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计成
只是对方虽然聊得愉快,可那老头竟然很快又想起了自己,现在自己不给出一个答复是装傻不下去了。
果不其然,有心算无心之下,倒霉的齐公子没招谁没惹谁的被人坑了。客厅之上当着未来岳父的面被个落魄老文士不着痕迹的一通嘲弄,想发火还找不到理由,这屈憋的差点真能憋死人。结果柴小姐出来虽然是很温婉可爱的道歉了,可自己依旧觉得有哪里不对,让自己浑身不舒服。
“胆大包天不敢欺。”柴云这诗第一句便出口不凡极有气势,用作开场首先震人三分,秦、齐二人都是一声赞,谁知赞音未落,对方诗句突然一拐。
对了,这是讽刺诗,而且是讽刺肚中无实却鸭子嘴不死的文人!
眼看柴老爷面色稍稍一变,这位老爷子显是也上套了,青奋暗号打出,一切计划继续进行。
只是他同样没想过去进秋闱考进士,漂亮的诗句本能会记下,但所谓十三万字的典籍恐怕能背个十分之一就算不错了。之前为了应付这个齐公子必须在学问上三难而倒,说实话,单单要以又偏又怪的东西考倒对方并不为难,只是那样的话,被考倒的人并不会心服,只会觉得出题人实在无聊罢了。这心情古今一理,就好象某人以脑筋急转弯整倒了朋友,然后就以此为据哈哈大笑自己比对方聪明,那也一定是要吃白眼的。
青奋本人,虽然从小应该说是不学无术,但说来难以置信,这样一个人其实很羡慕和佩服那些有学问有知识的人。自从在《儒门天下》遇到林倩之后,一道尘封已久的名为“书”的大门又重新向这个回头浪子打开了。
琴瑟琵琶八大王一般头面,魑魅魍魉四小鬼各有肚肠。这句话最早是在金庸老先生的《射雕英雄传》里见过,后来在穿越小说里不停的被人引用,好奇之下曾经查过出处。只是似乎名副其实的古联,源头已经不可追溯,不过有明确记载的确实在明朝张谊的《宦游纪闻》中所录。此时已经是清初,那位齐公子知道此联则可反映出他阅读广泛,这样的人或者盛产书呆子,但总难得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小人,柴小姐的婚事或者可以再议。而如果对此联无知而又作出不恰当反应,那也正好用来布下连环计的第一个圈。
想到这里,齐公子起身对着上面柴老爷和柴小姐施了一礼:“柴小姐才高八斗,巾帼不让须眉,慕鱼自愧不如。这就请辞了。”说完话也不顾后面柴老爷挽留,几乎是甩着袖子出了柴府的大门。
这诗……好象是……讽刺人的?到底是真材实料的进士,一首诗在心中反复读个百来遍,就算理性上还没整理出头绪,但感性上已经暗暗摸到了眉目。
“妹妹敏捷呢,这诗就是这意思。”柴云也笑着回答,女孩间的对话,语气又与和先生与公子不同。
看柴老爷这么配合,万事俱备了,青奋发出了暗号,旁边的小一突然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捧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秦先生的女儿也听明白那诗了吗?柴老先生倒没介意女孩的无礼,反倒是好奇之心有增了一层。要是以此类比的话,是不是就算是这女孩的学问也还在那齐公子之上呢?这是秦先生家传身教得好,一家大学问,还是其实齐公子只是平平而已?
“咳,小姐此诗……高深莫测,小生一时无法作答,还请宽限片刻。”齐公子也不是那种当真没脑的人,昨天的对联勉强能对上所以可以强充曹植,可现在这诗连意思都听不明白,就算想硬头皮上,那也得有可路可跑啊。
“虽然不是好买卖,一日夫妻百日恩!”
可青奋就是个祸星,所到之处注定不得安宁。姓齐的麻烦刚走,姓清的麻烦又来了。
被那秦小姐一提醒,齐公子也突然醒悟确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可话虽如此,自己也只是感觉上解开了这首诗,对这种古怪的文体依旧摸头不着脑,更遑论再对一诗。而且……腹中无实的文人……柴家小姐此诗莫非也是在讽刺自己吗?是在说自己不自量力,其实没什么学问却来想一亲柴家才女的芳泽,实在是痴心妄想吗?哼,柴家确实有财有势,小姐也漂亮有才,可姓齐的也不是落魄到要入赘的人,大丈夫岂能任人羞辱,此耻来日必报!
一时间柴家大厅里静寂无声,只有柴公子皱眉苦思的表情,下着众人不是端起放下茶碗时发出的轻响。
“这诗,这诗是姐姐写来讽刺那些嘴巴尖尖,腹中空空的假文人的吧?”笑了半天总是是笑够了,小一捂着肚子脸上肌肉还有些抽搐。
“哈哈哈哈哈,柴小姐不但学识过人,而且如此见闻广博,更难得还这么风趣。秦某这点学识还来贵府求先生,实是鲁莽了啊。”话里说着鲁莽,秦先生整个人却笑得前仰后合,按理来说颇损先生的风范,只是柴老爷和齐公子都被那怪诗弄得一头雾水,这会儿只想解心中疑惑倒也没谁怪他了。
“咳”青奋又是一声咳嗽:“小一,说了不要多嘴,现在柴小姐和齐公子正在做正事,你这么胡乱说上一通扰乱齐公子思路了!”
“云儿无礼,这要出第二题了。”柴云小姐看这句话拉回了齐公子的注意力,顿了一顿然后才说下去。
看到对方眉头稍舒,青奋知道这柴公子已经摸到些眉目了,只是他这个局中人陷在长考里不察时间流逝,其实光阴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仆人续茶水都已经两回了,也是时候给他最后一击了。
“既然联已经对过,那么下来我们对诗吧。不求韵脚平仄,只要词、形、意、景对上便可。云儿放肆,也请秦先生指点。”
“咳,小一,注意说话,什么叫小姐的诗太坏了!”旁边的父亲训斥说话不注意用词的女儿,可他的脸上明明是强忍的笑意,显然觉得女儿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柴云敛首施礼,秦先生与柴公子皆曰不敢,请小姐出题。
“……”已经连“啊”都没有,可怜的齐公子彻底迷糊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前言不搭后语已经不足以形容,这根本就不是诗,自己又从何对起。
“齐公子不必着急,此诗虽然浅薄,但也是云儿花了好久才整理得来,公子慢慢细思便是。”柴云温柔大方,也不赶尽杀绝,笑魇如花的尽让对方想去。
“啊,啊,啊……”那秦先生好像也被震慑住了,只是那僵硬古怪的表情只在他脸上停顿了片刻,随即便爆发成了一阵大笑。
“哦,对不起,齐公子,柴小姐,我失礼了!”被父亲一提醒,小一好像才想起其实现在是在一场考试,而自己只是旁观人等,根本就不该对考题做出任何评价的。
“秦先生大才,小女子费尽心思的机关尽在瞬间堪破,云儿若得先生为师那是莫大的福气。只是……云儿年幼,时而顽皮,先生千万不要嫌我这个学生太笨就好。”柴云一边说着昨晚就想好的台词,一边暗感好笑。自己长这么大了,这还是第一次说自己顽皮。不过细想一想,像收留朝廷通缉要犯这等事情都已经做了出来,其中何止是调皮那么简单就可以揭过。
“啊?”两人都被这个大转折惊得目瞪口呆,彼此相望不知柴小姐到底唱得哪一出。
“云,云儿姐姐,你这诗,这诗太坏了啊——”女孩好像笑得直不起腰,整个人趴在扶手上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自己和柴家小姐的相亲题试突然跳出个四十多岁的外人来围观,一开始的时候齐公子心中确实是有不快之感。只是刚才听了那莫名其妙的第二题,脑中一点头绪都没有,虽然不爽那中年老头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但这会儿下意识却希望对方再跟柴家小姐胡扯一阵,好让自己有思考的时间。
“张飞喝断当阳桥。”
装作不经意间,青奋两次侧头看了看外面的时辰,又略为匆忙的喝着手中的茶水。柴老爷虽然没有多少学识,但说到这些人情世故的细节却是在座的晚生小辈再拍几个马身也赶不上的。一看这小动作便知道,自己家这个准先生竟是肚子饿了!
富人不知穷人苦,柴老爷幼时也是穷苦出身,知道肚子饿的滋味,一看秦先生两父女那模样也该是有一段日子没吃过饱饭了,当下连忙吩咐摆宴,请秦先生父女俩也一并赴这场家宴,同时算是给先生接风了。
这小子倒也确实算是才思敏捷,只是姻缘不合,那也是实在没办法的事。虽然说这么做有些打击他的意志,但若他能从此去骄去燥,也未必不是一个进步的契机。
“哪里哪里,小姐大才,说道学问秦某已经确实没有可以教的了。只是昔日曾经读过不少闲书,又走过不少地方,讲讲今古故事,各地传奇或者还能博小姐一笑。咳,抱歉抱歉,秦某喧宾夺主了,今日是齐公子与小姐的诗会,怎的我这外人多了插了许多话,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