,薪尽火传,后浪推前浪,即将掌握天下大权的袁晨锋,正式超越了陆云樵,对同盟会而言,自然是大喜事。

    而这名女子此刻下达的一连串命令,则是让他们在最短时间内,把昔日属于万紫楼的忠诚旧部,串联起来,天魔猝死,魔门必生内乱,先把己方同志联结一起,成为一股势力,却不必急于表态或动作,静观其变,等候她的下一步命令,如此可攻可守,不论时局怎么乱,都有办法应变。

    虽然这个技巧的发动有很多限制,要嘛持有青龙令,要嘛兼修百变天魔大法,但一经发动,其威力确实是举世无双,陆云樵、武沧澜都在这一招下吃了大亏,更不得不承认,如果天魔在完全状态下发动这一招,自己又独自身陷其中,唯一的结果就是被活活打死。

    《东方云梦谭》卷四十三完

    栽培一个人十几年,耗了无数心血与资源,到了该派上用场的时候,居然说不用就不用了,如此任性的事,也就只有天魔干得出来。而无论他放弃索取报酬的理由是什么,既然他没有完成最后那一步,交易也就不再是交易,从那一刻起,他在自己心中,就是一个非常危险,却也很好心的长辈了……

    眼前这情形,摆明是袁晨锋设下连环杀局,趁着天魔战后重伤,元气未复的当口,将他狙杀。照理说,哪怕天魔伤重,袁晨锋也没本事设计杀他,哪怕赔上那些同盟会的派系首领都不成,因为要杀一个人的大前提,就是让这人跑不掉,单凭袁晨锋与那些高手,没可能将天魔困住死战,如今出现这样的情形,背后肯定另有蹊跷,但袁晨锋如此处心积虑布局,不惜自身赌命犯险,还倾尽手上所有资源,一旦成功,天魔有死无生。

    仔细想起来,袁晨锋的行动,打从皇城战后便很不寻常。他非常敬爱自己的师父,但陆云樵重伤逃亡,最应该追随在陆云樵身边侍奉的他,却借故离去,实在不合理。袁晨锋在皇城一役中被武沧澜重伤,假若他离开的理由,是紧急被送往大后方治疗,那还勉强让人能接受,偏偏他说什么有要事处理,必须离开,这就不寻常了。

    当然,这一仗所付出的代价,对同盟会而言也非常巨大。阵亡的这批派系领袖,可不是新生代的年轻高手,而是同盟会的元老中坚,名符其实的主战力,于这一役折损殆尽,削弱了同盟会的战力,除此之外,失去了这些人,他们底下的派系势必一片混乱,重新整顿可要花上不少时间与力气,眼前兵凶战危,若非朝廷也出了问题,光只是这些人的折损,就让同盟会有灭顶之灾。

    「是,遵命。但……您认为尊主可能仍然在生?」

    从小到大,这位老人家给过自己很多的东西,他给自己与母亲一个安全的庇护所,帮助自己提升力量,让自己有磨练的机会,一步一步稳健向上爬,更给予自己大权……许许多多的好处,自己过去没有深思,因为这都是交易的一部分,他今日给予,自己他日履约,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感谢的,双方的关系仅止如此,不在此之上,也不在此之下,虽然……偶尔自己会感到困惑,因为买家开的价码,似乎有些高得离谱,很不划算……

    之前与武沧澜做最后一拼时,天魔曾一次召唤出自己与陆云樵的晶石化体,但那是有陆云樵在后支持的结果,此刻陆云樵不在,天魔豁尽余力,所召唤出的两个晶石化体,均是自己的形象,虽是如此,对周围的所有生命而言,这就是末日降临了。

    这是众人眼中的情景,但他们的眼睛不会透视,看得见外表的事实,却看不透表面之下的真实。就在袁晨锋染血的白衣底下,他全身大小伤处的肌肉,正邪异地蠕动,缓缓止血、愈合,令实际伤势迅速好转,这种情形似曾相识,与武沧澜、虚河子使用阿鼻血时的异状如出一辙,只不过速度慢得多,效果也远有不及,却也因此瞒过众人耳目,没有引起注意。

    在整个战场的最外围,有五六个人站成一群,成了相当特异的存在,他们都是实力不够、辈分较低,没有资格上场参战的人,就负责保护重伤的袁晨锋,照理本该尽速离开战场,确保安全的,但因为那边的战斗太过激烈,这边气为之夺,看傻了眼,忘记了动作。

    这股风暴并没有持续太久,不足一分钟,风暴已然停歇,两具所向披靡、无可匹敌的晶石化体也消失不见,而在风暴的中心,只剩下一名颓然坐倒的老人,体无完肤,身上多处缺块,血肉模糊,微弱地喘着气。

    「……老夫……并没有输给你……没有……」

    听到天魔的死讯,香菱心中的冲击极大,眼泪忍不住一长串滑落下来,直至此刻,她才终于明白,被天魔赶出魔门时,心头的那股失落与忧伤是什么。当时,自己真是脑残,真不该一被赶就听话离开的……

    正因为如此,他们来到袁晨锋的身边,以长辈的身分,关心他的伤势,并且赞扬他的诛魔成功,哪怕在不久之前,他们才大说这年轻小子的坏话。对他们而言,那时说坏话,只是一种表态,现在用力说好话,同样也只是一种表态,立场从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大势所趋才是。

    「……哪有可能?这些话是用来安慰人的,你们不需要安慰吧?」香菱道:「袁晨锋这次处心积虑,布下这个连环杀局,不成功,便成仁,既然他已成功,该死的人哪有可能还活着?」

    「事情的关键核心,在袁少主的身上,您可以向他询问,如果一切属实,再来作下一步判断吧。」香菱道:「袁少主这次的动作,有太多诡异的地方,我以为您有必要向他询问,而您也是有资格向他询问的。」

    羽宝簪代管魔门大权时,偶尔也会易容改扮,到各地视察状况,每次出现时的形貌全不相同,但都有一套认证方法,来证明身分。这些人都是当初羽宝簪栽培、提拔起来的,对这位旧主服服贴贴,甚是忠心,刚才这女子走进来时,打出了羽宝簪的认证暗号,对他们而言,这正是及时雨。

    自己的判断应该有误,因为如果陆云樵真的有意要杀天魔,皇城之内大有机会,犯不着后头才来耍这夺命回马枪,而且,陆云樵后来给自己的感觉,他对天魔并无杀意,没有那种誓要制敌死命的决心,天魔应该也是看出这一点,才和陆云樵停手罢斗的。

    天魔伏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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