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 不复仇，只出气
还有他吐出去的那个气团，被一道灰蒙蒙的环束缚，但无办法像大灰体内彩光那样收紧，挣扎不已。
“胖胖的记忆还在，与这些诅咒混在一起。所以，只要我找到破解的法子，再把它带出去与胖胖融合到一起，它就能活过来。”
他怎么也来了？他不是宿主吗？
光头青年再次开口，说出的话、说话的口吻、说话时的神情，怎么看都像主动求死。
烈阳之下，阴影如败兵、如退潮之水，寒凉如残匪试图顽抗，在骄阳烈焰的烘烤中灰飞烟灭，变成温暖的一部分。昊阳火轮离地的那一刻，整个世界恢复光明，黑暗只能躲进角落苟延残喘，等待其疲惫、撤出的时候。
光头青年神情微变，在那种回荡种找到一股异样感觉。
光头青年望着十三郎，不屑说道：“你打算怎么做？”
有些人、有些存在，总是那么奇葩不可理喻，遇到这类人，对其发泄愤怒只能让自己更愤怒，对方更得意。听了青年的话，十三郎知道他就是那类存在，本不想理，但其胸中忽有贲烈之意，就像吸足气的球一样封不住口子，鼓荡回声。
不含感情，不像辱骂，彷如某种宣告，一句定性的话。
情绪发泄出去，心情放送下来，意味之苦苦维持的意志迅速崩跨；这个时候的人最虚弱，便如积攒了无数年力量的潮水发动反扑，瞬间淹没掉一切。
灰哥莫名其妙，心里想本神也在奇怪，为何看你觉得熟，可就是想不起来；至于说话，本神当然会说话，只是你们人族听不懂……咦？为何我要自称本神？
“啊！”
来就来吧，可他……转变也太快、太大了吧！
一直等到这一切结束，十三郎轻轻说道：“你没能杀死它，所以谈不上复仇。可你让它受了委屈，还有叮当，还有大灰，我得替它们出气。”
他要看到叮当灰哥的表情，十三郎就让他看，看个够。
反手凌空一指，将光头青年的舌头连根挖出，顺石横扫，满口牙齿根根两断，一点鲜血都没有。至此，其肉身再无血肉，仅剩骷髅头颅悬在半空，坐在彩光之上。
“放心，我看过，没事。”
“替她们出气？”
“记不记得我？会不会说话？”
“这样也好，你能帮我很大忙。”
“呃……”
光头青年诚心赞着，神色间惊容渐渐消退，代之微微欢喜。
“好好体会，这才是死亡的真正感觉。之一。”
心里疑惑，脸上神情自然显露，既然不能说话，十三郎知道没法从其口中问出什么，索性不管。
“了不起！”
咣当！灰哥一头栽倒在地上，体重太大导致骨头差点散架，其肚皮内彩光震颤几次，将出未出。
天亮了。
“欧——昂！”
……
十三郎先把叮当放下，回头看看灰哥的情形，问了句。
整顿思绪，片刻后，十三郎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将天心蛤蟆拿到手里。
光头青年明白十三郎的意思，可他居然在笑，而且还能够说话。
“这不可能！”
“欧昂！”
此刻十三郎身体仍在万丈外，赶到之前目光一直对着叮当，用眼神传达安慰。
不好的地方是，叮当体内一点彩光、如种子与魂魄相连，一看便知无法去除。
逃是逃不掉的，十三郎境界远逊但有大力远超，未感悟前不知道在何方，遇到此物一点办法都没有；如今逮住它的尾巴，凭力量便能拖住其身体。
这才过了几天？他怎么就能够摸到……道之边缘？
“无知的东西。”
落日时的感觉是“让”，黑暗凶猛、但它只敢填满光明离去后留下的空当；天明时的印象完全不同，阳光以驱赶的方式收回全部，王者之风。
灰哥心里大赞漂亮，叫出来声音沙哑无力，硕大头颅竭力想要抬起，挣了两下发觉是徒劳，无奈最终放弃。
大力袭来，光头青年身躯粉碎，头颅稳稳落在原地，正对着灰哥这边，仍旧可以看。
极路并不代表终止，朝阳虽美只是布景，画中之魂仍需由人来扮演；因此，当那到声音响在耳边，当那条惊恐撕裂天空，当那些象征怒火的霹雳、代表心绪的飓风横扫山野，当那片来自金乌、本为朝阳、如今与昊阳同衬争辉的火海撞入眼帘，当那个踩风踏火，眼若星辰，周身被雷电之光环绕的人影走进心海，原本站都站不稳的灰哥陡然变了模样，仰天咆哮。
收字喊出，他的四肢已经崩散，唯独那颗光溜溜脑壳连着身躯，能看，能听，能思，能想。
言罢一点红芒灌入，由不得灰哥抗议不公，头脑昏沉无法抵御，很快合上眼睛、像叮当一样入睡。那边，十三郎仔细将叮当与大灰放到一起躺好，随手画出一道灵膜隔绝四周，这才回过头来望着胖胖，沉吟不语。
“那就好了，那就放心了。”
十三郎心头微动，似也找到某种感觉，但只维持一瞬便散去，继续忙自己的事。
惊呼于此刻响起，光头青年望着那个呼啸而来的身影，一眼认出来他是谁。
……
……
“她已经不能救了，再说……”
灰哥不认识来人，可是心里觉得熟，熟得好像刚刚一块儿玩耍了十来年一样；看到便能知道，知道当即明白，它意识到这人就是叮当所说的哥哥，接下去的事情、叮当、甚至来拿自己在内都交给他来办，再不需要操心。
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径直飞到叮当那边，将她轻轻抱入怀中。片刻后，十三郎发现叮当只是疲惫过甚，身体创口虽多但仅伤及皮肉，这才稍稍放心。
“休息吧，醒后再说。”
声到人未到，玄法大力已达战场，一个灰蒙蒙的环套在灰哥的身体上，堪如无数只手掌齐齐拍打；当头一棒，五彩之光像蛇一样缩回身体，顷刻又被排山倒海般的压力压成一团，直至成为拇指般大小的球。
“看着就好，不许多嘴。”
封印之后红芒涌动，暖洋洋、又清爽的气息将叮当、连同胖胖还有大灰一道包裹起来，像一层无微不至、保暖又能避暑的棉袄。
……
言罢挥拳，光头青年身躯崩灭，唯头颅一点事情都没有，但有剧痛入脑。
叮当不知道他怎么看到，只用力点头，点到一半、脑海被困倦填满，连同身体一道沉入到那股温暖气息内，进入甜美安详的梦。
密封的箱子打开一条缝，射进去的光只有一缕，却把所有晦暗驱散。晨曦之后红箭千条，以爆射姿态冲入天际，犹如千万匹火马冲入黑暗阵营，燃烧一切，所向无敌。红箭之后出现一条圆弧，就像抓扣大地的拉环，震颤着、燃烧着、愤怒着升向天空，回到自己的领地与家园。
朝阳腾空，万物梦中苏醒，世间最最壮丽的景致，最最神奇的时刻，是没办法用文字描绘出的极。对那些黑暗中苦苦挣命的人来说，再多华丽的词汇也形容不了此刻的心情，无与伦比。
说话时他望着那颗头颅，望着它被自己的身躯捡起来，坐在脖子上。
那一拳的力量太大，将其所余不多的几块骨头完全碎掉，碎成粉末被风吹走，那些彩色光团聚集后发现找不到什么残留可以用，慢慢飘荡着去向头颅所在，准备将它装回去。
“这好像是……道谕？”
话出，声落，如波纹般传向四周，四周传来阵阵回荡，大地微起颤抖。
生平头一次，骄傲的灰哥心里生出自怜的心思，就像受到了委屈的孩子，需要人安抚。最最奇妙的是，他祈求的对象是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头一次见面。
“胖胖死了，生机尽灭，死于诅咒的力量。”
“好好休息，我才能放心。”
那是从灵魂发出的厉啸，浩浩荡荡连绵不绝，并有一股哀诉之意，乞怜之心。
十三郎平静说道：“杀死你，真正、彻底杀死。在那之前，我会满足你的愿望，杀你一万次。”
“杀我只会让我更强大，而且你会……”
一句话的功夫，十三郎赶到千米开外，认真回应。
“……”
声音不大，沉稳而且坚定，可听出来他在极力压制愤怒，让每个字清清楚楚。
叮当与灰哥一同摔倒，脸上带着泪，带着笑，带着愧疚与欣然；说累的话，叮当比灰哥程度更深，一口气松懈顿时支持不住，只想大睡七天八夜，可她拼命不肯闭上眼睛，顽强地望着那条身影破空而来，凌空出指。
十三郎果然被激怒，果真出了手。
叮当明白了那道目光的意思，挣扎叫道：“可是阿玉姐……”
论眼光，天下谁能与他相比，当初刚刚显露真形，将入未入的那个瞬间看了十三郎一样，他很清楚的知道其境界、修行、甚至道法感悟的程度都一清二楚。
“是你？”
界魂一照显真形，因此才将他与狂灵、天道之手分开，严格算起来，十三郎其实是他的恩人。当然，青年从来不会想恩怨情仇这些多余的东西，做事只凭心意。
“封！”
十三郎的话于此刻响起。
“它会多出一段记忆，真实的、亲自经历的记忆，仅此而已。”
“蓬！”
这个举动发生的时候，背后那个光溜溜的骷髅仿佛活了过来，眨了几下眼睛。不仅如此，周围被打散的彩光正在聚集，此刻已有了基本模样，朝最后人形进发。
剧烈而陌生的感觉，青年惨叫声中十三郎开口，声音像石头一样坚硬，冰一样寒冷。
转过身，十三郎淡淡说道：“你对它的伤害，仅此而已”
惊诧但不惊慌，光头青年提手轻点那只蛤蟆，口中大喝：“收……呀！”
千里大地，万里荒原，所有生灵心绪浮动，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