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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千金(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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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沈楹仰躺在林中草坪上。

    深蓝的天空繁星点点,皎皎明月的清辉落在她消瘦的身躯,为她披上一层银白色的纱。

    她想遁入这片土地,再也没有烦恼。

    大千世界,她竟无处可去。

    但也不奇怪,她本就是孤魂,漂泊游荡在这个世界,哪里都不是她的归处,哪里都不是她的家。

    她的手作杯状,圈住那轮月亮。

    今天是下弦月,满天星尘错落璀璨。

    不知为何,沈楹鼻子一酸,眼泪就顺着眼角滑落到草叶上。

    不想在这里了,这里只有无休无尽的指点和训斥,永不可能施展自己的抱负,只能做攀附的菟丝花受人庇护,总有人告诉她说:“你一个女郎,怎么能……”

    怎么能抛头露面。

    怎么能放荡不羁。

    怎么能顶撞尊长。

    怎么能不承他们的意?

    可我不愿,我不愿受人摆布,被人护在身后。

    我不喜欢免我无枝可依,免我四下流离。

    我不愿做任人玩弄的小鸟或是受人摆布的孤女,

    我要自己做自己的树,我要建自己的家。

    闭上眼,昏昏沉沉就这么睡了一觉,醒来时阳光洒满了树林。

    她从明德厅一路狂奔,逃出了相府,逃出了太平坊。

    直到暮色沉沉,她到了南郊的一片树林。

    醒来环顾四周,沈楹拍拍胸脯,此刻才有些后怕。

    荒郊野岭睡了一夜,若她被这里的狼虎吃掉,都留不了一个全尸。

    她还是很惜命的。

    沈楹颇有些不可思议,居然就逃出来那个地方。

    既出来,沈楹心想该如何谋生呢?

    为人处世,总得有技能傍身,所谓一招鲜吃遍天。

    沈楹托腮想着自己有什么谋生技能。

    原主自确定婚约的那一刻起,就是作为未来皇妃被培养教导的,她也极力做到最好最优,多年来没有可行差踏错半分,礼仪上挑不出丝毫瑕疵。

    若去教女子礼仪?

    沈楹立即摇摇头。

    她不愿别的女子也被拘束于闺房之内,每日只习得相夫教子之道。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女子八雅,诗酒花茶琴棋书画。

    或者是作诗作画呢?

    京中书画之流蔚然成风,拥趸者众多。

    不如就在街上支摊卖些书画,沈楹这么想着于是也就动作起来。

    她拿自己手上的镯子去当铺当了些银钱,用作买笔墨纸砚幕离木桌凳子之类的。

    到纸店买纸时,她忽而想到沈焕说的澄心堂纸,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姑娘,您的宣纸。”

    思绪拉回现在,她笑着接过。她特意选了离太平坊更远些的东市的十字街摆摊。

    在一众代笔算命的摊位旁找准了自己的位置,支起来摊位,竖起作画的旗,铺好宣纸,摆好笔墨。

    最后,她戴上了幕离,这炎热天气戴这东西实在是酷刑折磨,不一会儿,她已经是汗流浃背。

    可是过了日头渐渐西去,也不见有人来找,反观一旁的代写书信络绎不绝。

    趁代写那人空闲,她忙与他搭话:“真是奇怪,大家不都很喜欢诗画吗?我在这快四个时辰了,也不见有人来。”

    那人瞧着不过二十七八,样貌清秀,眼睛里透着精光。他摆摆头,故作高深。“想知道赚钱的窍门?”

    沈楹忙不迭地点点头。

    “我告诉你啊。”他笑了笑。

    沈楹眸色一亮,准备洗耳恭听。

    但他拇指和中指食指搓了搓,舔舔嘴唇道:“小姑娘,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沈楹思忖着自己的钱包,她摆摆手。

    “不用了,我再看看。”

    谁知他抱怨道,“二两银子你也不肯出啊?”

    “不出。”

    静默半会,他又开口道:“一两银子呢?”

    沈楹暗暗勾起嘴角,她凉声道:“二百文,爱要不要。”

    他怪声怪气道:“天老爷,谁叫你这么砍价的。”

    “行不行。”沈楹不耐烦地道。

    “行行,就当照顾你这个小姑娘了。”那人干脆道。

    沈楹蹙眉,砍少了。

    给了他之后,他忙一个个数着。

    “别数了,不会少得了你的。”沈楹急着听,便催促道。

    他语气讽刺,“哎哟,小姐您可真是贵人,这点散钱当然不放在心上呢。”他还是一个个排列数着,他又解释说:“这就是图个心安。”

    沈楹觉得好笑,她问道:“你见过在街头卖画卖诗文为生的贵人吗?”

    “没见过。但这买的又是羊毫又是徽墨的,不是贵人还是什么啊?”

    “啊?”沈楹这才转头看着这些笔墨纸砚,无一不是名家精品。

    这也不奇怪了,她只想着作画,没想过别人看到这些纸墨会望而却步。

    “就这一点?”

    “当然不是。”那人嗤笑一声。

    “还未请教阁下大名。”沈楹问道。

    “鄙人钱轩。”他数完了便都放进荷包里,略拱一拱手道。

    沈楹思索了一会,开口道:“唤我英莘吧。”

    “这名字可够拗口的。”钱轩在嘴里砸吧两下,说道。

    “还有什么呢?”沈楹问道。

    “戴着幕离的小娘子,在这街头熙熙攘攘本身就是不可靠不长久的。”他挥一挥折扇,驱散炎热的空气。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摘下幕离?”

    钱轩念叨着,“非也,非也。不如扮做小公子,在这里卖书卖画还多少有些出路。”

    沈楹抿唇,在思考这法子的可行性。

    钱轩再添一把火,“再编造杜撰些家道中落的凄惨故事,必能惹得女郎们动恻隐之心,你也好多卖几卷书画挣钱。”

    “你年轻时是不是就这样哄骗女郎?”沈楹问道。

    钱轩一笑,“一招鲜吃遍天。”他正色道:“左右我都告诉你了,你听与不听是你的事情。”

    说着转头便去招呼新的客人。

    沈楹思索着,多少也是个办法,总带着幕离反而引人注目,易容成另外一个人她也没那个技能,不如扮做公子,在这坊市间行走动作也轻便容易些。

    说干就干,日落西山小憩时,她就去买了两件粗布长袍,随意在集市上挑了个木钗。

    等到钱轩再见到她时,已然摇身一变成了清俊公子。

    钱轩赞道:“英莘贤弟还真是风度翩翩。”

    沈楹但笑不语,心头泛着苦涩。

    女人乔装打扮男人进入男人秩序间,才能有更多的可能性,赚到更多的钱。

    不消片刻,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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