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鬼道
“死不了叫没有大碍?哈!你们出手还真懂得控制轻重。”
“这跟你没关系。”
泣娄鬼魏魁豪爽地笑道:“此鬼非彼鬼。况且鬼道三杰早就换人了,我可不敢沉浸在过去的荣耀之中。”
“爷!你说到哪去了!英姐当然没事。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我非要帮鬼道的人去救市长的女儿?”
“……密教的阿利苏大师,那个固执又难缠的家伙?”
“近来妖怪猖獗,黄天师会商请众道门,联合行事。到时候我会插手,而且会把目标放在鬼道身上。一、两个道门跟鬼道,这之间的选择再简单也不过了。”
“不是一、两个,是四个。”
魏魁道:“时代不一样了。现今的媒体太发达了,我们不可能像过去一样,把事情藏得很好。除非我们适度的控制媒体,并且跟官方合作。你不做,我自己做。
“我们跟玉府道向来有宿怨,他们利用这个机会又来找麻烦。”
黄天治并不回头,不过决斗用符的发兵符与护身灵符都已经上手,目光也移到太极剑之上。
魏魁的表情极为感伤,如果这只是演技,那么他一定可以拿奥斯卡金像奖。
“年轻人,火气总是大了点。小孩子总是喜欢打架。”
“好吧,你又说服我了。不过别让你的人去救人,我会弄到人手去救人。”
“不能延?”
“鬼道”的作风与“方阳仙道”完全不同,鬼道为求生存,经常依附权贵者,利用他们的法术助人夺取权势;这与不问世俗权位的方阳仙道作风相反。
“我不知道是该让他插着管子过完剩余的生命,还是让他有尊严的成为鬼仙。至于我说的‘前’鬼王,就是咱们共同的好兄弟——哀颜鬼。”
魏魁苦笑,道:“如果可以的话,如果你们不把鬼道也当成妖怪那一边的话。不过这次不一样,伤害笑靥鬼、哀颜鬼的,正是你们方阳仙道的‘敌人’。
“事后我们由前鬼王领军,追查胡雅绢的下落,好不容易查到些蛛丝马迹,结果前鬼王连同追查的七名鬼众竟全被杀害!上周我们的人在彰化火车站附近看到胡巧绢,还冒死拍下照片,总算又将断掉的线索追回来。可是本派损伤过大,为了救回胡雅绢,不得不厚着脸皮向老兄弟求救。”
“老兄弟,你说到哪去了?鬼道向来是唯才是问,跟你们方阳仙道这种只知注重血统、门第的死板门派不一样。”魏魁用和善的语调,说出尖锐的语辞。
“我在玉府道也有熟人。不过既然是宿怨,就没这么好解决。停战些许时日应该没问题,不过请你约束门下,别去找玉府道的人麻烦。”
“因为这是你的工作。”
抱怨归抱怨,该来还是躲不过。黄天治明知就算自己已经正式退休,为了大局,还是会被拉出来帮忙。可是不骂个几句、发泄一下,哪有心情去找妖怪拚命?
“有印象,闹得满大的。听说警察局被这个事件弄得焦头烂额,结果市长的女儿却像是人间蒸发,怎么也找不到踪影,不过却没出现要赎金的歹徒。我看这个案件八成是市长的女儿跷家不回吧?”黄天治想起那时从电视听到这则新闻时,黄烈拾说出的看法。
“况且妖怪横行的事我们也想出分力。你这些道门自以为擅长找妖怪,其实只要纳妖气,化身为人,它们就算从你眼前走过,甚至跟你问路,你还会很有礼貌的回答问题。可是我们不一样,要分辨人是不是‘人’,对鬼道的人太简单了。”
魏魁好像很委屈又无奈地点头,可是黄天治却察觉他眼角的笑意。
他们从来就称不上朋友,过去为了某些事情还曾大打出手。
黄天治厌烦地甩甩手:“清微派的问题太大了,不是我一个人处理得来……你能代表鬼道吗?跟我去找方阳仙道的天师,由方阳仙道帮你们鬼道与清微派调停。”
“爷!我回来了!”
“只要条件谈得拢,没什么事情摆不平。固执又爱记仇的阿利苏,喔!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淌这趟浑水!”
“只是我们碰上了些麻烦……你知道的,鬼术跟一般的道术不大一样,在不了解的人眼中,鬼术跟妖术是被混为一谈的。
魏魁叹了口气,很无力地说道:“你还记得前些日子,市长之女被绑架的事件吗?”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两人当然会亲自前来。只是……”魏魁撇过头,避开黄天治的眼睛,道:“笑靥鬼在胡巧绢被抓时受伤了,现在还躺在加护病房;昨天我去探病时,医生说运气好的话,再观察两天,就可以转到安养病房了。
“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情?”
“别当我不知道你们鬼道的组织状况,等着接替当‘鬼王’的人有多如过江之鲫。你该不会是想借完成这个工作,争取鬼王之位,又怕因这件事损伤过大,所以拉我下水?要我帮忙也行,只要陈白、张全亲自前来,以正式的请托向方阳仙道求援,我便亲身出马。”
“老兄弟,谁惹你啦!看你气得像是吃了三斤火药似的。”身后传来老迈的声音。
“事实上,我们已经在许多报社、电视台安插人手。控制舆论与媒体不难,只要给人们想看的东西,弄出人们愿意相信的事实就行了。”
他瞪着魏魁,更恨的是他自己竟然觉得魏魁说得极有道理。
黄天治背上装满法器与灵符的布袋,转过身来问道:“那老鬼你今天是来为我介绍新的鬼道三杰的成员吗?呦!”
“我会派出人,你们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你以为你的人在彰化被攻击会是偶然吗?现在有很多道派的人都跑到那里去了。你以为你为什么来找我?事情还搞得不够糟吗?聪明的话,就暂时放手。”
这两人之间本来是水火不容,总算在鬼道三杰另二鬼的哀颜鬼张全、与笑靥鬼陈白的调解下,勉强和解。
“咦!什么?”黄烈拾看到爷爷的表情,惊觉麻烦上身了。
“爷,没搞错吧?我才从小雪山回来,又要我到彰化出差?”黄烈拾发出抱怨。
“阿利苏大师,喔!好,我会去找他。虽然我跟他没交情,不过跟他的师兄有过来往。他会放弃这个仇……我会说服他放弃。我知道他需要什么东西,你们鬼道正好有那个东西。
礼多必有怪,都已经明讥暗讽魏魁好几句话,他还不发火的请求协助,他碰到的事情,恐怕很不简单。
魏魁无赖地说道:“你会的。鬼道的人不算多,可是杀伤力很强,而且一旦卯起要报仇,向来是不惜玉石俱焚。这是我们的作风,也是自我保护的手段。不为了哀颜鬼,也不为了笑靥鬼,为了你在古三皇派、玉府道还有二茅真君所传的清微派的朋友,你一定会介入。
事实上,黄天治与鬼道三杰的另外两人还是好友,跟魏魁交恶是因阻止他用鬼术害人,两人曾斗法数回;虽各有胜负,就结果而言魏魁胜多败少,可是就道法的比试,魏魁则是全盘皆输。
想到该怎么把这件事跟当代天师、他的大哥黄天玄说,他就觉得头痛。不过,说服所有人抛弃对鬼道的成见,也比说服方阳仙道抛开数千年的传统、不与官方接触来得容易。
黄天治一边骂,一边整理法器灵符。
魏魁非常坚持地说:“哈!没有鬼道的追查,其他人找得到胡巧绢吗?我再说一次,我的人现在不追,就没希望了,我不可能等到你派人帮忙。”
……肯定是大麻烦。
“陈白怎么跟这件事有关?有他在,人怎么可能会弄丢?”
魏魁也不生气,反而顺着黄天治的话,说道:“既然你跟张全、陈白是兄弟,那么兄弟的兄弟,还不就是兄弟?就算你不认同我也无所谓,可是你不会不帮张全与陈白一个忙吧?”
魏魁反驳:“趁现在消息还是新鲜,不追下去,迟了谁知道妖怪不会再迁移!”
看到魏魁身边的两名妙龄女子,黄天治眯起了眼睛:“你哪时候也收起女弟子了?我以为鬼道向来不招收女性为正式弟子……还是说收为弟子只是用来掩人耳目?”
黄天治叹了口气,道:“你不用想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追人找妖怪的事情我揽下了。你说事情发生在彰化市区?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另外也把你们惹上的门派、怎么惹上的,说清楚。”
黄天治将孙子拉到仓库,花了几分钟的时间说明事态。
“我会跟你过去,我想借这机会,让各个道门知道鬼道并不是他们想像的那样。”魏魁道。
“不过黄宗阿利苏跟他的门生很难讲道理,尤其是在他们伤了几名鬼子,遭到‘适当’的报复之后。”
“当然要追下去。”魏魁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妖怪抓她干什么。一个女人也许不值得鬼道付出这么多,若不是现在这个时局我会放弃她,不过如果要跟妖怪大战,你知道,隐密行动是必要。如果能有官方的一些协助,我们会好办事些。”
魏魁手指抹过眼角,竟是拭去眼眶中的泪水。连老泪都搬出来了,黄天治更加警惕,要步步为营,小心为上,别着了他的道。
黄天治压下心中的伤痛,不冷不热地说:“你们招惹上的敌人,还真是棘手。我如果年轻个三十岁,就会不顾一切,为张全他们讨回公道。不过……我现在是方阳仙道的祭酒,你要我把方阳仙道卷入鬼道跟另一个门派的争斗吗?
黄天治又瞪他一眼。这家伙分明是利用这次机会要他解决纠纷,不过要帮只有帮到底。
“什么叫做我两位兄长都没退休,我就继续挂名当祭酒!好嘛,要我挂名就挂得彻底一点,现在事情多了,又说我是祭酒要出来主持大局。骗鬼啊!这几年方务我没管过半件,现在妖怪多了,人手不足才要拉我出来当炮灰!”
“你这家伙,清微派!你干脆拿绳子把自己吊死还比较快!清微派!你以为清微派的支派有几支?教众有多少人?”
黄烈拾差点没昏倒在地。
“等你找到人手,胡巧绢早就被移走了。不行,救援的行动不能等,市长也没耐心了。”
不过这并非是黄天治讨厌魏魁的原因。
暗运真元,他装成没一回事的继续动作的模样,说道:“世局这么乱,能不生气?连你鬼道三杰中的泣娄鬼都在大白天跑出来闲逛了,我发几句牢骚也不为过吧?”
黄天治发现自己又中计了。魏魁这只老狐狸分明是利用他跟方阳仙道搭上线,借方阳仙道的影响力助他当上鬼王。他倒没付出什么,只是利用张全与陈白的死,打动黄天治。结果他得到方阳仙道这个大靠山,还能一口气摆脱数个敌对的道派。
“哈,我的人来了!”黄天治拍掌叫好。
黄烈拾爬上道坛,看到魏魁还有他的两名弟子,察觉到他们身上的阴气,警戒地问:“……是客人吗?”
黄天治骂道:“然后再引起更多的冲突?别用女孩的安全逼我。妖怪已经把人抓走这么久了,如果她没死,妖怪抓她一定有特别原因,那么会在这几天将人杀死的机率微乎其微;如果人已经死了,早一天抢回尸体,只是让市长早一天失去希望。”
“这些,全要由守方来解决?那天师跟守圆祭酒他们呢?”
“这么说,你要让一个女孩待在妖怪身边,放着不管?这不像你的作风,老兄弟。不管怎样,我要派人继续追查。”
黄天治双手一摊,无奈地说:“本家已经编成机动班,至于二哥则将带队到海外支援。世界这么大,光台湾就用了方阳仙道快三分之一的兵力,这已经是存有私心了。”
魏魁与黄天治两人怒目相对。
魏魁脸上的怒意突然消解,收起竞争的心态,说道:“老兄弟,这么久没见面,何必再为了过去的一点小事,争个不停?”
魏魁骂了回去:“不然你要我们怎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是要我们任人宰割!我不敢说鬼子们就没错,可是清微派没事找碴,我们就活该要被人欺负?他们追彰化的妖怪就追妖怪,干嘛顺便找鬼道的麻烦!”
“我们鬼术对人、对鬼都很有效,不过碰上妖怪,总有点施不上力的感觉。至少这一次碰到的,不是光靠鬼术就能应付的对象。即使如此,光是妖怪我们会对付它的,为了鬼道的光荣,为了兄弟的仇。
黄天治暗骂魏魁,他口中“适当的报复”决不是只住院几天就能解决的小事。也许其中还牵扯到几条人命。
“你们早该这么做了!”黄天治骂了一句,又问:“我们两个人要去调解鬼道跟各个道派之间的纠纷,那么市长的女儿怎么办?”
“放心啦,你的英姐没事。”
黄天治瞪着魏魁说道:“希望你成为鬼王后,能约束门下的鬼子。古三皇派,我想可以解决的。我救过前任门主,他们欠我一份情。其他的呢?”
黄天治顶了回去:“你在打什么主意我会不知道?你是怕其他道派的人把妖怪解决,救出市长的女儿,你们鬼道就会失去信用。我同意让市长成为支持者,不过任何一个门派都可以,我不在乎是不是鬼道!”
“延不得!”
当然鬼道也不是不用付出任何东西。只是,帮方阳仙道或是其他道派找出妖怪,这不难,而且找到妖怪还不用他们动手。
黄烈拾这才仔细观阅天师令符,越往下看,他的眼睛睁得越大。
“请鬼道的人当帮手?那么爷爷,下回你生病时,是不是要找鬼开药单?”
比道行,魏魁只是中等,可是比心机,他可是翘楚。
黄天治塞给孙子一叠灵符,道:“带些对付尸、鬼、阴煞的灵符不会错的。虽然鬼道现在有求于我,不过这并不能阻止底下的人捉弄你。他们向来只信服强者,别让人看扁了,不然有你受的。”
“喔!很好!四个,你们一次惹上了四个门派?真有你的!陈白不会喜欢鬼道消失的,我会尽力让将鬼道续存,让他可以安心成仙。”
“我不是鬼王,不过我会跟其他人打声招呼。我们的麻烦够多了,当然不希望这在节骨眼增加负担。只要玉府道的人不主动找碴,我们的人就不会动手。
“跟鬼道的人同行!哈,我会多注意背后的。”
黄天治也回敬他:“当然不一样。走在阳光下的门派,跟潜伏在黑暗中的门派,怎么可能会一样?”
“疯了!我一定疯了。先是答应帮你处理世上最麻烦的事情,然后还要跟官家搭上关系!”黄天治恨恨地骂着。
黄天治哼了一声:“我也不是不想帮忙,可是我手上的事情也够了多。况且这个事件,我看不出要我插手的理由。出事的是政治家庭,又有你们鬼道全力缉凶……
两名老人地固执地瞪着对方。
黄天治将一张本家寄来的天师令符递给孙子,继续说道:“天师已经下令动员。本方的人员将由我调派任务,出现在彰化的妖怪就交给你了。反正是顺便,多几名鬼道的帮手多少有帮助……还是说你变成没心没肝没眼泪的家伙,竟然对受苦中的少女无动于衷?”
“我们追胡巧绢的下落,追杀害鬼众、前鬼王的妖怪,可是有些人却把我们当成那些妖怪的同伙。鬼道的实力再强,也没办法同时应付强大的妖怪跟趁机找碴的道门。我想……”
魏魁脸色沉重地说:“错了,人是被掳走的。而且还是当着笑靥鬼的面被抓走!”
黄天治叹了口气,道:“我很高兴,你对鬼道的认知相当正确。不过看看你手上的清单,现在不是把鬼道的人当成敌人的时候。”
“老兄弟,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市长就是鬼道现在最大的赞助者,我们自然会派人保护他的家人。笑靥鬼不但眼睁睁的看着人被掳走,还被打伤。
魏魁极不情愿地说:“古三皇派,我们在追胡巧绢时,他们的人过来找碴,情急之下,起了点冲突。他们伤了个人,不过没有大碍……至少死不了。”
“你不会不知道,最近妖怪的数量大增吧?你不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争执该先放到一旁,先共同解决妖怪的威胁吗?”
黄天治冷冷地说:“兄弟?我跟张全、陈白算是兄弟,至于你……嘿,攀不起呐!”
黄天治气得大吼:“没关系?对,是跟我没关系!那我干么插手鬼道跟别人的恩怨!如果我不清楚事情的全貌,我不会插手的!绝对不会!不……也许会,是一定会!
目前,任何名门正派都不会信任他们,魏魁也懂得善用这种状况。只要利用方阳仙道帮他们背书,各个道门会接受他们当“妖怪雷达”。他们只要找到妖怪,然后在旁边看戏不必牺牲,看着各个道门去跟妖怪拚个你死我活,就能提升鬼道的名声,这笔交易太划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