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九十四章 信与逃
胡编就会被赶走，没有人例外，没有谁能造假。
“不关你的事。”
紫云明显没明白意思，应了声，后茫然问道：“此次出游，老师何时归来？”
“可恶的小子，看你如何脱身。”
红尘星之所以得名，在于此处几乎不存在灵气，是一处最最典型的落灵之地；非但如此，这里的人分为很多种族，天性便带有一份狠辣本能，征战常有仇怨复杂，艰难建立信任。
“灵机，灵机……观其所为，还真是像啊！”
天道化身千万，难保被人摸到形迹，然而天道无所不能，又怎么会被人认出来？
树下，竹椅，因瘦小略显猥琐的老人举壶满酌，样子不太高兴。
老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回头对神情错愕的紫衫中年说道：“今后这里靠你打理，切记为师教诲。”
时临初夏，暖阳渐生躁意，四面汪洋的巨鹿岛比平时多出不少人，很是热闹。每年这个时候，别海书院开门收徒，从各个地方赶来求学的人们络绎不绝，还有那些陪伴的人、因福泽不厚暂无法入门，纯为长长见识而来。
心知两人必有不方便说、又足以坚信的理由，十三郎依旧不服，执拗说道：“我不明白。两位不知道，我发现灵机……”
那是天道啊！
老人不管他能否听懂，沉吟片刻后，神情忽然变得愤怒。
血魂子再次表示赞同，肯定说道：“灵机神秘莫测，境界只比我们两个稍逊，从你的角度看过去，当他是天道也很正常。”
“西楚、徐明望所见：旭日当空，不知哪里跑来两条黑狗，吞日不成，反被烧成灰烬。”
……
听着很容易，实际上、能够看到的人千里挑一，大多茫然、或者胡编。
“老不死的东西！”
“你不需要明白，朕也不需要知道。”
别海书院传授的不是什么圣贤经典，也不讲授做人道理，而是仙法，大道，与天条界律。
夏至梨花落，梨园内满地红白相间，枝头嫩梨点点青绿，不甘心的蜜蜂嗡嗡飞舞，四处寻找所剩不多的花蕊，见后亟不可待的扑上去，所得寥寥。
言罢，老人身躯微晃凭空消失，原地留下紫云呆呆发愣，久久不能回神。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明白为什么无所不能的老师这样惶急，更不会知道，此时此刻相隔无尽空间之外，有个叫十三郎的人正说着与此相关的话。
十三郎恍然说道：“他是你们当中……谁的人？”
所知中，灵机是位游戏风尘的异人，被其声名所引，六大宗族每家都曾试过招揽此人，楚氏也不例外。当然大家的遭遇也都一样，灵机婉拒各方邀约，继续过他的快活日子，直到……血衣狂魔那件事情发生，灵机彻底消失，再无踪迹。
稍想了想，十三郎说道：“两位至少应该问问我的理由。”
念着念着，紫衫中年不知为何变得紧张起来，鼻尖之上满满汗水，有些不敢继续。如此又持续了一会而，他小心留意着老人的表情，试探说道：“是不是，让他们明天再看？”
事情就是这么怪，百年前，一名落魄老人在巨鹿岛上创建书院，很快发展了第一批弟子，之后年年开门收徒，在极短的时间内名扬四海，渐渐被红尘星上的人们当成圣地。
书院收徒并无限制，福泽是唯一需要满足的条件，具体将来很简单，学院门前有院长塑像，心神投入易生幻象，只需把自己看到的情景——不管是什么，如实讲述给老师听，便可获得入门资格。
四方修士个个迷茫，忽听天上传来冷笑，满满不屑。
老人摇手阻止，目光随着几只蜜蜂的身影在“落败花丛中”飞来飞去，体会着它们失望的心情，渐渐有了决断。
百年时光，年年开门，看过塑像生出幻象的人不计其数，他们看到的一切都被记录下来，整理好，汇总分类后送入梨园，交到院长手中。
“幽凉山上赵家……”
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楚狂觉得自己像在做梦。愿来天道就在身边，曾经差点被自己的宗族招揽为客卿。
“不用，不喝了。”
红尘星，巨鹿岛，别海书院。
猜疑中有人低声喝骂，当年獴逻、如今美判格外愤怒，恶狠狠咬牙。
这是一桩怪事。
“竹南、高元山所见：三虎争鸣，一巨禽隐隐现于天空，其后中断，结果未知。”
因为是院长说出来的话，其弟子毫不犹豫选择相信，之后传给下一代弟子，传向四面八方山河万里，终有一天、整个世界只有一个声音。
……
十三郎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心思转动正想说点什么，古帝再度开口，声声冰冷，字字含威。
……
纵经无数艰险，击败无数大敌，血衣杀者仍被这个结果打击到绝望，难有斗志。
天道啊！
“疯言疯语，一派胡言！”
“老师怎么能这么说，莫非弟子……”
十三郎大为不解，问道：“看样子你们都不能掌控灵机，凭什么那么肯定他不是？”
或者，它有意让人认出？
紫衫中年注意到这一幕，连忙转身。
到那时，这里将不再是人间凡俗，而是天界！
古帝果断拦住，冷冷说道：“血魂子也一样。”
血魂子坦然说道：“人界灵机，道院学子，山君门下，与你相交莫逆。”
“紫云啊，为师要走了。”
不管修仙还是修道，总要有个样子才能说服人相信，红尘星内见不到修士，无法演戏仙道神通；那些对修士而言极其珍贵的功法毫无用处，几乎等于废品。这样的地方，把修仙编成故事讲述，或许能让人们得些乐趣，对着一群天生好勇斗狠的人们讲些无法验证的大道理，谁乐意听？
“灵机是天道？”
啊对了，别海书院院长有个颇具仙气的名字：灵机。
……
……
古帝一旁回应道：“谁的人都不是。灵机就是灵机，独来独往，与我二人皆有关联，但不会偏向哪一方。”
十三郎忽然指名道姓，不知惊呆多少人。
只要他说，人人都会相信。
紫云惊叫一声，控制不住屈膝跪倒在老人身前，哀声连呼。
“弟子去取……”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院长，也即那名落魄、甚有些猥琐的老人，他有一项谁都比不了的天赋：说服。
“灵机？”
“那个老家伙是天道？是掌控所有修家命运的天！”
“临潼关、释海所见：河上独桥，两人当面渡河互不相让，先后落水而亡。”
“灵机？！”
老人像是没听到这句话，默默举壶至唇边……酒尽壶空，原来已经喝没了。
……
这就真的怪了！
紫云完全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神色茫然。
似是而非的推断，需要答案才能释怀的程睿选择相信十三郎的话，颓然跌坐。
血魂子毫不犹豫说道：“没错，老夫不想知道你发现什么。”
十三郎听出话中味道，追问：“你们知道我说的是哪个？”
古帝冷峻说道：“不用问，灵机一定不是。”
老人身旁，一名身着紫色衣衫的中年人恭敬相陪，手里捧着一大堆文书，翻拣着挨个念给他听。
老人摆手示意他不要自责，接着说道：“老夫料所一件事情，而且你也看到了，万生凝望所见皆为凶兆，为师要避一避。”
“我该如何脱身？这是你们二位需要考虑的问题。”
啊！
院长解释的很清楚，大道得自于天，修习大道不是为了飞天遁地也不是为了杀人斗勇，而是为了印证天条，如此时间长久之后，这个不能修仙的红尘世界会被天意充盈，人人得道。
老人笑了笑说道：“也许很短，也许很久，也许永远。”
血魂子频频点头，说道：“灵机就是灵机，只是灵机。”
与程睿灰心绝望不同，狂胖子感觉极其荒谬。
身为六族顶尖大佬，楚狂同样听过到灵机这个人，对其了解比程睿更多。
人界灵机在秋猎之战中“舍生取义”，这是由火姑娘带回来的准确消息，从未有人怀疑。
“有这功夫不如想想，你把遇仙之事对朕与血魂子挑明，接下去如何脱身。”
……
天道无法令狂灵臣服，又不能眼睁睁看着狂灵被时间磨灭，因此需要天资出众的修士修行狂灵道；狂灵功法难得，对灵机而言不过小菜一碟，后来发生的事，许是因为他觉得当时的程睿心存安乐，有必要逼其激发潜能。
对红尘星上的人们来说，从院长口中说出来的话与金科玉律等价，更奇妙的是，得其真传的人或多或少都能得到此种能力，别海书院的教习就是凭着此类能力的大小分级，收徒后再把这种能力传给更多人，开枝散叶，越来越兴旺。
表情、声音皆不容置疑，另十三郎感觉意外的是，血魂子这次坚定站在古帝一方，为严谨刻意补充道：“除非你讲的灵机另有其人。”
下方人群，血衣杀者目光陡然明锐，闪烁几次后归复黯然，面如死灰。恍惚中他觉得，自己苦苦思索的因果因这句话变得明朗，当初一切都有了解释。
……
言外之意，不是天道的灵机把自己扮成天道，十三郎受其所骗。
“灵机绝不可能是天道。”古帝干脆说道。
判官在骂谁？为什么骂？
“他妈的！”
燕山老祖连连摇头，心里塞满稻草一样乱七八糟，周围沧浪群修如中了定身咒一样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