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九十六章 歧路荆棘，鲜血人伦，只为逍遥问
然后那名长老死了。
摇摇晃晃站起身，慕容沛已如三十许人，且还在继续变得年轻，容光焕发。相比之下，刚刚大获全胜的飞殿下脸色阴沉，目光深处戾色难掩，气息也变得粗重起来。
飞殿下朝她笑了笑，说道：“小雅不想你死，所以我决定……”
“简直臭不可闻！”南边一位妖娆女子，说着骂人的话，听起来竟不让人厌憎，相反觉得亲昵可人。
“敢问飞殿下，因何胁迫鄙门弟子，还有那些传讯……”
大叫之后便是怒吼，数十条身影不分先后，包括几名前来贺寿的宾客纷纷出手，人人展开道法祭出法宝，层层叠叠轰向一人。
千年岁月，慕容沛已经老了，鸡皮鹤发，手里还杵着拐，许是因为寿诞喜气，她的精神看上去还不错，腰身挺的笔直，此刻被不少人拱护着，均把愤怒而凌冽的目光投向天空。
又是一阵难言死寂，飞殿下神情变幻不停，周围没有一人敢于开口，呼吸之声可闻。
很明显这是一个带有魔力的名字，四方群修闻声惊呼，虽不知道事情缘由，但都豁然动容。
话音未落，长老已到宗门大阵之外，反手亮剑，直指对方面门。
麻衣青年的话回荡在耳边，如恶魔呢喃声声不止，小雅不想听、但阻止不了，抬手用力按住耳朵，发觉无济于事。
听到这种解释，山上群修愤懑难言，慕容沛一头雾水，寻思良久才慢慢整理出几分头绪，试探着问道：“因为十三先生？”
“原本准备随便找个人便好，没想到连老天都这么配合，送来这么聪明的一个孩子给我。”
“放你娘的狗臭屁！”突如其来一声怒吼，西方一条大红身影，人尚远，入眼已见拳风扑面。
出于某些不好的猜想，慕容沛没有马上道出全部，正犹豫的时候，旁边已有水仙长老按捺不住，身化重云腾空而出。
“你是雷尊的儿子。”
飞殿下想了想，发觉这个问题当真不好回答，索性道：“池鱼之灾。嗯，你们是无辜的。”
“……”
“传言果然是真的。”慕容沛忽然说道。
“不是啊！”眼睁睁看着无数华光扑面，慕容小雅拼命朝祖奶奶摇头，摆手。
“呃？”飞殿下楞住了。
“当时当事，记得家夫与我说过，假若传言是真的，殿下真的好可怜。”
有人留意到慕容沛的神情变化，一名主持阵法的长老悄声开口。
言罢，挥剑，纵横三道，横扫八方，普普通通连法宝都不算的剑光掠过，周围一片血色狼藉，那条当头冲锋的龙拐一分为二，哀鸣中跌落回原地。
“水仙宗与你从无恩怨，我与你几乎素不相识，为什么这么做？”
碍于实力境界不足，加之警讯内容简短，老者把麻衣青年形容的像仙人一样，只为突出对方厉害，具体内容却没有多少。接到讯息后，作为负责安全的长老并不怎么相信老者所言，虽按请求开启大阵，宣扬声威的意识大于恐慌。
下面的人、尤其慕容沛明白这点，但是没有办法。
她朝小雅眨了眨眼，一次，再一次……放在这种壮烈场合，显得格外滑稽。
麻衣青年略略点头，接着把目光投向周围，在那群被小雅称为“强大宾客”中搜寻，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熟悉面孔。
就是这么简单。
片刻之前，慕容沛还在心里谋算能否激对方放人，如今她不敢再奢望那种事情，只希望小雅早一点解脱。
剑裂，人亡，身碎，魂消，化成血雾随风而去，再无一丝痕迹。
在场数百名修士，慕容小雅修为最低，却是唯一真正清醒的人，但她完全被控制，群修发动攻击之前，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啧啧，亏你想着准备寿礼，他们竟然不管你的死活？”
现在可以了，也已经晚了。
声音就此终结。视线中，麻衣青年脸上流露出不喜的神情，随意朝那名长老扬了扬手。“凭你也敢提我名讳。”
飞殿下笑了笑，继续说道：“问逍遥，逍遥懂不懂？不懂？不懂不要紧，等将来你经历过所有事，慢慢变得和我一样，自然就会懂。”
“认识，但我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年山君为祸人间，三十七子纵横天下，威风不可一世。”失血太多，慕容沛脸色苍白，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容貌反而变得年轻起来，大有恢复当年风情的趋势。
老祖华诞，被惊扰就已经是大罪，遑论被人杀上山门？
“坏了，小心……夔神变！”
必须承认他这样做是对的，面对从未见过的强敌，若在因为人质缩手缩脚，仗也不用打了。
刚刚感觉到振奋，小雅紧张地期待着想要的结果时候，飞殿下神情恢复如初，满是讥诮与满足。
她阻止不了，别说她，此刻连慕容沛本人都阻止不了。
山巅，阵外，麻衣青年带着小雅，目光穿透玄幕朝下面看，很快找到要找的人。
“萧十三郎？！”
视线相碰，物是人非是双方都会有的感慨，区别在于麻衣青年仅仅只有感慨，慕容沛则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身体瞬间矮了半截。
“师叔认识来人？”
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到让人连恐惧的感觉都来不及生出，快到让人失去理智，自也谈不上考虑人质。
“小雅只是个孩子。”对着飞殿下的眼睛，慕容沛终不能控制心神，尖锐的声音怒叱：“若你还有半分人性，就杀了她！”
“问问就知道。”
“你是仙人，怎么可以像禽兽一样，你……”
“这个么……”
于是她忽然睁开双眼，泪水莲莲的眸子显露出从未有过的清澈，问道：“为人者总有三分底限，殿下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哦？”
“还有一事，是我亲眼目睹。”慕容沛又说道。
“呵呵，你说的很对，而且都是实情，我为什么要生气？”
“雅儿的剑与众不同，借我用用。”
水仙宗因此唯有一搏，没必要再问什么理由，也无必要说什么废话。
“生灭气息？”
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数百双愕然的目光望着空中，许久之后才爆响一声“啊！”
“对手太强，杀了她，才能让大家放手施为。”
“……呵呵，朕……罢了罢了，不提也罢。”
“不行的。”
“贪生怕死之徒，水仙宗没有这种弟子，杀！”慕容沛的声音透着冷意，掌中龙拐化形腾空，头顶黑白之气，声威属最强的一个。
“你不会死。”
明知不敌，非战不可！
预料必死，非战不可！
飞殿下回头望着小雅，怜惜之色溢于言表，温柔说道：“我决定了，要收她做我的传人，尽得我所长。对了，刚刚你问我为什么没有底限，还记不记得？”
与此同时，山上群修也在审视着这位“胆大可称包天”的人，试图把他与传闻中那些巨魔大寇联系起来。
尝试过战斗，慕容沛看看完全变成碎肉的双臂，体内如千军万马冲锋，于是知道挣扎无谓，目光反而变得平静起来。
那是一种约定，祖孙间无聊时候定下来的约定，万没想到用在今天。
“当真用心良苦。”
“啊？！”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飞殿下忽而一笑，脸上灿阳怒放，漫天阴云随之尽散。
“嗯？”
“告诉你：我在问道。”
“朕曾一谋扫灭楼兰，今日若能栽培逍遥，功绩何尝逊色当年！”
“你！”没见过有谁这般喜怒无常，没想到带来这种结果，慕容沛为之色变。
飞殿下此来放手杀人，理由不肯交代，甚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懒得讲。
“紫云大会，十三先生当着所有人的面诛杀四子，也就是你爹，殿下躲在人群背后不敢出声，表情精彩的很。”
潜意识中，她虽觉得这样做不妥，仍不得不与之配合，与众人一道主动出击。
狂龙向前，冲锋时、慕容沛迎着小雅的视线也在摇头，面色冷漠而决然，目光却有些深。
在小雅惊恐的目光注视下，飞殿下伸手摘下小雅的剑，笑了笑，怜意愈浓。
“嗯？”
“你，你是……飞殿下……”
“呵呵。”
掌中感觉有些异样，飞殿下低头看，发觉剑上一条裂纹清晰，纹内黑白二气流转，仙力冲击下竟不肯消失。
如今这些想法通通作废，明摆着的事实，麻衣青年挟人质势压水仙宗，无论稍后把他怎样，水仙宗今日丢脸皆成定居。
“杀了他！”
“比如现在，你只要看看为师如何让你祖奶奶生不如死，今后便不会为亲情所困，多好。”
于是小雅明白了，只好无助地闭上双眼，让眼泪默默地流。
遥想将来，飞殿下不禁要为自己叫好，感慨万千：“我有把握，等到杀死萧十三郎的那天，雅儿便能修成成果，至少……”
这种状况、如果来人纯为仇敌倒也罢了，若其与慕容有旧，便有可能召来非议，甚至影响清誉。
“祖奶奶不要啊！”慕容小雅放声哀呼，声音几乎淹没在大潮中。
飞殿下犹豫了一下，最终觉得应该直面本心，轻轻点头说道：“没错，我这次来……”
四周再度陷入沉寂，与之前那种安静不同，此刻山上哀鸿遍地，死掉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茫然望着周围，弄不清这一切到底如何发生，为什么会发生。
“错了错了，你们都错了，听说他娘是好人，放他爹的屁。”东面一条铁蹄壮汉，长面堆满谄媚的笑，等到看清殿下真容，感受到其气息，神色突又变成紧张，摇身、对天长嚎。
有些意外，有些羞恼，飞殿下望着重伤、但未死的慕容沛，说道：“萧十三郎传授给你？”
小雅知道飞殿下故意的，包括让放松对自己的禁制，特意选择这个时候让自己能够发声，全都是故意为之。可她不能不开口，虽知没什么效果，相反会乱了军心。
一名老者本有些顾忌，听后反把重心改变，锐锋直指小雅心口。
慕容沛完全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也不想听。
“为什么呢？”
“你和我不同，我是被动经历慢慢领悟，你有为师引导在先，亲手创造最好的条件。”
飞殿下断然拒绝，说道：“来之前我就在想，这么重要的过程，该用什么方式进行才合适？想来想去，我觉得需要一位目击者，跟随我走遍整个世界，走过当年萧十三郎走过的每处地方，见证没一件事。”
“成何体统！”北面一修踏剑而行，神情刚正不阿，一来便朝南方女子训诫。“道院中人，岂能如此粗鄙不堪。”
小雅死咬着牙，只用尽量凶狠的目光回应。
似解释又像自言自语，言罢不等众人明白，飞殿下挥剑斜斩三方，连戮十八修。
时间太久，即便修士变化也很大，当年他并未刻意记得谁是谁，如今想认出来，真的不是那么容易。
“干扰我的心神，一瞬间，一刹那，一点点，也能帮他们的忙，对不？”
“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