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二十四章 剑胆杀心
“本源地火，金乌真火，罗桑，木本源……”
“烘炉无所谓，关键在于那颗树。”书生神色变得严厉，强调说道。
白衣书生稳稳端坐，周围三千剑意纵横，不停吸入进入剑身的各种气息，再被书生一一吞掉，留下精华后吐出来，重复之前的进程。
轻声缓缓，美帅表情由讥讽转为悲愤，挥手喝斩。
“罢了，不提这个。”
“这又是什么？土……怎么会有这样的土？”
这边美帅微微一笑，接过来说道：“是真的。要是没有你那句话，本帅一定主攻铜獒。”
“这是……九阴之气？”
天地，罗桑，九阴，从战斗的角度考虑，哪个都能单镇红獒，三者合一、金乌锤炼甲子岁月，让初入的他拿什么与之抗争。
“呃？”美帅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摊手。
“是。”
“……”铁包金神情微变，举足欲动。
……
形聚，獒出，一灰一白两条身影走下虚空，朝那账房先生模样的书生抱拳。
称得上荒谬的一幕震惊了所有人，不单黑、铜两獒难以理解，人修也在发愣。
“十三呀。”
真境器灵，天地之宝，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否已经……天下无敌！
从自由之躯变成受制于物的器灵，通常情况下没有人愿意，当时当下这种状况，谁说不是最佳选择？
来不及。
之前与美帅强攻铁包金，苏老板还不知道红獒具体发生何事，只是觉得己方得到这么重筹码，断没有轻易放过之理。
本源地火啊，冥火啊，金乌真火啊，九阴死气啊……什么样的宝物能在这种环境里保持完好，没有顷刻化成灰烬？
连决死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可曾留意到那颗树？”
围攻三獒的人个个带伤，最沉重莫过于苏老板与关关，天心蛤蟆恢复人形，半边身子如同在血池中泡过，嘴角撕开半边，相比之下十三苏更惨，有几具身体只剩半边，合体后走路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
铁包金如山般的身躯撞入眼帘，威风赫赫。
清啸声起，红獒被捉，铜头再度一飞冲天，沿路哀嚎。
烘炉是宝物也是壁垒，本身存在极限，火焰之争过于猛烈，或可将其撑破；此过程中，红獒引导火焰强冲一处，试着毁掉它、冲出来。
“呃……”图奇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
“什么样的剑能放在这里……啊！”
“围！”
图奇一愣，赶紧叫道：“诛心之言，判官的话你都信！”
“见过先生。”
连他都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内心认为铁包金虚张声势，担心说破。与之抱着类似想法，凋零铜獒挣扎回到铁包金身边，再不提什么“头獒”“晚了”之类的话。
铁包金摇头转回身，问美帅：“现在如何？”
可是烘炉……它是一界啊！
阳间真火与冥界之火在密闭空间里相遇，结果早已注定：毁灭，或者融合。
“呀！”
“嗯。我徒弟。”
“吼！”
“你啊……”美帅幽幽一声长叹：“装模作样，其实为了想逃命，连最后的机会也错过了。”
百余名回援剑修自动顶上去，隔开己方同伴、并将三獒围在正中，个个神色透着紧张。修士中间，白宜指挥所剩飞蚁，将那个包围圈子封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空挡。
那是红獒一生之绝唱。
“别乱动啊，本尊很忙，再说我也不想杀你。”
没什么好争的。
斗火、斗志皆不如，红獒还剩下一项选择——斗器！
大半剑身亮如秋水，仅贴近剑柄处一丝红线，诸般火焰的洗练下，那是红线起争雄念头，以凶蛮强行压下周围赤色，犹如君王落座殿堂，威慑八方。
“我……”
双獒脸色都不好看，目光如火，杀机毕露。
铁包金扭头望着图奇说道：“本座记住了。”
“老实说，本尊觉得希望不大。”
看过，弄清，铁包金把目光投向美帅。
形势看上去很清楚，两败俱伤。
……
红獒试了一次就死心，也安了心。
“这件袍子，本判才穿上不到四百年，才四百年啊，几乎因为你彻底毁掉……”
古木一战，淬不及防的九阴唤醒烘炉，在无人操纵输力的情况下硬抗巨剑，将十三郎连人带剑一道崩飞，自身完好；甲子后，烘炉淬炼将臻完美，凭一个半残之身的红獒就想毁掉它，无异于痴人说梦。
除了这边，鬼卒战场的形势相当明朗，八方风雨阵肆虐依旧，四獒所率超过万里鬼卒所剩无几，且呈现出崩溃姿态，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红獒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暗你骗鬼啊，师傅向徒弟求情。
“此先我等轻敌……”
有些出乎意料，那个看去专心致志的书生睁开眼看着他，欣然给出回应。
梦中梦，梦难醒而且难信，红獒忍不住要问。
扎根狂灵地六十年，罗桑古木所吸收到的狂灵气息。
“十三蛮好说话，你别太担心。”书生认真安慰道：“这会儿大家都忙，等等吧。”
“呃？”
为敌则注定灰飞烟灭，不若接受命运的安排，抱着这种念头，红獒将身体彻底转化为火焰，忍受着阴阳相融时必然伴随的消解与痛苦，与之相配合。一股股陌生而强横的气息冲刷而来，神智很快变得混沌，红獒默默接纳，忍耐，祈祷，并且期待着。
这些“东西”汇合一处，炼化相融之后，能否返璞归真，突破那个让他梦寐以求、求之不得的门槛？
当然他可以选择另一条路，将以上提到的诸般存在全部摧毁，以力证道。
炉内非但有剑，还有人！
“我怎么知道呢？”
嘲风两击威力强大，自身受到的伤害也不小，连雨薇都受了伤，气息不宁而且脸色发青，像是中了毒。
“不是……向谁求情？”
“炼什么剑，这是修行呵。”
海边，山上，天上画面渐渐消散，六獒头像有变。
“知道你很难受，先忍忍吧。”书生和颜悦色规劝道。
“可是……”
全力一冲换来巨响，烘炉原地弹动三尺……也就这样了。
“崩！”
“不想吗？”
“炼剑？还是练剑？”
美帅知道他问什么，反问道：“你的意思？”
“唉……”
图奇表情古怪，黑獒满脸震惊，连美帅都吓了一跳，几方大能表情各异，均不及最后一声叹息来的悠扬。
让人惊奇的是，铁包金看上去比所有人情形都好，身上连伤痕都看不到。
“来啦。”书生正在思索什么，随意问道：“看到了？”
或许因为身边有人，书生不像独处时那样轻狂随意，淡淡说道。
更远的地方，图奇率领的横沼军团并未离去，远远望着这边战场，蠢蠢欲动。
不说烘炉，就是那把与之对抗过的千丈巨剑，红獒想摧毁也非举手之功，非经漫长炼化不可。
图奇愤怒叫道：“你胡说！你挑拨离间！”
或许因为憔悴，对应显得目光越发明亮，破局后美帅粗粗观望，抬手朝铁包金所在的方向一指。
“休想！”苏老板愤而怒吼。
“只能这样了。”
铁包金稍稍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放出红獒，本座撤兵，放尔等自由离去。”
惊喜呼唤，黑獒倾全力将纠缠的对手震飞，一路颠簸跑回铁包金身边，神情微惑。
“可是……”
“不用可是，一次没做好，接着做就是。”
“那是罗桑，金乌落足之所！”
“哪有这样修行……”红獒不明所以。
“何意？”铁包金微微皱眉。
美帅好奇说道：“你还在乎吗？”
确认无法突围，红獒心内感觉并没有多少懊丧绝望，相反变得安定，甚至有些期待。
“当！”
烘炉扣顶的那个瞬间，诸多此前无从感应的气息冲入脑海，同为火物，境界足够，红獒挨个清点那些气息，心随之沉落。
“为什么？”
叫归叫，苏老板内心忐忑，他早已查看过铁包金的状况，怎么看都像恢复全盛……虽断定其中必有蹊跷，仍禁不住忧心忡忡。
作为完好无损的一方，横沼军团有足够实力决定这场战斗的走向，加上此前那样强势，没理由在乎谁是谁非。如今这样的表现，要么是装，要么别有隐情。
“有他提醒呀。”美帅用手指着图奇，“他说不是，那就一定是啰。”
“散！”
红獒没有那么做。
原地美帅身形显露，脸色苍白看不到一丝血色，连腰都弯了半截。其身上判袍光泽黯淡，好几个地方开了口子，显得有些凄凉。
“求情？”
“你本来就没打算反抗，对不？”
罗桑伸出的枝条回收，烘炉飞归重新悬挂在树梢，除表面红芒流转更快、光亮更足之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
“是男人就不要婆婆妈妈了呀，配合做事，完了要是活着，本尊为你求情。”
“金花判官涅中无敌，原因在于判袍之上有阎君祝福，岂止打几拳那么简单；只不过，二次发动需要一些时间准备，本判才会和你这条死狗说话。”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多么明智……身魂展开之后，各样气息随阳火灌入，红獒才发现炉内并非只有火焰，还有一把剑！
“嗯？”
他的头裂了，四分五裂的裂，满嘴钢牙崩飞无数，庞大身躯乱翻斤斗，难休难止。
“你从哪里看出，本座是头獒？”铁包金说道。
冥界大能，红獒绝非意志薄弱，遇真灵也有勇气与之一战，纵不敌，仅死而已。
“没……没事吧？”
天地之宝，天地意志，意志并不等于灵智，自己毕竟是有灵之物，想必这件宝物也能感知得到；既如此，它是否会因此作出选择？
“呵呵。”美帅只是笑笑。
喝声又起，铁包金的身体再生变化，内里忽有八十七重巨浪，浪与浪之间几无间歇，分头冲向四肢百骸。冲击之下，看去强横无匹的铁獒身躯四分五裂，脸上带着惊愕的神情……急速走向灭亡。
“十三？”
“……那我，能活吗？”
红獒知道自己完了，不应该叫完了……他意识到自己与烘炉之间的争斗不是斗法斗力，而是阴阳两界之火相融后，由谁的意志主导。
阴阳两界火之本源，罗桑古木，金乌真灵，还有九阴气息融入，甚至还有一股他从未见过、闻之便觉得胆战心惊的气息存在……那是狂灵的气息！
小小烘炉从天而降，十里红云无从逃遁，一下即被扣死，就像捉蛐蛐。
铁包金没有回应黑獒的话，与美帅一样，他现身后首先把目光投向周围，粗粗看一眼战局。
感觉难以置信，红獒定睛仔细看，陡然心神剧痛到难以忍受，生出想要流泪的感觉。
假如是因为某种秘法，事后反噬难免，但那对人修而言毫无意义，当时当下谁都明白，铁包金以全盛状态出击，无人可敌。
“……”
属于铁包金的那只鳌头彻底没了踪影，红、黑、铜头三獒颜色变淡，相反灰白两色越发浓郁，直至变为实形。
“啊！”
没什么好看的。
真火有成之后，自己是否会因祸得福，变为这座烘炉的……器灵！
他知道自己“死”定了，同时迎来鬼物几无可能拥有的绝大机缘。
同一时间，震天狂啸冲荡云霄，浩荡轰鸣横扫，最先投入战场数十道掌影彻底崩灭，十三苏随大力飞向四方。
作为被袭击的对象，此刻的他本应该愤怒、癫狂，以全部修为与意志发动反击，求一条逃生之路。
……
“这倒不能怪你们，主要是大家抽不开身。”
……
望着那把静静悬浮、稳稳吸纳周围气息的剑，本就不太清醒的红獒觉得自己在做梦。
“的确强大，烘炉为至宝，不过别的人都已经疲惫重创，所以……”
“……好吧……”
红獒叹了口气，暗想这叫什么事啊！
“杀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