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冤家路窄，索命报仇
漫长的夜注定是难熬的。日本人在凌晨时候走的，可孔昇还是在草丛趴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他的脑子空了，浑身冰冷，如同一具尸体一般。
小棉袄终于醒了，被强烈的太阳光照醒了。与以往不同的是，老爷子再也不能叫她起床了。想到这里，她猛地抬头看去，正好与孔昇空洞般的眼睛对视。
“哥···”，小棉袄沙哑的问道。
可孔昇却没有回话。看着眼前的孔昇跟失了魂一样，小棉袄不由得恐惧起来。她死死的抱住孔昇，颤抖的说道：
“哥，别吓我。哥·····哥”
在小棉袄的呼唤下，孔昇终于回过神来。他抱住小棉袄，疲惫的回答道：
“我在，一直都在···”
经过短暂的调整，孔昇和小棉袄这才小心翼翼的往老爷子那走去。他们不断四处张望着，生怕那群畜生折返回来。
不过好在，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孔昇来到老爷子的尸体面前，看见老爷子这副惨样，孔昇顿感浑身无力。
小棉袄也在一旁偷着抹眼泪。他们不敢相信，昨天还谈笑风生的老爷子，如今已经是天人永隔了。
小棉袄走到大树旁，轻轻的解开绳子，孔昇在面前接着老爷子的尸体。随后两人找了一块较为平整的土地，开始掩埋老爷子。
小棉袄在一旁捡石块，而孔昇则在挖坑。这俩人谁也不说话，低头干着自己的活。忙活了一上午，这才将老爷子草草下葬。
看着眼前矮矮的坟头，孔昇扑通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嘀咕的说道：
“老爷子，给你磕俩就行了，也算给你送终了，毕竟三响头是给亲爹磕的。”
小棉袄见状，也麻溜的磕了三个。在她的心里，老爷子早就是她的父亲了。
随后，小棉袄将那个干净的碗，放到了坟前。这是老爷子留下的唯一东西了。孔昇看到了，说道：
“留着吧，就当是一个念想。再说了，这兵荒马乱的，你放到这里，说不定一会就被人拿走了。”
小棉袄摇了摇头，回道：
“留着干嘛？看一次伤心一次吗？爷爷生前没怎么用，不能让他下去后没碗吃饭啊。”
闻言孔昇也不再多说什么。站了起来，看了看四周。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更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
“走吧···”，孔昇说道。
小棉袄点了点头，当即转身，大步向前走去，再也没回过头。孔昇静静的跟在小棉袄后面，却仍旧能听见小棉袄抽泣的声音。
就这样，小棉袄和孔昇风餐露宿了好几天，在逃亡的路上，他们碰见了许多的战争。中国部队和日本的战争越来越频繁了。
这也就说明，他们离城市越来越近了。这也算这几天的唯一一个好消息。而孔昇也逐渐适应了民国的生活。
这段时间，孔昇学习了很多东西，和很多难民沟通，让他学会了不少的方言。又大概的学习了民国的字。
当然，这些对于一个大学生，并不算什么难事。可小棉袄却是很崇拜孔昇，在她看来，那些稀奇古怪的符号，就跟一个个虫子一样，怎么也记不住。
可孔昇仅仅是看了几眼，就记住了。这让小棉袄不禁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可当小棉袄说出来后，孔昇就被逗笑了。摸着小棉袄的脑袋说道：
“世界上可没有什么神仙，不然他们早就下凡来救中国了。哼，占着神位，又不干事。你看着，以后我们死光了，谁还来供奉他们？日本人吗？哈哈，真让他们看见神仙，说不好连神位都想抢。”
小棉袄却是被孔昇这一通话整的胆战心惊。以前爷爷在的时候，经常给她传输，神仙的威严不能随便冒犯。
于是她急忙堵住了孔昇的嘴，不能让他再得罪神仙。随后又连忙跪下，朝天空磕了几个头，嘴里嘀咕着：
“老天爷啊，您别听我哥胡说。他脑子有病，不懂事。您耳朵大，心也大。就别计较了，希望你保佑我哥，以后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小棉袄虔诚的祷告，看呆了一旁的孔昇。让他惊讶的是，这小妮子竟然是在为自己求情。他没有想到，小棉袄光想着他了，自己怎么样一点没说。
赶忙开口说道：“你光给我求了，你自己呢？”
小棉袄笑了笑，说道：“爷爷以前给我算过命，说我命大，枪打不死，刀砍不进，火烧不着。所以没事的。”
孔昇皱了皱眉，随后，他也跪在小棉袄的一旁，对着天空摆了摆，说道：“您老也别顾着我，多保佑保佑孩子。”他不信神的，可为了小棉袄，他破例信这一回。
小棉袄见状，笑了笑，急忙将孔昇拉了起来，说道：“行了，哥，我们走吧。”
二人往林子里钻，他们必须得小心，孔昇知道，一旦被那群畜生抓到，可是生不如死。他们才不管你是孩子还是妇女。
他不敢想象，如果小棉袄被抓住，会被进行什么惨无人道的实验。可令孔昇没想到的是，这种偏僻的地方，都有部队在打仗。
孔昇听到动静，急忙拉着小棉袄爬下，在一座小山坡观察着前方的战况。日本人在打，中国部队在跑。
这是孔昇第一眼看到的形势。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兵败如山倒，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淞沪会战输了，日本人乘胜追击，中国部队溃不成军。
这是不争的事实，可他还是抱佑一丝希望，希望部队可以打回来，这样，他和小棉袄就不用再提心吊胆的东躲西藏了。
可现实是残酷的，眼看战场被拉远，孔昇本就想带着小棉袄绕道走。但这时，一道轰鸣声发出。三辆摩托车来到了山坡下。
孔昇见状，死死的将头埋在草丛里。小棉袄也在孔昇的怀里瑟瑟发抖。可好在，日本人并未抬头看，反而是从车里抬出几位伤员。
在进行简单的处理后，将他们放下，又留下一点食物，骑车往前走去。孔昇默默注视着，在看到那些有威胁的鬼子走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伤员啊，我估摸着是日本人不想让伤员拖后腿，就把他们丢这了。”，孔昇小声的对小棉袄说道。
“哦···”，小棉袄敷衍的回应了一下。
孔昇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天色已晚，孔昇打算摸黑走。虽然底下是伤员，可他们还拿着枪，绝不能大意。
打定主意后，两人在山坡上面爬下。而孔昇不经意往下面瞥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可这一眼就出事了。
下面有三个鬼子，一个伤的很重，正在睡觉。其余两个是轻伤，在聊着天，时不时还爆发出一阵笑声。
孔昇认出来了，这几个人正是当初虐杀老爷子的那几头畜生。虽然当时视线很模糊，可孔昇永远也忘记不了他们的模样。
他的身体略微颤抖了起来，呼吸变得急促。血丝瞬间布满了他的眼睛，他的手狠狠的插进土里。
小棉袄瞬间发现了孔昇的不对劲。她连忙晃了晃孔昇，示意他冷静。孔昇经过小棉袄提醒，这才冷静下来。
孔昇看着眼前的小棉袄，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说不出。他不想再刺激小棉袄，可老爷子的死，他久久不能释怀。
就在孔昇犹豫之际，下面的鬼子动了。一个鬼子拄着枪，往山坡上走。孔昇和小棉袄也注意到了情况，急忙隐藏起来。
幸运的是，鬼子好像没看见他们，背着他们开始撒尿。嘴里还不停哼着小曲。小棉袄很是害怕，身体蜷缩成一团。可孔昇倒是没有那么害怕了。
这一路，他见惯了死人和尸体。整个人不像来时那样慌张了。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报仇，我要给老爷子报仇···”
这想法如同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愤怒占据了孔昇的大脑。他随手摸起一块石头，慢慢的爬向那那名鬼子。
在小棉袄惊诧的目光中，孔昇动了。身体摩擦着草丛，发出沙沙的声响。恰好此时，鬼子刚好撒完尿，提起裤子，便听到身后的动静。
于是他立刻将枪上膛，刚想要大喊，就被孔昇扑到地上。就连孔昇都没有想到，自己的速度这么快。
肾上腺素飙升，人往往会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此时孔昇骑在鬼子的身上，一只手捂着鬼子的手，另一只手握紧石头便砸了过去。
“噗···”一声，就将鬼子砸的翻白眼，手里的枪也不自觉的掉落。就当孔昇举起石头，再一次砸下去的时候，小棉袄低声呼唤了一句“哥”，将孔昇唤醒。
孔昇惊恐的看着眼前，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砸死一个人。举起的石头久久没有落下。刚刚自己上头了，完全不知道在干什么。
可等冷静下来，又是一阵害怕。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现代人，接受过良好的社会教育，他还是不敢杀人。
一边是自己的最后的认知，一边是新添的仇恨。一时间，孔昇不知该如何抉择。
“孩子，你干啥呢？”，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孔昇耳朵中，孔昇不可置信的抬头看，老爷子就出现在孔昇面前，慈祥的看着他。
“别为难自己喽，走吧，娃儿。带着棉袄赶紧跑···”，留下一句后，便消失在黑暗中。紧接着，小棉袄的低声呼唤便传来。
“哥···我怕···哥”，小棉袄略带哭腔的语调，却让孔昇下定决心。他的眼睛渐渐变得坚定起来，他恶狠狠的看着眼前昏迷的鬼子，一咬牙，手里的石块便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血液四溅，鬼子被砸的面目全非。可孔昇依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直到小棉袄从后面抱住孔昇，这才停下。
随后，树林里又恢复寂静。只有两个剧烈的喘息声，断断续续的传出。小棉袄第一时间爬起来，看孔昇有没有受伤。
可就连孔昇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哭了。
“哥，你哭了，咱们走吧···”，小棉袄心疼的劝道。
“我哭了？”，孔昇疑惑的问道，他抹了抹眼泪，然后举起双手，在黑暗中尽力想要看清自己的眼泪。可怎么也看不清。
他摇了摇头，说道：
“不，我没哭。那是鬼子的血···我不会哭的，至少在你面前不会。”
小棉袄知道，在这样下去，孔昇要疯了。老爷子的死，是他的心结，也是她的心结。这几天她老是麻痹自己，可每每一睁眼，她就会想起爷爷。
“你知道吗？这几个鬼子，是打死老爷子那几个鬼子，我认出来了。可我没敢跟你说。我怕你···棉袄，我刚刚看到老爷子了，他让我带你跑。呵呵，可我不想跑了，老爷子的仇，我想报。我也是第一次杀人，你，害怕我吗？”
孔昇颤抖的说道。而小棉袄听到后，整个人浑身一颤。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面目全非的尸体，又看向躺在地上的孔昇。
“他们不是人，是牲口···对，是牲口！”，小棉袄六神无主的重复着这句话。孔昇也知道了小棉袄的态度。
“行，你在这里等我，我···”，孔昇站了起来，拿起鬼子的枪，看了小棉袄一眼，随后悄悄的往底下摸去。
“哥，你的怀表，还在我这，我等你，回来拿。”，小棉袄说道。
孔昇微微一愣，随后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山坡下被堆起一处篝火。两个鬼子，背靠背，正在睡觉。一个看起来伤的很重，浑身缠满了绷带，另一个，虽然睡觉，却将枪搂在怀中。
听见身后动静，那鬼子却是大声喊叫起来。孔昇不由得停下脚步，咽了一口唾沫。可那鬼子却是没有转过身，依然自顾自说着日本话。
孔昇蹑手蹑脚的来到鬼子面前，打量着这俩日本人。孔昇一米八的大个，可眼前这几个日本人连一米六估计都不到。
孔昇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鄙夷的眼色。那日本人说了半天，孔才知道，感情他把自己当刚刚那个鬼子了。
可鬼子却没有听到回答，顿感事情不妙。当即抱着枪站了起来，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孔昇愣住了，但日本人已经将枪口对准了孔昇。
“八嘎~~”，日本人一声怒吼，随后，一道枪声在树林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