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回圣窝老家

    也许是年龄的增加，也许是童心未改，也许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也许是因为生活中难得找到一种清静，有时总是向往一种孩童时代的生活，对自己天真无邪的时光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情愫。一段时间，老家的生活，总在林家声梦中出现。

    林家声自从任煤山县副县长以后，分管的十多个部门，每天都有部门领导来办公室汇报工作，让林家声回老家的时间都排不上。回煤山工作，看起来好像离老家近了，其实还是那么远，从县城回圣窝几十公里的路程，中间还有一段山路，很不好走。但不管怎么样，都要回圣窝看看家人。林家声跟陈卫报告一下回老家的打算，陈卫说：“你到煤山任副县长近二年了，据说也没有时间回老家，你也该回老家看看了，都是我让你忙的没时间，回到家代我向你父母问好。”得到陈卫的许可后，林家声就让秘书把各个部门有关工作理一理，安排一下时间，召开一次农口会议。工作安排妥当之后，林家声才回了一趟圣窝老家。

    林家声回家，就想自己回去看看，没跟吕梁的任何人打招呼，更不想惊动吕梁乡党委、政府领导。虽然林家声没有声张，吕梁乡党委、政府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这些人消息很灵通，也许是通过政府办了解到了林家声的行踪。县领导回老家来，虽然不能说是衣锦返乡，怎么也得看望一下。林家声只是副县长，不可能提拔他们，但多积累一些人脉关系，说不定哪天就能用得着。退一步说，领导关照不到他，如果有的人心胸狭窄，怠慢了给你穿小鞋也很头疼。

    林家声是吕梁人，无论从哪个方面说，作为当地党委、政府的领导，到副县长老家跑一趟都是应该的，也是尽地主之谊。

    林家声上午到圣窝老家，下午乡领导就到了，为首的是吕梁乡党委书记，后面跟着乡长、副乡长共计六七个人。

    圣窝一下子来三四辆小车，在农村，从来没有这么壮观过。来看热闹的农村孩子围着小车玩啊跑啊。

    车子直接开到林家声家门口。党委书记叫姜子元，胖乎乎的，林家声记得在县城开会的时候，跟他一起吃过一次饭，不是太熟悉。姜子元看到林家声，像是熟得不得了，上前握住他的手，拼命地摇着：“林县长回老家，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呀，让我们也好准备一下。我们来晚了，见谅，见谅！”其他人都微笑着站在后面。林家声本来想批评他的，怎么这样兴师动众，看着对方满脸的笑容，实在说不出口。林家声说：“今天正好路过吕梁，回家来看看，你们都很忙，没好意思打扰你们。”姜子元说：“怎么能说打扰呢，有机会接待林县长，我们感到非常荣幸。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你是我们吕梁出去的领导干部，也是我们吕梁人的骄傲。接待您，这不是应该的嘛。”又把其他几个人简单地介给林家声绍了一下。

    “林县长这次回老家，能不能多住几天？虽然你不是我们分管领导，但你是县领导，顺便到我们乡视察、指导一下，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姜子元问道。

    “我还有事，明天就得回去了。我就是回来看看二老。”林家声说。从林家声内心讲，他不想到吕梁乡去视察指导，在官场，不是你分管的工作，你却去视察指导，若分管这块工作的领导知道这些，会有什么想法？理解的认为林家声是吕梁人，顺便看看也是可以的，不理解的认为林家声是不是有其他意图？既然身在官场就不能不考虑这些了。

    “这么急啊，要不今天晚上到乡里吃饭吧，林县长回家一趟，好歹给我们个机会。”姜子元说。林家声表示，此次回来主要是陪着父母，和父母在一起吃吃饭，没有任何其他工作的安排。姜子元不好勉强，便邀请林家声明天去乡政府听听汇报，有时间再到其他村里看看。这根本不在林家声计划之内。林家声说：“你们干得不错，吕梁这几年发展得很好，作为吕梁人，我应该感谢你们，感谢你们辛勤付出。下回有机会，一定好好看看。”姜子元听他话的意思要推辞，赖着不肯走，林家声只得答应，明天去乡里一趟。回去后再跟陈书记解释吧。

    “林县长，那就说好了，明天去乡里视察，到时候我们来接你。”姜子元说道。

    “不要你们接，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受我回乡影响你们工作。我自己过去就行了。”林家声说。

    姜子元说：“那怎么行呢？万一遇到什么麻烦，把县长缠住，或县长出点什么问题，这不是我们的责任吗？”

    林家声说：“能有什么麻烦、能出什么问题？如果真出现你所说得麻烦和问题，说明在你治理下的吕梁还有待加强管理。这我就要提醒你们，农村的管理没有小事。希望你们好好研究一下，如何让吕梁明天更美好。”

    “是，一定按照林县长的要求，加强平安吕梁建设。”姜子元说

    这几个人过来，把林家声的计划彻底打乱了。他本来想明天一早就回县城的，那就改在下午吧，反正明天没有安排工作，倒也无所谓。

    傍晚的时候，林家声独自在村子里转了转。出去工作这么多年，家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想好好看看这块土地。在他的周围，很多旧房子拆掉了，盖起了楼房。路也比以前好多了。原来有一大片打谷场，在打谷场周边还有几棵高大的桑树，在那桑葚熟了的季节，林家声和村里的小伙伴就爬上树，还大声朗诵宋朝张俞的《蚕妇》：“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一边喊一边采摘桑葚吃，吃的满嘴都是紫褐色，搞得像小品演员似的。现在打谷场缩小了很多，因为许多年轻人结婚，没有宅基地就在原来的打谷场上盖房子，原来的几棵沧桑的老桑树也没了，林家声觉得这太可惜了。林家声慢慢地往前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村子西头。林家声小的时候，那儿是砖瓦厂，有成片成片的棚子，棚子里搭着好多竹竿，竹竿上铺上柴席，用来晾砖瓦。上小学的时候，林家声还跟小伙伴们来偷过竹竿。每天到傍晚，会从窑里推出一些没有烧尽的炭块，他们就拣回家去烧。后来因耕地保护法出来后，砖瓦厂不开了，闲置了一段时间，有人开始烧石灰。再后来石灰也不烧了，地方就闲在那儿了。

    林家声走过去，看到四周围了起来。边看边想，难道又开办什么新厂了？林家声好奇心起，走近一看，门上挂着一把大锁，看不到里面是什么。这时旁边过来一个老头，老远就嚷嚷道：“干什么的？”林家声转身一看，原来是胡老乐。这胡老乐是外乡人，听说五十年前从山东德州逃荒来到了圣窝，无儿无女，是个五保户。林家声说：“老乐叔，我是林家声啊。”胡老乐说：“噢，原来是家声，听说你当县长了？那可是大官。这可是我们圣窝的骄傲。”林家声心想，他还挺关心政治的。便笑了笑。胡老乐说：“你怎么到这儿了？”

    “没什么事，不经常回老家，我这回来了，就想过来随便走走看看。”林家声说，“这里面是干什么的？周围弄得严严实实，好像搞得跟见不得人似的。”

    “这是养猪场。不搞严实点，猪不就跑出来了嘛。同时也防盗啊。”胡老乐说。

    “养猪场？是麻壮壮的养猪场吗？”林家声还记得，上一次回家，听说麻壮壮与郑慧娟结婚了，还办了个养猪场。

    “什么麻壮壮，他早就不干了。而且他的养猪场也没这么大。现在连人都看不到，还养什么猪？”胡老乐不屑地说。

    “为什么不干了？是不是病了？”林家声问道。

    “你可能很少回家，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他们家出大事了。”胡老乐说，“那个麻亚，捣腾布匹生意做大了，赚了点钱，有了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不知怎么的就勾上郑慧娟，一起跑到了城里。麻壮壮就把猪全都卖了。他要去城里找郑慧娟。”林家声说：“找到了没有？”胡老乐说：“不知道。反正麻壮壮也没回来。听说在城里收废品。”

    这个郑慧娟，如果能看上麻亚，当初就应该跟着他，不应该嫁给麻壮壮，现在也不会有这种事了。林家声轻轻摇了摇头。

    胡老乐也跟着摇了摇头，还叹了口气。

    “那这是谁的养猪场？”林家声又问道。

    “是徐白凤的。”胡老乐笑呵呵地说，“她看我身子骨还硬朗，就让我过来给她猪场看看门，护护场子。每个月还给我发三百块钱。”

    原来是徐白凤的。想到徐白凤，就想到了十几年前他们的交往。自从出去上学上班，林家声很少见到徐白凤，关于她的一些消息，也都是听家里人说的。徐白凤跟姚天雷离婚之后，一直没结婚，虽然林家声没有做过亏心事，但她突然与姚天雷结婚，跟他还是有一定的关系，林家声总觉得对徐白凤有些愧疚。想当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拒绝了，她对感情生活不会心灰意冷，也不会到现在还单身的。

    “徐白凤……她不当老师了吗？”林家声问道。

    “这年头，民办老师有什么当头，又不能转为正式的老师，跟正式老师在一起，总觉得比人低半截，这种生活徐白凤说过，太没意思了。白凤辞职后就办起了养猪场，现在是致富能手，她办了三个养猪场，等猪都卖出去后，计算一下养猪的收入，一个月赚的钱，比干民办老师一年赚的都多。她不仅自己致富，还带领大家一起富裕，我们村里，包括周围村里许多人都在她的三个猪场做小时工。去年乡里还专门开会让她介绍养猪经验，希望她能带动更多的脱贫致富。哈哈，家声，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胡老乐说。

    林家声说：“老乐叔，你说得很好，让我了解了我们村许多事。谢谢您哦。”胡老乐得到林家声的赞扬肯定，明显很高兴。

    看到徐白凤发展得不错，林家声从心里为她高兴，也很欣慰。养猪属于农口事情，自己又分管农口，一个女人创业毕竟不易，我能为她做些什么？林家声沉思了很久。他想到养猪场里面看看，但养猪场卫生条件要求很高，现在都是科学养猪，对卫生要求比较特殊，这样贸然进去肯定不行，得事先消毒。林家声便问道：“白凤在吗？”

    “她今天去县里畜牧兽医站找专家了，恐怕明天才能回来。”胡老乐说。林家声“噢”了一声，并问道：“她找专家干吗？”胡老乐说：“有几头猪生病了，县畜牧兽医站也来人看过了，但现在还没好。”林家声又“噢”了一声。心想，这县里畜牧兽医站不正是我分管的农水口吗？她为什么不去找我呢？

    养猪场旁边有间小屋，是胡老乐住的地方。胡老乐说：“我还有间办公室，过去坐坐吧。我倒杯水给你喝。”林家声笑了笑，心想，自改革开放这几年以来，农村人的思想也在变化，现在的人呢，真的不简单，一个猪场看门的，居然也时髦地说起办公室，农村人也不落后。

    “老乐叔，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下回再去你的办公室吧。等白凤回来，让她到县政府找我，我找人给她看猪病。”林家声摆摆手笑笑说道。

    胡老乐说：“好的，我一定转达到。谢谢你啊，家声。”

    后来徐白凤没有去找林家声，也许不想让林家声再回想起当年的事，见面之后大家会尴尬的。但林家声回到县政府后，主动安排县多种经营管理局专家去徐白凤养猪场，为她排忧解难，解决一些实际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