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与君别
翌日，莫家开始办起了丧事，上下哭声一片。
昨日为莫方庆生的那些达官贵人，竟见不到踪影。
原来是皇帝驾崩的消息泄露，文武百官为表忠心跟在皇亲的身后去哭丧，就算得知莫镇忠逝世也不会来。
将军狗死有人哀，将军死后无人埋。回想起昨天一声声奉承自己的话语和笑脸，莫方不由得反胃。
方稻清在安慰鹤青云，炽伟和希明跪在莫镇忠墓前磕头，方远山面色凝重的替莫千崖招待客人。
……
莫千崖有些愧疚的打开了莫方转交的那封信。
信中写到：
吾儿千崖，你若看到这封信，想必我已不在人世，人生短短不过数十年光阴，谁都会有这一遭，所以勿哭勿悲。
我时常有愧，知天命时喜得了你，你娘体弱多病早早撒手人寰，我连年打仗无暇顾你，托你与友人照看，闲时教你习武，你却避而远之。
我时常自豪，幸你天资聪慧，勤学经商，自弱冠之年便闯出了名堂，莫家的今天，由你一手铸造。
我时常欣慰，你的孩子莫方，虽天生无法炼魂，但好在活泼健康，聪明开朗，天山城的人家都很喜欢他，我自他出生便辞官照看他，锻炼他的体魄，而今也是将要成年，可惜我看不到他成婚那天。
吾儿切记，戒骄戒躁，为人正直诚信，父身病弱，执笔艰难，墨尽于此。
莫千崖读完了最后一句话，眼泪终于止不住的往下流，莫方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这时鹤青云走了进来，抹了抹眼泪拍了拍莫千崖：“方远山和他妻子有事要与我们说。”
莫千崖赶忙抹干了眼泪，收起了那封信。
随后方远山与他的妻子林百灵走了进来。
方远山大步走向前抱住了莫千崖，拍了拍他的后背。
莫千崖感激着对着二人道：“感谢你们今天能抽身过来。”
方远山与林百灵对视一眼，突然双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莫千崖大惊，急忙要搀扶：“方兄和嫂子这是为何？”
方远山边扇自己巴掌边带着哭腔懊悔：“都怨我，都怨我，是我连累了莫家和莫老爷子。”
“方兄何出此言？”
莫千崖不知方家参与夺嫡一事所以十分不解。
“方家在生意上受过七皇子的照顾，所以我与七皇子在私下的关系不错，七皇子有一日与我饮酒谈及了他的登高之志，怂恿我方家助他，功成保我方家万世富贵，我一时鬼迷心窍答应了他，助其经费私运兵器盔甲，买通了部分青龙军。”
方远山无比悔恨的道出了实情。
后面的事情莫千崖都知道了，而今七皇子造反失败脱逃，朝廷必会查到方家的头上，而莫家与方家的关系，天山城人人皆知，可以说方家间接坑害了莫镇忠和莫家。
“唉……”
莫千崖长叹一声，上前扶起了方远山夫妻二人。
鹤青云与莫方对视一眼，莫方点点头，表示自己全都知道了。
“人各有志，如今失利，实乃命数，方兄不必自责，只是朝廷若追究起来可有对策？”
方远山抹去鼻涕眼泪，看了林百灵一眼：“事败之后，我方家早就分批带着家当陆续出国，我们方家去投靠大燕国的林家，就是百灵的家族，今日前来是给莫老爷子磕头还有与莫兄告别。”
闻言，莫千崖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示意鹤青云一起送送他们。
“还有一事，莫兄。”
方远山叫住了莫千崖。
“贤侄与小女的婚事，怕是难有结果了。”
闻言莫千崖，鹤青云和莫方都愣住了，方远山一句话控住了一家三口三秒钟。
鹤青云刚要说什么却被莫千崖拦在嘴边。
莫千崖苦笑：“事已至此，我莫家也确实无万全之策，可惜犬子无福份，不能与令爱永好。”
方远山又“扑通”一声跪下了。
“万全之事，毁于我手，今日形势，责任在我，在我方家，不能祸及莫家！还请贤侄写下休书一封，向天山城和朝廷证明莫家与方家无牵连！”
莫方呼吸沉重，浑身颤抖了起来，他最不愿面对的一幕还是到来了，今日之后恐怕与方稻清缘分淡尽，心仿佛被针扎了般刺痛。
“方伯伯请起吧，我与方稻清之事虽是人尽皆知，但终究是你我俩家口头婚约，朝廷若追查下来，莫家自有办法，可她若被下了休书，恐葬送了一辈子的幸福，请方伯伯莫要再提。”
莫方内心悲痛，随后夺门而出，溜到了后山。
莫方心中烦闷，坐在长椅上发呆，虽早有预料，但还是架不住胡思乱想。
方稻清不知何时而来，站在莫方身后许久不言。
“唉～”
莫方终于叹了口气，招手让方稻清过来坐。
方稻清坐在莫方身旁，眼睛里布满了红色血丝，同时有着泪水打转。
“小方，我……”
莫方抬手打断面色凝重的看着她：“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方家也是为了自身利益而想，本无对错之分，你与我之事，更为简单，俩条路，我想办法带你流浪天涯，四海为家，或是从此形同陌路，各奔前程。”
方稻清拭去了泪水摇了摇头，她牵住莫方的手说出了利弊：“朝廷已经有所行动了，我们现在安然无恙只是通缉令还没有下达的缘故，若是你我二人被发现，那莫家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莫方沉默了，他不可能带着整个莫家浪迹天涯。
“还有，你可从未说过喜欢我呢！”
方稻清突然抹去眼泪，瞪起大大的眸子直直的看向莫方。
闻言，莫方再次沉默，迅速回溯这十六年，自打自己睁眼就看见了被方远山抱着的方稻清，十六年的形影不离，方稻清宛如至亲般陪在莫方身边，莫方竟从没有表达心中情感，难道自己对她没有“喜欢”么。
“若有机会的话，你来大燕国林家找我，到时候我再考虑与你浪迹天涯吧。”
方稻清整理好站起身给了莫方一个甜甜的笑容。
“好”
突然莫方脸颊传来温软的触感，大脑一片空白。
方稻清在莫方脸上亲了一下后快步离开了，只剩下在原地愣神的莫方。
离别没有多么伤感，莫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受，反而有点释怀的感觉。
望着远处佳人的背影，他只看见了她头上的桃木簪。
直到现在莫方感觉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他在这一刻才开始喜欢上了方稻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