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母亲的画像之一
“他不是……”安太齐露出为难的神色。
“你也管太多了，反正你不会有机会见到她的。”
“为什么我没办法画出她的脸？”
带着亲切的笑容，梳着整齐的短发，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拿着菜篮，另外还挂着公事包，同时带有上班族女性与家庭主妇的形象。
“你当然不是三流的白痴天使，我、我……我是说要请你照顾我这种三流的白痴，一定会很辛苦……哈……哈……”
成圈的圣纹快速飞转，像是在扫描似的由下而上描绘出天使的形状，银色的影子飞至顶端，最后聚在一起，闪出耀眼银光。
“好吧……达伦尔长官，请您自便！”
安得莉菲尔之前的职务是战斗待命班的小队长，不管是能力还是位阶，都比斐色拉高上许多。通常是新生与中低位的天使，才会任职人界的区域守护天使，斐色拉怎么也想不到，安得莉菲尔会高阶低就，填补职缺。
为了因应现代家庭的复杂性，美术老师出题目都要特别小心。为了避免被单亲家庭等等的家长抗议，美术老师不敢硬性要求学生画母亲。万一碰上家长抗议“老师歧视没有妈妈的孩子”，这等涛天大罪，小小的美术老师可担当不起。
“这位也是新的组员吗？”
“你怎么会跑来人界！”康鲁斯震惊。
另一方面，巧巧跟康鲁斯则使用水彩。
战斗天使最怕惹恼有能力、受欢迎的医疗天使。
两位小男生不但动口，还动手，没等康鲁斯答应就开始抢他的作品。
斐色拉想到妮莉倪菲尔，不禁哀伤地叹了口气。
“各位小朋友，今天的美术课来画我的家人。因为母亲节快到了，如果能画下心中的妈妈当礼物，一定会让妈妈很高兴。你们不一定要画妈妈，只要是家人都可以。不想画妈妈，也可以画爸爸、爷爷、奶奶，还是兄弟姊妹都可以画。”
小鲁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披着十岁可爱小绅士的外貌，实际上他是纵横魔界的恶魔伯爵。就算不用魔力，两名小学生也别想由他手上抢到东西。
很有可能，老是把工作丢着不管，没事就跟恶魔起冲突让上面的人善后，还让许多灵魂在人界滞留多年，甚至害他们变成怨灵、邪灵……糟糕，随便一条疏失都是重罪。监察官怎么会偏偏来这边巡察！
战斗天使受伤可说是家常便饭，受伤之后理所当然要麻烦医疗天使。
“不，我是来见康鲁斯。”
“啊！不要看！”
“咦！我也要看！”
小言灵巧，胖太力气大，两人合作无间要拿到康鲁斯的画。
来探望孩子的母亲，这么说她是……
“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们才不需要什么帮手，我们的医疗天使只有……”
以古堡大厅为背景的女子婀娜纤巧，雍容华贵，穿着高雅的黑色礼服，亮丽的黑发梳了髻，饰以黄金宝石，手上拿着七彩的羽毛扇。
“不，我画得不好！”康鲁斯紧张的把图画移向另一边。
放学后，康鲁斯小小的身躯藏在大沙发椅上，看着未完成的画像叹息。
“这个嘛……当然不是。”
雅菲尔依然不饶人的追问：“这么说来，你指的是在下？”
到最后，康鲁斯还是没将画完成。为了交差，他又画了一张符合小学生水准的画。
原本胖太跟小言也用过水彩，可是打从胖太发挥现代艺术家的天分，把自己跟同学当画布，进行穿着衣物的人体彩绘后，他的父母就把水彩没收，换上二十四色的彩色笔。
好巧，正是穿着黑色礼服的女子。虽然款式跟康鲁斯的画不尽相同，不过风格非常接近。
如果得罪了医疗天使，最好祈祷需要医疗力量的那天永远不会到来。
不论是巧巧、小言还是胖太，都将他们心目中的妈妈表现了出来。
在斐色拉想到头痛时，在他身前的空间突然出现圣纹。
巧巧嘟起小嘴道：“这怎么行！大家都让别人看，轮到你了！只有你藏起来就太诈了！”
没有任何多余的技巧，直接将心目中的妈妈画出来，胖太用满满的感情，以简单的线条，鲜明的色彩，将他心目中的妈妈描绘出来。
“我不是说了，是两位很优秀的天使，也叫你别乱批评。”
“也许吧……”康鲁斯不冷不热的回应。
“佐丹尔长官派了两位优秀的天使来加入我们。”
“小鲁，你要画谁？你妈妈长什么样子？画好要给我看喔！小鲁的妈妈一定很漂亮。我也要画妈妈，我还要画上大大的爱心，再写上‘我最喜欢的妈妈’。然后做成母亲节卡片。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对不对？小鲁也要做成母亲节卡片吗？”
“好了！我画好了！”巧巧很高兴地宣布。
安得莉菲尔才为斐色拉说话，雅菲尔马上转变表情，带着恭恭敬敬的笑脸回答：“是的，队长！我会努力跟这名粗鲁、野蛮、白痴兼无能的天使好好相处。”
“没道理，只有犯下重罪的天使才会被处以堕天使的极刑，由惩罪天使在拉亚基将天使的灵魂封印取出，将身躯妥善保管，把灵魂打入人间受刑赎罪。可是妮莉倪菲尔的灵魂未被封印，周报中也没刊载天使受刑的大事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搞不懂！搞不懂……
尖锐而不留情的责问，像是投矛般射向斐色拉。
小女孩高兴地红起脸，把焦点转移问道：“小鲁？小鲁画好了没？”
斐色拉的话突然咽在喉中。一直以来相信妮莉倪菲尔会归队而拒绝新队友，如今妮莉倪菲尔已经不可能回来了。
胖太的画虽然粗糙简单，在康鲁斯眼中却是最棒的一幅。
“上位天使又是指谁……佐丹尔长官吗？很有可能，他老是坏心眼，挑我的毛病，甚至找理由禁假扣饷。要说上位天使有谁是坏蛋，除了他还有谁的心肝是黑色的！”
“我们又不会笑你，胖太画这么烂我们都没笑了，小鲁不可能会比胖太画得更难看。”
“胖太，抓住他！”
“喂！安太齐，你怎么不早说！”斐色拉小声抱怨。
“对嘛！”胖太附和。
“真的好吗？”斐色拉很想不管他，反正招呼这种官僚味重的家伙只是自讨苦吃，能不必招待他再好不过。只是……真的不用吗？
他不得不承认，不论是巧巧还是小言，他们交出去的作品都比自己好。就连胖太那张粗糙的画，都比康鲁斯手上这张有价值。
她马上将图高举过头，矮矮的康鲁斯像个小孩努力抢画，可惜以他的身高，怎么跳都摸不着边。
为了避免可能的灾难，斐色拉不惜抛弃自尊，努力贬低自己，只求别得罪即将成为伙伴的医疗天使。
“没问题！”
“我的母亲大人！这是该死的人类，无聊的国民教育，在母亲节要我画的美术作业啦！”康鲁斯生气的回答。
“那你的彩色笔可不可以借我一下。”
“少啰嗦！快把画还我！”
“这……”
“这个嘛……”康鲁斯也为此感到困扰。
松了口气的斐色拉在心底把雅菲尔的祖宗八代全部骂尽，甚至怀疑她是恶魔冒充的天使。他看到跟着安得莉菲尔一同下凡的还有一位，心中直犯嘀咕，只希望这位别像雅菲尔这么难缠。
画得再像，也不会比照片更像。
斐色拉感到头皮发麻。
“什么嘛，黑黑的……”胖太提出不同的意见。
“喔……”萧咏芝见状，更不想还他图画。
一张没脸的女人？萧咏芝怎么看也不觉得这画有什么特别，可是看康鲁斯难得激动，就觉得此画必藏玄机，没挖出秘密怎么可以还他？
毫无干劲的战斗天使斐色拉以云为枕，懒散地躺在天空。
画虽然美而细腻，可惜还没完成，表现人物最重要的五官还没画出来。
他的母亲——格莫瑞·安帝斯·暗·路法西帝——是很难懂的恶魔。
“雅菲尔，别捉弄斐色拉了。我们以后是一起执行任务的伙伴，要好好相处才行。”
“小心上位的天使？为什么要我小心上位天使？小心恶魔还有道理，上位天使有什么好小心的？可是妮莉倪菲尔最后的交代一定有她的道理……难不成她是被上位天使陷害？
康鲁斯躺回大椅上，将画纸放回桌上轻笑：“算了，只是无聊的人类作业，我干么这么认真！”
不过老师说这么多，还是希望学生们能画张“我的妈妈”。莘莘学子们也很配合，大多数都以妈妈为主题，毕竟在小家庭为主的社会里，较关心孩子的还是妈妈。幸好父亲节在暑假，不然如果要画爸爸，很多学生只能用微薄的印象杜撰父亲的形象。
小言与巧巧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真是，老师要我们画妈妈，画家人，又不是画吃的。这才是妈妈的画！”
不过特别高傲，自认为是恶魔中最优秀的暗属恶魔，也没喜欢过任何其他属性的恶魔。
不过脸孔的部分依然画不出母亲的样子，只好用数字歌诀拼出简单又可爱的脸孔，便宜行事。虽然幼稚了些，但没办法，反正小学生本来就挺幼稚的，就算被笑装可爱，也比被人误认为绘画天才，引起注意来得好。
“小言，你要画谁？”
他记得格莫瑞·安帝斯·暗·路法西帝经常穿的服装样式，也记得她城堡的模样，可是却捉不住安帝斯侯爵的表情。
看到连安得莉菲尔都出现不自然的神情，斐色拉再迟钝也感觉到达伦尔的下凡另有隐情。
两位小男生靠向巧巧的书桌。
“我已经不是队长了，区域天使并没有队长与队员的区别。”
“哼。”雅菲尔也脸露怨色。
安得莉菲尔开口介绍：“这位是达伦尔监察官，特别来此巡视。”
巧巧道：“没关系啦！”
“战斗天使斐色拉，请你解释一下，谁是三流的白痴天使？你该不会是指安得莉菲尔大人？”
“呵……”美丽的夫人抱起康鲁斯，神秘地笑着。“我可爱的孩子，当母亲的来探望落难的儿子，有什么不对吗？”
生面孔，萧咏芝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打开。
斐色拉心中开始打鼓。监察官！监察官特别跑到这里？是因为我没把地区内的恶魔全纳入监视吗？还是因为这个城市有太多罪恶？会不会是上回恶魔大闹一场，引起上面的注意？难不成是来检讨我的！
其他人全部点头。
“咦？达伦尔监察官！”
斐色拉咒骂自己的直属长官，完全没考虑到他已经怠惰多久，也没想过自己老是把日常任务丢给安太齐，只想找责任区内的恶魔战斗，不时制造破坏，为工程班的天使创造工作机会。
如果画不出神韵，再高明的画技也无济于事。
“什么嘛，原来是小鲁的老妈，我还以为是小鲁的女朋友……”
手指着降临人间的天使们，斐色拉出现尴尬的神情。
“真不用理他吗？”斐色拉问。
“还能有谁！不就是你们……啊！”
不是康鲁斯不完成这幅画，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完成。
“这是什么？”萧咏芝突然出现，拿起康鲁斯的画。
安太齐用摇头回答。只是不知道他的摇头是代表没问题，还是……
小言也很有信心的把画秀出来。
巧巧的妈妈又是另一种形象。
话才说完，门铃正好响了。
“可是你没说安得莉菲尔要加入我们啊！”
康鲁斯自暴自弃的说：“要你管！反正我就是从石头蹦出来没血没泪的恶魔！”
萧咏芝觉得无趣，将画还给康鲁斯之际还不忘损他两句：“原来小鲁也有妈妈，不过你也太逊了，竟然连妈妈的脸都记不起来。”
胖太放开小鲁，也凑过去。
“哪位啊？”萧咏芝从窥孔瞧去。
“呿！老爹真讨厌，我们才不需要什么白痴帮手，这里有我跟你就够了！”
她纡尊降贵，隐瞒侯爵的身分跑到初出茅庐的法尔·古得利·焰身边，为法尔献策，助他稳定领地，甚至还跟法尔生下康鲁斯，这些有违恶魔利益取向的行事态度，更不像是普遍讨厌焰属恶魔的暗属恶魔。
斐色拉皱眉，打断安太齐的话：“还有谁跟你一起下来？”
胖太很高兴的收起只有二十四色阳春彩色笔，大方的使用好朋友的五一二色的豪华彩色笔。
另外他还画了一盘又一盘的美味食物，而且这些食物画得比主角——妈妈——还精致、用心。看来对他而言，妈妈是制造三餐满足胃袋的超级厨师。
达伦尔推了推他的眼镜，用高高在上的官僚语气说道：“你们不必招呼我，我只是四处看看而已。我想恶魔多次来此闹事，必有原因，你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即可，其他的事别管太多。”
同伴受伤回天界休养，形单影只的斐色拉索性什么也不干，当成放假。
时髦的女性，穿着美美的，三角形、锐利的眼睛。小言画了一位相当精明干练的美女。
一幅姊姊欺负小男孩的情景随之出现。
胖太画画的技术虽然不怎么样，不过颇能将母亲慈爱的感觉表露无遗。
“真无聊。安太齐怎么还不回来……”
“要还也行，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上面画的是谁？”
身兼父职，柔中带刚的母亲，同时在职场加油，又努力给孩子满满的爱，丝毫不输给双亲家庭的母亲，巧巧的画充满对母亲辛劳的感谢，也把母女相依为命的感觉表现得一览无遗。
人物画最重要的是神韵。康鲁斯虽然有高明的技巧，却没办法抓住母亲的神韵，母亲在他心中的形象相当模糊。
“啊……”斐色拉不禁发出哀嚎。
“这就是我的妈妈，不行吗？巧巧画的呢？”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康鲁斯与胖太、小言为了美术课的作品展开激烈的攻防，没想到文静乖巧、不带杀气的巧巧，却从容不迫的由康鲁斯拚命移开的右手，拿走他的作品。
“咦？我、我还没画好啦！”
现代的父母有办法的就找立委，没办法的还可找基金会帮忙。
“可恶！”斐色拉大骂：“反正我才不要跟三流的天使合作！”
“这就是小鲁的妈妈？好漂亮。”
安太齐为难地说：“千万别这么说，太失礼了。这次加入的，有医疗天使还有……”
“唉……这个消息我该怎么告诉安太齐？”
康鲁斯的画非常精美华丽，拟真度虽比不上照片，却比照片更美。
没等康鲁斯答话，巧巧就已经帮他定下主题。
“小鲁为什么没画脸？”小言问。
“画得真好。比老师还厉害！”
安太齐在银光之后出现，在他后面，有三组圣纹正在形成传送魔法阵。
“你回来了！太好了！”斐色拉高兴地抱住他：“身体好些了吗？”
三人合作，康鲁斯的画最后还是落到同学手上。
小言的画则把少奶奶般的贵妇气息展露无遗，走在时代与流行尖端的妈妈，带着自信与傲气的时代妇女。
“请问你找谁？如果要找辛拉德先生，要再晚一点。”
可是这张画，主题是我的母亲，即使画得再精美华丽，撇去高明的技巧就什么都不是。
“小言、胖太，你们画好了吗？”
“没事了，另外……”
“碰！”激动的康鲁斯抢画不成，跌落大椅。
如果得罪了受欢迎的医疗天使，其他的医疗天使在爱护同伴的心情下，进行医疗行为时难免会“粗鲁”一点。
单纯的胖太，只懂得欣赏简单的东西。
雅菲尔还是臭着脸，带着讥讽的语气说道：“是这样吗？我之前听到的是‘无敌’的两人组。靠着两位绝无仅有、‘异常优秀’的天使，就能完成四、五位天使才能圆满达成的工作。你不是完美地维护区域协调，顺利引导灵魂的‘超级’天使吗？”
这不是画图技巧的问题，单就已经完成的部分，即使是美术系的学生都自叹不如。
越想斐色拉越是不安，马上偷偷问安太齐：“他来干什么的？我们的工作绩效没问题吧？”
“咦！咦！小鲁的妈妈！”萧咏芝大声叫了出来。
乖巧的女孩对自己的作品似乎很有信心，她的小脑袋瓜左右转动，探视同学们的成果。
“这哪是妈妈？妈妈怎么可能像女明星嘛！”胖太道。
“好了，你看！”胖太得意秀出作品——圆圆的脸笑容可掬，胖胖的很有亲和力的家庭主妇。
“咳！”不悦的声音再次响起。
“巧巧画得真好。”
雅菲尔坚持道：“在我心中，您永远是队长！”
“还我！”
本来他还会在责任区域找些恶魔、邪灵打发时间，不过打从见到失踪的同伴——妮莉倪菲尔——消逝在自己怀中后，最后一点干劲也跟着妮莉倪菲尔消失。
“小鲁？”
“不笑你了。不过我很好奇，小鲁有那样的爸爸，不知道妈妈会是什么样子？”
“你说谁是三流的天使？”不悦的声音出现。
“要画母亲啊……”康鲁斯不禁露出苦恼又无奈的神情。
“拿去用啦。”
跟着安得莉菲尔一起成为斐色拉伙伴的，还有医疗天使雅菲尔。
“让我瞧瞧……没脸的女人？好阴沉的画，小鲁的美术不及格。”萧咏芝用直觉为画评分。
只剩妈妈的孙立言瞧了胖太一眼，没好气地说：“当然是画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