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进退只在转念之间

    安排林家声去供销社，南怀壁考虑了许久。想到了供销社也是很自然的。但这个念头在南怀壁脑海里很快打消了。现在的供销社，已经不能跟二十年前比了，林家声是自己的知己，并且又很有才华，而且人品也好，按理讲应该放到重要位置，现在让他到供销社，又能有多大的意思？但是一些重要部门，林家声自己也说了没兴趣。看来清闲惯了的人是不想再操心了。既然林家声不乐意，就不好勉强，否则林家声不舒心，也会对工作有影响，而且还可能会对他们三十年的友情带来冲击。

    如果说林家声不想干事想清闲，从这个角度上说，把他放到供销社倒还是挺不错的。

    最终让南怀壁下决心的，是与省供销社主任的一次交谈。

    省供销社主任过来视察工作，南怀壁陪着吃了一顿饭。他们的谈话自然离不开供销社。供销社的整体情况，显然是不太乐观，但是在这么多供销社中，也有做得不错的。像省城的供销社。还有南方的一些供销社。兴隆供销社就有点弱了。省供销社主任不好把话说明，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在其后的一次评比中，兴隆供销社在全省十多个兄弟单位中排名倒数第二。南怀壁心想，也许林家声能改变这种状况。林家声能力很强，更重要的是，他是供销科班生，对供销社工作熟悉，感情也很深。

    对于林家声的任命，完全可以由常委会直接通过。但南怀壁想在此之前还是应该跟林家声谈谈，两人毕竟关系不一般。对于一般干部来说，谈话分两种目的，一种是征求意见，你愿不愿意去这个部门。愿意去当然最好，实在不想去也可以考虑调整。还有一种是确定要去的，谈话有体现重视的意味。对于提拔的人来说，主要是鼓励之意，因为提拔了，一般没有不乐意的。林家声去供销社，也是提拔的，但他之前说不想去供销社，所以南怀壁认为有必要找他谈一次。如果他真不想去，南怀壁会尊重他的意见。南怀壁找他谈话，是想推心置腹地谈一谈，让他从心理上接受这个岗位，努力把工作做好。

    由于和省供销社主任的一次交谈，让南怀壁充分认识到供销社存在的必要性，兴隆市供销社再也不能听之任之，变成一个名存实亡的单位了，要让其发挥应有的作用，否则南怀壁对省社也无法交代。那么现在就要选好供销社的掌舵人。南怀壁认为这个掌舵人在兴隆干部中唯有林家声是最合适人选。所以南怀壁很重视这次谈话，提早就联系林家声了。

    林家声接到南怀壁的电话觉得相当意外。他们平时联系都很随意，这次却显得特别郑重。南怀壁说：“家声，明天下午有时间吗？你要是没有什么安排，就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手上有些好茶，请你尝尝。”

    “我可是推掉其他的事情，专门请你品茶的。”南怀壁又补充道。

    林家声猜测，肯定有重要的事。但他没问。现在需要他知道，南怀壁会告诉他的，既然没有说，自己也没必要立即知道。

    第二天见面，南怀壁没有说工作的事，喝着茶，聊着知青时的生活。那段生活，免不了要谈供销社。谈到供销社就能谈到工作了。本来南怀壁以此为引子，不想谈着谈着，感觉有点跑题了，越谈越远，不知不觉要下班了。南怀壁赶快把话题转到现在的供销社工作上。南怀壁说：“上回全省供销系统进行评比，兴隆供销社成绩不太好，排名倒数第二，你知道吧？”

    兴隆市整体经济落后于江南，供销社不如人家，也不奇怪，但林家声不能这么说。林家声说：“我离开供销社几年，况且当时离开供销社时也是有点不愉快的，所以我对供销社一点不关心，我还真不太清楚这一情况呢。”

    南怀壁说：“你也是老供销人了，怎么能不关心供销社呢？供销社到目前这种情况，虽说是大势所趋，但别的地方怎么做得好，而我们就不行呢？我想其中还是有原因的。”

    “你认为是什么原因？”林家声说。

    “能力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态度。态度决定一切。”南杯壁说，“这几年，可能我们兴隆各级党委政府不重视供销社工作，无论市里还是县里，在领导的安排上，存在很多欠妥之处，安排到供销社的都是些临近退休的人员，他们可能有一种反正已经船到码头车到站的思想，又何必那么辛苦？心态不好，再加上工作不熟悉，自然也就干不好了。即使个别想干的，怕是也没那个精力。”

    “要想让供销社回到二十年前、三十年前那种兴盛的局面，是不可能的，那是时代造成的。”林家声说，“当然，除了客观原因，主观上，我们也不能推卸责任。”

    “所以这一任供销社主任，任命上要慎之又慎，要让既想干好工作的、又能干好工作的人，走到这个岗位上。否则兴隆供销社将在全省倒数第一。”南怀壁说。

    “领导有这个决心，我相信我市供销系统以后会有改变的。”林家声说。

    “所以新任主任至关重要。”南怀壁说，“我考虑，由你来担任比较合适。”

    “我？”林家声显然很惊奇，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说，“政协研究室很好，我还是希望能留在这岗位上。”

    “你在政协不少年，也该动动了。”南怀壁说。

    “我说的是真的，真不想动。”林家声说。如果是别人，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林家声与南怀壁熟悉倒也没什么顾忌。南怀壁本来以为，他只是象征性地客套一下，但见他态度坚决，只得说道：“是不是觉得这个很突然？”林家声点了点头。南怀壁说：“那就不着急，你回去再考虑考虑，考虑好了，随时告诉我。”

    有什么好考虑的？现在的工作很舒服，到供销社能有这么清闲？如今不同以往，改制之后，供销社包袱很大，到那去无疑是自寻烦恼。

    林家声虽然答应南怀壁会再考虑考虑，实际上已经做出决定了。

    在看望钟天民说，林家声没提这件事，钟天民主动问他，南怀壁是否打算给他换岗位。林家声就说了南怀壁的意思。钟天民点着头说：“我认为南书记考虑是对的，这个位置很适合你。什么时候过去啊？”

    “我拒绝他了。我不想干。”林家声说。

    “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钟天民问道。

    “我年龄也不小了，想清闲清闲。”林家声说。

    “你才多大年龄，就想清闲？”钟天民说，“你是真的想清闲，还是觉得供销社不行了？”

    林家声笑了笑。

    “怎么不说话？”钟天民追问道。

    “我真的想休息休息，”林家声说，“不过，供销社确实也不行了。”钟天民突然叹了口气。林家声愣了一下。钟天民说：“就是因为供销社不景气，才更需要你。你是供销管理学院毕业的，又在供销社工作那么多年，对供销社肯定是有感情的，你都不想去，还能指望哪个？”顿一下又说：“我年龄才真是大了，不然我主动请缨去。”

    林家声良久没作声。

    从钟天民家出来，一路上，林家声始终在犹豫，自己到底该不该去供销社？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一夜。第二天早上一上班，林家声就来到南怀壁的办公室告诉他同意接受他的建议。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你是一个知难而上的人。”南怀壁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