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满城风雨,部队征兵
“有一点是多少?”,张爱国接着问道。
孔昇一听,立刻将怀表放到桌子上,不耐烦的对张爱国问道:
“我不修了,你会不会说话?还能不能好好的聊天啊?”
张爱国哈哈一笑,连忙安慰孔昇:
“玩笑话,莫伤心。你们已经收了我的钱,应该尽职尽责吧。”
孔昇皱了皱眉头,只好拿起怀表接着修理起来。可他还是好奇的问道:
“问你个事,你给了多少钱?”
张爱国听到后,笑了笑,却没再说话。孔昇看无法从张爱国嘴里套出东西,索性便放弃了。很快,怀表就修好了。孔昇擦了擦额头的汗,将表递给了张爱国。
“诺,给你。”,孔昇说道。
张爱国拿过来,放在耳边,听到怀表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这才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随后,他站起身,对着孔昇深深的鞠了一躬。
这可把孔昇给整蒙了,主要是这家伙实在是太客气了。孔昇对张爱国说道:
“老张,你太客气了。这个年头,很少能够看见你这样有礼貌的人。这个怀表,对你很重要吧。”
张爱国点头,回道:
“嗯,实不相瞒,这是我的妻子给我的。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了。”
孔昇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来到张爱国的身边,自顾自的说道:
“既然有家人,就赶紧回家吧。南京,不安全了。只是可惜啊,我的家,回不去了······”
张爱国听到这里,脸上出现了一丝尴尬,随后对孔昇说道:
“抱歉,上海沦陷,实在是无可奈何。孔先生,快些离开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孔昇点了点头,回道:
“嗯,你不用道歉。上海沦陷又跟你没关系。那群该死的日本人,真是畜生。”
听到这里,张爱国便不再说话,戴上帽子,拿起拐杖就往门外走。孔昇看见后,就准备起身送送。送到门口,张爱国突然扭头对孔昇说道:
“哦,对了,孔先生,你刚刚喊我叫什么?”
孔昇愣了愣,随后小心的说道:
“老···老张啊,怎么,你···不喜欢?”
张爱国听到后,哈哈大笑,随后拍了拍孔昇的肩膀,对他说道:
“好,老张,好好,好名字。我喜欢,很喜欢,那既然你叫我老张,我就喊你老孔了。啊?哈哈哈···”
孔昇顿时松了一口气,扶着张爱国的手,对他说道:
“别,我那么年轻,你要是真想喊,你就叫我小孔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都笑了出来。最后,张爱国拍了拍孔昇的肩膀,对他说道:
“走了,哦,最后在送你一句,遇到喜欢的姑娘,千万别犹豫。有时候,爱情,就是要一次冲动。”
孔昇点了点头,注视着张爱国远去的背影,看着他消失在路的尽头。张爱国离开后,孔昇总感觉有些寂寞,可能是在这个时代,能说话的人太少了。张爱国起码能和自己说说话,可他说的话,字字诛心。
“爱,需要冲动。我真的要冲动一次吗?”,孔昇嘴里念叨着。他叹了一口气,随后回到当铺,将大门关上。
再说张爱国,他离开时记当铺后,左顾右盼,看周围没有异常后,这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他颤颤巍巍的拿起照片,轻轻的亲了一下,随后将照片放进怀表里,仔细的看着。照片是一张黑白照,但还是能够看出,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在樱花树下的合影。
而就在这时,一个人撞了张爱国一下,将张爱国的帽子都撞掉了,张爱国弯腰去捡,却听见那人骂道:
“死瘸子,别挡着路啊。你想死,别拽着我。”
说完就急匆匆的往城门跑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张爱国阴鹜的眼神。他弯腰捡起帽子,拍了拍帽子上的尘土,重新戴到头上,看了看天空,嘴里念叨着:
“看来,此趟的南京之行,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啊,小孔,呵呵,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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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周围静悄悄的。南京很少有这么安静的夜晚了,可越是安静,孔昇的内心就越是烦躁。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孔昇猛然从床上坐起,扭头看到小棉袄还在熟睡,只好轻手轻脚的下床,来到院子里转悠。今天张爱国的话,弄得孔昇心烦。
这时候,孔昇真的想来根烟抽一口,解解闷。而这时,他想起懂爷的烟枪好像放在哪里,便起身去寻找,可这时,却发现时画下的房间里亮着光。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孔昇不禁疑惑。接着,他就偷偷来到时画下的门口,将耳朵贴到墙上,想要听听时画下屋子里的动静。
可屋子里只有一连串的叹气声,孔昇见里面不说话,便想要逃离此处,怎料,天色实在是黑,脚下看不清路,将一块砖头踢到,发出的声响瞬间吸引了时画下的注意。
“谁在外面?”,时画下呵斥道。
孔昇被吓了一跳,眼见逃不了了,只好硬着头皮,敲了敲时画下的门,说道:
“老板,是我。”
“孔昇?你不睡觉,大半夜的跑我屋外做什么?”,时画下在屋子里喊道。
“我今天也不知怎的,心中烦闷,难以入睡,就想出来散散步,顺便找一根烟抽抽,无意间看见老板你房间亮着,担心你出什么事情,又害怕打扰到你休息,这才只好躲在外面偷偷听。”,孔昇说道。
话音刚落,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时画下的房门就被打开。孔昇看见,时画下披着一件大衣,满脸憔悴的走了出来。
“你小子,油嘴滑舌的,进来吧。”,时画下身子微微一靠,为孔昇留了一个过道。孔昇进到屋子里后,发现屋子里烟雾缭绕,显然是时画下刚刚抽过烟。
“老板,能不能,给我来一根。”,孔昇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时画下看了孔昇一眼,叹了一口气,转身从床上拿出一根,递给孔昇。孔昇接过烟后,衔在嘴里,拿出火柴,准备美美的来上一口。
不料,这时时画下开口说话了:
“孔昇啊,你知道,外面现在的情况吗?”
孔昇听到这里,微微一愣,就连点烟的动作都停下了,眼睛看着时画下。时画下叹了一口气,说道:
“现在外面都在传,南京要守不住了。有钱的都往外面跑呢。还说日本人马上就要打架了,你也感觉到了吧,前几日的飞机轰炸,你和雨儿可差点丧命啊。
不瞒你说,这几天,当铺的伙计越来越少了,我知道,他们都跑了。就只有咱们几个留在这里。对了,你还记得,李忠实吗?”
李忠实,听起来好熟悉,孔昇会想到,不就是自己第一天来当铺干活,刻意刁难自己的那人吗。孔昇点了点头,时画下继续说道:
“他死了······”
孔昇浑身一颤,瞳孔猛然收缩,愣在原地直到火柴烧到他的手指这才缓过神来,他急忙将火柴扔到地上,然后搓着手指,不可思议的说道:
“死了?不···不可能吧。你不是说,他就是回家看看吗?”
听着孔昇的话,时画下挠了挠头,他那本就不多的头发此时更显稀疏,时画下懊悔的说道:
“我骗你们的,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听到的风声,想要跑。你知道的,我本就不想要他,所以就答应了下来,同时,为了稳住你们的心,这才谎称他回家探亲。
可我万万没有想过害他,天不尽人意啊,我昨日听人们说,有一个人因为买不上火车票,将自己绑于火车下。怎料,身子与铁轨离得太近,卷进车轨里了。
后来,人们将他的残骸收拾出来,并搜查了他的随身物品,我这才知道,死的竟是李忠实。”
听完时画下的讲述后,孔昇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就连嘴里的烟都忘记抽了。
房间里久久沉默不语,只有时不时传出一阵叹气声。孔昇知道南京会破,可没想到,这还不到时间呢,南京城内竟然这么混乱了。
“火车票,很难买吗?”,孔昇木讷的问道。
“千金难求······”,四个字犹如重锤般砸在孔昇的心里。那自己和小棉袄岂不是要死在这里,孔昇满脸绝望,可突然,他好像想到什么,急忙说道:
“船,对,船呢···你不是说,你们时家有船吗?”
一提到船,时画下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对孔昇说道:
“蒋司令,现在已经任命唐生智为南京总司令了,你知道吗?我听部队说,他现在想要效仿韩信的背水一战,准备下令将所有船只销毁。”
孔昇太过于激动,以至于忘记了唐生智这么个人。他将烟从嘴里拿出,狠狠的卡在手里,愤怒的说道:
“就是因为这个唐生智,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导致南京城军纪混乱。将船毁掉,这让南京的百姓和部队如何撤退?想要背水一战,也不看看他是不是做韩信的那块料。”
孔昇正在激烈的抨击着唐生智,而时画下则是震惊的看着他。他知道孔昇可能了解南京局势,但他不知道孔昇竟然这么了解。就连之后战败的形势也分析的头头是道,并且对唐生智这个人格外的了解。
“等···等一下,孔昇,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的见识和思想,不是一个农村小子想的出来的,而且,我总感觉,你对唐生智这个人很熟悉啊?”,时画下打断了孔昇的话,问道。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孔昇顿感语塞。怎么说呢,自己当时学完南京大屠杀这一课后,就感触颇深,于是仔细的了解了这一段历史。可总不能对眼前这个老古董说自己是未来来的吧。
“老板,其实我是从未来来的,我告诉你,南京会失守,唐生智也没有死,相反,他安然无恙的逃出了南京。”,孔昇严肃的对时画下说道。
“滚···”,听完孔昇的话后,时画下默默吐出一个字。
“老板,你看你怎么骂人呢,我真的是从···”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三次,滚···”,时画下依旧是面无表情。
就这样,孔昇被时画下从屋子里赶出了······
“司令,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一个带着黑框眼镜,脸蛋肥嘟嘟的军官对唐生智说道。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一直失败吗?就是一直留后路。不肯拼死抵抗,这才让日寇愈发猖獗。摧毁船只,就是要告诉世人,我唐某与南京共存亡。”,唐生智慷慨的说道。
但一旁的军官却面露难色,唐生智看出了军官的犹豫,他走过去,拍了拍军官的肩膀,对他说道:
“经此一战,我们怕是很难活着出去了,就让其他部队,看看我们的勇气。也告诉那些日军,中华不会灭亡。卓英,你,我,可青史留名。”
听到这里,罗卓英这才点了点头。就在罗卓英准备退下后,又被唐生智叫住,唐生智对罗卓英说道:
“现在的情况,你知道的,我们部队人数远远不足,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发布通告,令所有青壮年劳动力前来参军,抵抗日寇,保卫南京。”
罗卓英顿了顿,急忙说道:
“司令,现在在南京的人,大多是普通百姓,别说杀人了,可能连枪都没有摸过,你,这不是让他们送死去吗?”
“没办法,你指望我们这些军人,根本守不住南京。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英雄,把他们放到战场上,让他们自己适应去吧。”
罗卓英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唐生智瞪了回去。罗卓英叹了一口气,这才往屋外走去。伴随着军令的传达,很快,征兵的消息就闹得人尽皆知。
时记当铺内
“爹,怎么办啊?虎子哥身体还没好利索,他不能去啊。”,时雨摇晃着时画下的手臂,时画下则是无动于衷,连连叹息。
“我,也没办法,要是你爹在年轻个二十来岁,我一定上战场,杀那群小鬼子一个片甲不留,可,我···我···”,时画下说着说着,眼泪竟止不住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