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八十六章 观星时，我在地上画圈圈
十三郎第一个年头是不信，心里对自己说道：“生灭相反，灵魔不容，狂灵道念不会如此。它们来自一人一想，怎么会这样？”
虽不知道狂灵那边状况如何，但他明白机会从来不容挥霍，更不能把别人的援助当成可以召之即来的免费午餐；既然这次狂灵出手帮忙，十三郎就应该抓住机会，努力找到自己的办法。因此他不能将玄冥之气消灭，甚至要避免使其消减。
快归快，画出来圈圈不成样子，歪歪扭扭时有断口，甚至还点上两只眼。
“当年那么难都能挺过来，这点事算啥。”
……
正想着，忽听叮当说道：“我再去熬一碗。”
满意同时有些疑惑，十三郎下意识地甩了甩手，身躯突然一扭。
歇息片刻，十三郎放出一缕神识，扶摇直上连接星空，将彼此间感应增强到最大，重新开始。
灵魔转化随心由意，十三郎做了几百年、无数次，早已熟的不能再熟；黑白二色内含生死两气，早在外域替夜莲结困的时候就能做到；两者相合，画圈没理由不快。
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画到第十七个圈，十三郎停下来，抬起头，沉默半响。
尖叫声入耳，叮当一路奔跑冲过来，弄洒了辣椒，摔破了碗。
星点内含狂灵道念，十三郎的修为与之同根同源，所以他要在那缕星光的见证下工作，寻求与之同步，或者叫共鸣。
脸上莫名浮出一抹羞意，叮当小声应着，生平第一次显得不那么果断。看其神情似乎还想说点别的，很想可又不敢，闪躲目光投向冰层，视线中十三郎脸色如鬼，姿态扭曲，分明在忍受极大痛苦。
稍顿，十三郎认真说道：“你没事，我才能集中精神。”
“得小心不能让它耗尽，不然再去捉一个全新的来，未必还有这种运气。”
当然，负担也更重。
白日劳累，看的久了，叮当慢慢抵挡不住疲倦与困意，和眼而眠。趁此机会，十三郎小心翼翼打开阵法，将披在身上的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送出去，轻轻盖到其身上。
她就这么看着，守着，告诉他自己会一直陪伴，默默无声。
第三个圈，十三郎静心凝气，抱元守一，速度骤降十倍，三十息才画完整。
“这没道理。”
这太难了。
一灵一魔，一生一灭，对应两颗星，两道念，所以它们……彼此似有推动。
因为难，十三郎索性不去临摹，而是按照自己的理解、甚至可以说直觉去走。他画圈，之后拿自己画的圈和星光对比，不求一致，只问差距。
“或许，这就是星点穿越镜子的原因？”
……
一个圈，又一个圈，十三郎的动作越来越慢，不单单因为体会成长，还因为疲惫。一心几用，处处凶杀，稍有不慎可能万劫不复，还要演绎道法，心神消耗可想而知。到后来，每完成一个，他都需要休息一会儿，喘息几次，才能重新开始。
不是变难，而是比之前容易。
事物皆有正反两面，道也不例外；与实物不同的是，它的正反两面都在一人身上，比如狂灵，比如十三郎，再比如其他亿万万修士。当然这有前提，他们需要拥有自己的道。
又是一番艰难努力，简单描述起来就是，十三郎画呀画呀一直画，画到第二颗星光出现。
阵外，叮当饭后搬来一把椅子，半躺半坐在阵法外、关注着十三郎的进展；至始至终，她没问过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也没问十三郎准备如何破解，还有那些看着奇怪的圈圈作何用途。
冷或者是怕，十三郎舌头打颤，怜惜说道：“你先照顾好自己，还有胖胖。”
“嗬！”
端坐不动不代表安静，心静才能道法自然，十三郎望着叮当，慢慢找到当年感觉。
“我已经找到办法了，正在尝试。”
“别担心，我没事。”
“哥哥！”
“当然真的。”望着地面叮当脚下鲜血，十三郎暗想要不要下次也这么吓唬叮当……辣椒水这种东西，实在不怎么好喝。
……
内心狠狠责怪自己，叮当深深看了十三郎一眼，再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她转过身，去厨房为自己、为胖胖准备晚餐，而且要大吃一顿。
“两面，道有两面啊！”
平时动念即可完成，如今为了这一丁点气意，十三郎拼尽全力，且冒极大风险。叮当体内半点修为都没有，一旦十三郎送过去的气息有问题，比如沾有玄寒，瞬间便会将其杀死，冻成冰雕。
有点模样了。
疑惑初生便有解释，一点都不难想到。
独居多年，叮当有能力照顾自己，十三郎很快调整好心绪，继续画圈。
这次他的动作稍慢，进程中留意那些出现差错的部分，三息完成。
言罢回头，低头，伸双手，灵魔同现，生灭双手，一起画圈。
这是成效。十三郎没有心思去管，当画到第四十三个圈，他再次抬起头，望着那颗星点沉默片刻，神情渐渐坚定。
“狂灵有道，道有两面，平时看不出来，但在这种条件下……生灭灵魔两两相接，它们之间就会有区分。”
不提狂灵如何怨艾，这边十三郎得到后援，虽九牛之中取一毛，效果仍如久旱甘霖。修为运转，阳火猛烈，生灭意境同时展开，几方联手共同努力，终将局面稳了下来。
她做的很好。
想了想，十三郎强催法力将玄寒暂时逼退，之后给叮当送过去一缕气意，内里稍含一点阳火。
圈越来越多，十三郎脸色越来越难看，双臂双手渐渐粗大，甚至开始颤抖；与此同时，随着一个个圈圈勾画成功，周围渐有气息纵横，生之蓬勃，灭之冷寂，灵之飘逸，魔之霸道，四种气息充盈在阵法内，十三郎体外冰层不知不觉间变薄，中间偶尔反复，整体趋势不变。
“差不多了。”
片刻迷惘，十三郎没用多少功夫便找到原因，不是狂灵大慈大悲，而是因为他同时画两个圈。
有些不敢再这样想下去，十三郎神情微变，赶紧收心。隐约中他意识到，这件事、这种想，这个念头，将是解开许多谜题的钥匙，会给世界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因意成形，十三郎觉得这应该是由虚入实的第一步，结果出来了，挺难。
“这种时候，胡思乱想什么呢！”
画完再看，还是不成样子。旧错没能纠正完全，还有新问题出现。
“难怪人人说他能闯祸，才进去就招惹到玄冥，简直……太岁第一，此子当属第二！”
就像孩子画的孩子脸。
“为什么？”
不气馁，十三郎继续画第二个。
……
“进展很快啊……是不是太容易了？”
两颗星，星光自然加倍，给十三郎画圈带来巨大影响。
画了三个不成样子的圈，他的右手肿了一圈，甩飞冰屑的同时酸涩疼痛，感觉就像练字十天不歇那么累。不仅如此，心神分散导致精力转移，体内玄冥之气突生动荡，极寒之气瞬间大涨，如坠冰窟。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被打破，十三郎以看得见的速度变胖，完全埋进冰坨。
“不用！”十三郎赶紧大叫。
这次他的速度更慢，更凝重，当然也更谨慎。他不能完全进入忘我，时刻需要分出精力照顾那个球，还要注意手臂不要因负担太重而废，心神消耗无以复加。
三尺身躯，蕴含法力几如汪洋，如今全都灌进那个无底洞；这没什么，问题在于输送的速度如此之快，狂灵担心之前约定的时间大大缩短，自己能否撑住？
梦中叮当察觉到什么，发出两声轻呓，之后扭着身子，抱住那团让她感觉安心的衣物继续睡。隔着阵，十三郎看着她的脸，还有脸上的那块斑，不知不觉安静下来。
叮当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能做、应做的事：照顾好自己不让哥哥担心，或者分心。
第一个圈，十三郎瞬间完成。
“那是不是意味着，镜子内外同物同人可以……”
“咦！嗯？”
这很难。
“知道了。”
圈已成型，黑白虽乱但能看出秩序，缺口也已消失。
再次内查，十三郎发现那个包含玄冥之气的光球小了一圈，明显因为这次争斗中有所消耗。
这个举动不是即兴，而是十三郎画圈之后体会到、当先分开追求纯粹，之后才能贯通如意，如一。
一颗星点一丝道念，狂灵拥有亿万万星，十三郎只问一颗、感觉竟好像与狂灵争锋。以道法比书法，好比狂灵大家巅峰，十三郎就是那个刚刚学会拿笔的孩子，大家虽然只写一字，孩子却需要临摹很久，才能稍具神韵。
“那个……药力积累太多不好。”
竭力让声音听上去平缓些，十三郎宽慰叮当，同时转动内息徐徐反攻，将修为催到极致。此时的他不可能知道，当玄冥之气发作的那个瞬间，狂灵之地也有剧变，七百丈狂灵低吼声声，身形骤降三尺。
没关系，再来。
“真的？”叮当正为摔烂那碗辣椒水而自责，闻言有些惊喜。