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我会守护好你的前世，等待今生的你(余晓默篇)

    紫竹抱着陈深，静静地站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处，看着余晓默小心翼翼地为陈叔宝擦拭额头和手臂，抱着陈深的手臂不禁紧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害怕什么。她害怕余晓默真的爱上陈叔宝，然后再也不忍心离去。

    如果历史将如同史书上记载的那样走下去，那眼前的余晓默很快就会死于非命。她怕她不再挣扎，怕她不再下决心离开，怕她听从了宿命的安排，最终死在杨广的剑下，那这一场阴差阳错的穿越，未免太过残忍。

    余晓默一点一点擦拭着陈叔宝的身体，完全没看到站在角落里的紫竹和陈深。她就那么细细地擦拭着，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陈叔宝的身上，氤氲开来，散成一片雾气。

    这一刻，她突然发现不知道自己前面的路该怎么走了。几年的宫中生活，当年的余晓默的影子仿佛越来越淡。有时夜深人静时，她会恐惧地发现，自己越来越像史书里写过的张丽华——难道自己命定的，就要做眼前这个男人的牺牲品吗？

    人最大的痛苦不是死亡，而是能预知自己和自己最爱的人的死亡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想起苏筱雨的前世今生理论，她的心越加疼痛：如果这真的就是苏筱雨的前世，自己是不是就该这样一直守候下去？一直守候到命运把自己的生命拿走那天？

    可是，自己离开以后，陈叔宝和陈深的命运还是会像史书中一样吧？那没有了自己陪伴的这父子俩，命运该是如何的凄惨不堪。可是，如果自己就这样守在陈叔宝身边，那一世的苏筱雨，他的命运又会如何改写？

    没有任何记录能够告诉余晓默，苏筱雨到底会是怎样的结局：他会跟那个长着自己容貌的张丽华在一起么？还是，会一直想念着自己？他还能不能再有机会，像那次一样，穿越到自己身边，哪怕只有几分钟，只要让自己能摸到他的脸，就已经足够了。可是，命运会对自己和苏筱雨有那样的青睐吗？

    前世的陈叔宝将来会是那样一个误国的君主，这一世的苏筱雨会不会替他背负惩罚？明明知道眼前这个生命垂危的男人把自己视为珍宝，明明知道他就是苏筱雨的前世，可是，自己为什么还是无法全身心地去爱他？是因为，自己明明知道，这两个不同的世界，居然可以同时交错存在么？而苏筱雨，他又会不会真的，因为自己如此挂念另外一个男子（虽然这另外的男子本来就是他自己）而心痛

    承香殿的灯油添了几次，柳皇后轻手轻脚地出现在陈叔宝的床榻。余晓默坐在那儿，稍稍眯缝着眼，灯影里的脸庞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听到动静，她马上睁开眼，正要转身施礼，柳皇后按住了她的身体，无言地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陈叔宝，冲殿里的旁间努了努嘴。余晓默立刻心领神会，冲紫菱摆摆手，紫菱轻轻走过来，跪在陈叔宝的塌旁，接替余晓默给陈叔宝擦拭他额头鬓边的汗水。

    来到侧殿，柳皇后一只手拉着余晓默，另一只手拿着一串佛珠，轻轻地按到余晓默手里，带着宠溺的口吻，耳语般的声音说：

    “这是我给阿奴求的，一共两串，他自己那有一串，我怕他冒冒失失弄丢了，所以故意多求了一串来。现在这串佛珠就交给你保管吧，我看你对阿奴，比别的孩子要用心些，阿奴对你也是真心喜欢。以后，就让这两串佛珠护佑你们吧。”

    余晓默有点不安地低下头摆弄着这串佛珠，看到上面刻着的小小的“奴”字，莫名地有种熟悉感。她很快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这么珍贵的东西，世间除了陈叔宝和柳皇后，再没有人可能拥有，自己怎么可能在别处见过？

    嗅着佛珠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余晓默有一瞬间的失神：这香气真的很熟悉，自己难道，是在梦里见过这串佛珠？

    正殿里传来陈叔宝清浅的呻吟声，余晓默却像被什么吓住了一般，没来得及跟柳皇后请安道别，就一溜烟跑回正殿，跪坐在陈叔宝的榻前。柳皇后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有时安静有时风风火火的女子，心里暗自叹了口气：阿奴，不是当妈的心狠。你虽然对她一往情深，她对你也用情良苦，可是她的出身终究低贱。你即位以后，最多只能封她个贵妃，万不能越了规矩。破坏了老祖宗的规矩，是要受到惩罚的。

    转而想到仓皇出逃的陈叔陵，柳敬言又是一阵心痛：虽然早预料到了有这一天，可这一天真正到来，自己还是心痛。好端端的手足兄弟，就这么成为了仇家。不知道长沙王追查到了他没有。可是，无论查到还是没查到，无论是今天还是明天，陈叔陵终究难逃一死了。想想他们兄弟小时候一起在自己跟前嬉戏还恍如昨日，一转眼，已经人事已非了。

    余晓默攥着陈叔宝的手，紧紧地攥着，生怕自己一撒手，他就再也醒不过来。虽然明明知道史书记载他会醒过来，可是，万一醒不过来呢？

    要知道，史书上守在他身边的是张丽华，而现在守在他身边的，是个冒牌货，是她余晓默啊。万一因为她这次不小心的穿越，陈叔宝的命运就此改写，自己岂不是千古罪人？

    想到千古罪人四个字，她又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其实，在历史上，张丽华终究算是红颜祸水吧。美貌又如何，智慧又如何，国家一灭亡，国君最宠爱的那个妃子在历史上永远都会有一个同样的标签：红颜祸水。历朝历代，无不如此。

    余晓默忽然有些同情自以为很了解的历史上的张丽华了：她其实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再怎么美貌，再怎么智慧，又怎么可能成为亡国的直接原因？原来，从古至今，对于那些红颜美女就都是不公平的，什么祸水，都是那些亡国的君王或者那些道貌岸然的历史记录者为君王的无能和昏庸找的一个借口而已。张丽华是这样，那么，杨贵妃，应该也是这样吧？

    想到杨贵妃，余晓默又有些失笑：自己那丰富的联想能力居然还没有被摧残干净，想得倒多。自己眼下最该想的，不是陈叔宝醒来以后，该怎么把陈叔陵抓回来吗？手足相残，终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自己能做的，就只有，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守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