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隐没于人群的背影，我透过雪花看见了你

    “时记当铺”，位于南京城老东门，整体风格偏向老式建筑。门口有一副对联，上联写道：

    “万里长街迎商贾”。

    下联写道：

    “百家店铺聚钱财”。

    横批四个大字：“童叟无欺”。

    这些字表面还涂上一层金色的颜料，看起来高大上不少。可这门面却把小棉袄吓住了。急忙往孔昇的身后跑。

    孔昇笑了笑，随后打量了一下，便领着小棉袄走了进去。可令孔昇没有想到的是，这家当铺生意如此火爆，队伍从典当口已经排到了门口。

    好巧不巧的是，这时天空竟然飘飘然的降下了雪花。孔昇反正没什么事情，可小棉袄扛不住。孔昇见状，只好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披到小棉袄身上。

    小棉袄突然感觉一阵暖意袭来，可紧接着就抬头看向孔昇，只见他穿着那身脏脏的白衬衫。一点也不抗冻。

    她急忙想要将衣服拿下还给孔昇，可孔昇却死死的摁住了她，说道：

    “行了，这还得排老半天的队呢，你就这么被冻着？”

    “可，哥，你这衣服不抗冻，你冻坏了怎么办？”，小棉袄焦急的问着。

    孔昇站起身来，抬头看了看天，随后笑眯眯的说道：

    “没事，我看这雪下不了多大，再说了，我比你抗冻多了，穿着吧。”

    小棉袄皱了皱眉，她清楚哥哥的脾气，便没再说什么。等到孔昇扭过身去后，她一下子就蹦到孔昇的背后，随后拿大棉袄将两人裹了起来。

    孔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整懵了，之后便听到小棉袄说道：

    “哥，你得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咱们抱在一起，还能暖和一点。”

    孔昇无奈的笑了笑，随后穿好衣服，双手缓缓的托住小棉袄。小棉袄也抱着孔昇的脖子，紧紧的贴在他的背后。或许，这炙热的体温，能够带给小棉袄一丝心安。

    雪越下越大，就连孔昇也感受到了寒意。可眼前的队伍丝毫没有进展。远远的看去，人头攒动。就在孔昇四处张望的时候，一道倩影闯入了他的视野。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洁若九秋之菊”，孔昇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冒出这句诗。他细细的看去，是一个头戴贝雷帽，身穿墨绿色的大衣，脚上穿着一双精美的绣花鞋的女子。

    那大衣很大，将女子的全身包裹，但这却恰恰凸显出她婀娜多姿的身材。可奈何她背对着孔昇，孔昇没有办法一睹那女子的容颜。

    就在孔昇看的入迷的时候，一名大汉突然挡在女子身后，然后凶神恶煞的环视着周围。孔昇被吓一跳，连忙低下头。

    随后耳边就传了一句：

    “那姐姐好看嘛？”

    孔昇倒也没多想，顺嘴回了一句：“身材看着挺好，凹凸有致，可惜没看到脸，哎，不过我感觉一定是个美人···”

    话说到一半，孔昇瞬间感觉不对，他急忙回头，可下一秒，耳朵处传来一阵痛感。此时，小棉袄一只手抱着孔昇的脖子，另一只手死死的扭住孔昇的耳朵。

    “哦吼吼···疼···嘶····真疼···”

    孔昇小声的说道。小棉袄则丝毫不在意，说道：“是吗，我看你刚刚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也没见你喊疼啊？”

    “错了，棉袄，我真错了。”

    在孔昇的求饶下，小棉袄这才松开手。就在二人打闹之际，那女子也消失了。这令孔昇内心不由得一丝惆怅。

    皇天不负有心人，孔昇已经看到了当铺口。柜台很高，就连孔昇都要踮脚尖才能看到里面。里面有一个老头子坐着，戴着眼镜，脸上还贴着一块膏药。这造型不由得让孔昇联想起电视剧里的算命先生。

    “我靠，这打扮，怎么越看越像骗子？这店铺不会是黑店吧？”，孔昇推测着。

    就在这时，睡着的小棉袄的身体开始抖动起来。孔昇扭头看去，却感觉背后湿湿的。原来是雪太大了，掉落在小棉袄的脑袋上，将她的头发浸湿了，可小棉袄浑然不知。

    孔昇眼见这个情形，内心开始焦灼起来。这要是让小棉袄感冒了，可就麻烦了。孔昇抬起头，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屋子，屋檐很大，正好能容下他们。

    可一旦他们离开，这队就算白排了。就在孔昇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团阴影出现在他的脑袋上，随后，一股淡淡的花香传入孔昇的鼻子。

    “清新，香甜，不对，这香味，和我之前闻过的都不一样，世间的所有文字好像都无法形容这股香味···”，孔昇想着。

    “雪大了，别冻着孩子了···”，温柔的话语，钻进孔昇的耳朵。霎时间，孔昇的心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食，奇痒无比。

    “我···谢谢···”，孔昇的喉咙动了动，可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他接过雨伞，趁这间隙，孔昇这才发现，递伞之人恰恰是刚刚那女子。

    “面若桃花，唇红齿白。哎，美女啊。”，孔昇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鹅蛋脸搭配桃花眼，她的眼眸中一定隐藏着无尽的星海吧，不然，怎么可能装得下那么多的风情万种。

    但孔昇接过伞后，不小心触碰到了那女子的手，两人顿时互相对视。孔昇不知道民国时期的姑娘保守不保守，理亏的低下了头。没敢在看对方的眼睛。

    而那女子微微一愣，看着眼前的男人低下头后，一抹红霞也悄然浮现在脸颊，转身就走了。孔昇听到动静，这才敢抬起头，注视着那俏丽的背影远去。

    他闭上眼睛，细细的闻着，空气中隐约传来阵阵花香。就在孔昇入迷的时候，一道粗狂的声音将孔昇拉回现实。

    “娘的，你还当不当啊？”

    孔昇一睁眼，好家伙，一个长的粗犷，脸跟驴子一样长的大汉站在自己面前。抱着胸，凶神恶煞的盯着自己。

    孔昇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在大汉的示意下，这才来的当铺口。就在路过大汉时，耳边传来一句：

    “小子，一会当完东西，记得把伞还回来。这伞，你要不起。”

    孔昇诧异的盯着大汉，而大汉则是什么都没说，拍拍屁股就走了。没办法，寄人篱下，只能照做。孔昇一只手托着小棉袄，一只手打着伞走向当铺口。

    他来到柜台，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声音：“当什么？”，孔昇这才将怀表放到柜台上。一名朝奉将怀表拿了进去，不一会，就传来一道喊声：

    “缺针断秒，破铜烂表······”

    孔昇先是愣住，随后一抹怒气出现在脸上。他的脸都贴到柜台，大声的反驳道：“nnd，这块怀表怎么就缺针断秒了。你睁开你眼睛看看，这可是海外的最新款式，不识货吗？”

    “这表就算有点旧，可起码是自己从现代带过来的啊？民国时期的人肯定没见过，怎么也能卖个好价钱。”，孔昇原本是这样想的。

    可这一句“缺针断秒，破铜烂表”，彻底把孔昇整破防了。好，哪怕是这表不走了，可也和破铜烂表搭不上边啊。

    那朝奉也被孔昇这副样子吓到了，向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后，当即就撸起袖子准备和孔昇讨论一番，不料，这时一只干枯的手搭在那嘲讽的肩膀。

    “你先退下吧，我跟这人说说。”

    朝奉向后看了一眼，发现是师傅，这才点了点头让出来位置。孔昇一看换人了，还以为他们认怂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孔昇大跌眼镜。只见那名戴着眼镜的老头，气定神闲的坐在上面，瞥了孔昇一眼，随后伸出两个手指。

    孔昇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试探的说道：

    “您的意思，我的怀表值二十块大洋？”

    那老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然后用他那破锣似的嗓子说道：

    “我的意思是，两块大洋都多。”

    “我尼玛，老刁毛，我受不了了···”，孔昇何尝被人这么羞辱过，当即准备和那老头比划比划。可下一秒，一道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孔昇旁边。

    与此同时，小棉袄也慢慢的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撒娇似的问道：

    “哥，到我们了吗？”

    孔昇一看这情况，立刻冷静了下来。他对着小棉袄说道：

    “到了，但我没想到，这店不是一般的黑啊。”

    小棉袄没搞清楚，哥哥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可看到一旁的壮汉后，也明白了，目前情况不对。看着壮汉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家的哥哥。

    这让小棉袄很不爽。她壮着胆子，对着壮汉喊道：

    “嘿，你盯着我哥看干嘛？”

    壮汉也没想到这小孩子性格这么虎，敢对自己叫唤。当即准备给这两人一个下马威，孔昇自知，现在打起来肯定吃亏。

    所以将小棉袄放下来后，干脆就直接躺在地上，不断大声的哀嚎。这可把壮汉整的一脸懵，自己还没打呢，怎么就躺地上了。

    “哎呦，看看啊。时记当铺的伙计打人了。这当铺不仅黑心，还强买强卖，大家快走啊。”，孔昇趴在地上喊着。

    他自然是说给后面的人听着，来到民国，其他的本身没学会，这插科打诨，胡搅蛮缠可是练的炉火纯青啊。

    而小棉袄看见自己哥哥趴在地上，也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在这“一老一少”的表演下，后面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那壮汉恼羞成怒，大步向趴在地上的孔昇走去，拎起他的衣领，眼看着就要打上去。就连孔昇都闭上眼睛等死。没想到，一道雄浑的声音响起。

    “住手！！！”

    那壮汉果然停下手，而孔昇也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看到自己安全后，这才放下心来。同时看向那人，眼神里充满感激。

    “哇，没想到，我孔昇活了这么久，还能体验一把英雄救美的剧情。虽然我是被救的，而且我也不是美人，但是，还是好爽啊。”

    众人的目光随即被吸引过去，就连在柜台的老头都看去。一个戴着帽子，留着长胡须，戴着一块金戒指，穿着黑色的大袄的中年人走下来。

    “老爷···”

    “掌柜的···”

    当铺的店铺伙计纷纷行礼。孔昇这才意识过来，眼前这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人，竟然是这家当铺的老板。

    “坏了坏了，怎么闹事闹到正主这了？”，孔昇的心头有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但令人意外的是，那人竟然过来，呵斥了壮汉一顿。

    “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叫你不要动手，有能耐你去打鬼子，别再窝里横。”，那壮汉被骂的抬不起头，连忙跑走。

    中年人低头看了看孔昇，随后伸出手想要把他拉起来。孔昇见状，急忙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笑眯眯的说道：

    “嘿嘿，掌柜的好。”

    “小伙子，我那伙计没难为你吧。你们为什么要在我当铺闹事呢？”，中年男人和蔼的问道。孔昇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额，就是这价钱没谈拢吗？激动了一点。”，孔昇说道。

    “哦~”，中年男人应了一声，随后又去询问那看台老头情况。也不知那老头说了什么，中年男人的眉头皱了皱，随后又舒展开来。

    “我问过了，小兄弟，你这块怀表，虽然款式新，可它是坏的。我估摸着，应该是逃命的时候弄坏的吧。这样，看你带着孩子也不容易，五块大洋。”

    “五块？”

    “五块！！！”

    孔昇和小棉袄异口同声的说道。虽然两人都是惊讶，可意思不一样。孔昇嫌给的太少，而小棉袄则觉得给的多了。

    “嗯，五块。你觉得少了，那就请回吧。不过，我相信，在南京城，你再也找不出五块大洋的高价了。”，中年男人说道。

    思来想去，孔昇最后还是决定当掉。没办法，他不清楚这的形势。万一真如他所说，那自己不就亏大了。

    “呵呵，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没想到，你也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孔昇心里想着。果然，开当铺，都是老油条。老话常说：“上当受骗”，今天算是领略到了，这俩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就将自己哄骗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